第29章 給我,我給她端上去

第29章 給我,我給她端上去

?但她再也睡不著了。想想甘紅說的話“治大發勁兒”,感到可笑。“大發勁兒”了?這樣正好!不這麽治還行?“抑鬱症”,富貴病!沒聽說建築工地的哪個民工得過抑鬱症,整天累的“扯著貓尾巴上炕”,還“抑鬱”?趕明兒個我開個診所,專門治“抑鬱”。都排著隊跑海邊;不上我這兒也行,去勞改農場,整天讓人端著槍看著幹活,讓你抑鬱?下輩子你都不帶抑鬱的!

幹紅在被窩裏伸胳膊撂腿地長了一個懶腰。自言自語地說:“說別人‘懶老婆’,自己也該起來了。”

說著,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

幹紅她爸、二娘、嚴梅在幹紅爸的屋裏吃飯。布賴邇坐在嚴梅旁邊,三個人時不時的就丟給它些東西,它張嘴去接,一接一個準。

門開的聲音,踢踢踏踏拖鞋走路的聲音,衛生間放水的聲音。

嚴梅說:“懶蟲起來了。”

二娘說:“小紅昨晚幹啥去了,累那樣,回來進屋沒到一分鍾,就聽她呼呼地睡了。”

幹玉權說:“那孩子睡覺快。打小就那樣,頭挨著枕頭就著(睡著)。”

二娘說:“我見著點睡覺快的,也沒有她那麽快!割一天地的,累不累?那也得躺在炕上,抽一袋煙,說兩句話才能睡呀,她可倒好!”

嚴梅停止了咀嚼,說:“我知道小紅姐昨晚幹啥去了!”

幹玉權和二娘都去看嚴梅。

嚴梅說:“一定是給她嫂子看病去了。昨晚她接兩個活兒就走了。一定是給人看病去了。”

二娘說:“哪兒整出來個嫂子?小紅還會看病?”

幹玉權笑了,說:“在大道上認呼的。”

嚴梅說:“啥大道?在摩爾餐廳,那人要跳樓自殺,讓我小紅姐救下來了。那人有病,‘抑鬱症’,睡不著覺,就想死。我小紅姐就是治她那個病去了!昨天是第一天。”

這時,幹紅走了進來,坐在嚴梅旁邊的一張椅子上,捋了一下她的頭發,盯著嚴梅說:“白唬啥呢?今天你還不上班?”

嚴梅說:“就等著你了。”

幹紅說:“等著我幹啥?我說你長大一點兒好不好?昨天都說好的,你直接去找譚總就行了,怎麽還用人領著?你是吃奶的孩子,離不開大人哪?”

嚴梅附在幹紅的耳旁說:“我是吃奶的孩子,離不開你,你有奶啊?”

幹紅摟嚴梅的肩膀頭就是一巴掌,打得嚴梅噝噝往嘴裏抽涼氣。

二娘埋怨幹紅說:“咋使那麽大的勁兒?看把嚴丫頭打的!”

二娘把嚴梅一把摟在了懷裏,說:“來,二娘看看,給打壞了沒有。”

嚴梅倒在二娘的懷裏,嗚嗚地哭了起來。

幹玉權瞪幹紅,說:“咋就那麽沒輕沒重的!”

二娘去撫摸嚴梅被打的那隻胳膊。那隻胳膊丟丟當當的,像被打斷了似的。

幹紅對二娘說:“嚴丫頭這隻胳膊脫臼了,給我,我給她端上去。”

幹紅伸手來抓嚴梅,還沒等抓住,嚴梅一個高兒從二娘懷裏蹦了出來,躲在了二娘的身後,嘴裏喊著:“二娘二娘!”

幹玉權和二娘這才知道嚴梅在裝哭。

幹玉權長出了一口氣;二娘哈哈笑,說:“這兩個丫頭!”

幹紅和嚴梅下了出租車,嚴梅站在那裏,眼巴巴地看著幹紅。

幹紅說:“這麽看著我幹啥?走吧!”

幹紅向幸福門揚了一下下巴,意思是往那邊走吧。

嚴梅說:“行,那我去了。”

幹紅納悶兒了:一心巴火地把我摽來了,怎麽看上去要自己進去?就說:“你自己進去?”

嚴梅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幹紅有些惱火地說:“你看你,那還讓我來幹啥?”

嚴梅說:“小紅姐,你記不記得,我上初中、高中都是你和我一起去的。與其說是咱倆一起上學,還不如說是你送我——我就感到是你送我上學的,特別踏實。今天當然也得你送我,我才踏實。”

幹紅笑了,說:“我還要送你幾次?”

嚴梅揚起下巴,翻兩下眼睛想想,伸出兩個指頭,說:“還有兩次。”

幹紅說:“兩次?哪兩次?”

嚴梅歪著頭說:“我結婚,你能不送我?”

幹紅說:“啊,那我是得送。還有呢?”

嚴梅眼圈忽然紅了,但仍然是頑皮的樣子說:“我的葬禮——我死了,你能丏送送我嗎?”

幹紅鼻子一酸,眼睛就迷離了。她一把把嚴梅摟了過來,說:“傻孩子,怎麽扯到死了?”

嚴梅偎在幹紅的懷裏,有些抽搐地說:“人是必死的,生下來,就意味著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幹紅推開她,說:“胡扯些什麽?你感到了什麽?你到這裏隻不過是體驗生活。你把事想哪兒去了”

嚴梅說:“我也不知咋地啦,沒有你在我身邊,我心裏沒底。小紅姐,我去了,快十點了。”

嚴梅說著,就要走,幹紅叫住了她,掏出一塊紙巾給她擦拭眼睛,說:“挺大個丫頭,眼淚巴喳的,像個啥?”

嚴梅眨著眼睛,躲著幹紅的手、紙巾,倒出眼睛看幹紅說:“小紅姐,長這麽大,我頭一次看你落淚!給我一塊紙巾,我給你擦擦。”

幹紅推擋著她,說:“得了得了,你去吧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