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今夜注定無眠
第19章 今夜注定無眠
這是丟了的那顆佛頭,加上這一顆便是十顆,他媽媽說過,這是十全十美,卻被他弄丟了一顆。
後麵的字應該是安鎮遠自己刻上去的。
竟被一個人深深的……念著那麽久麽?!
彭彥的大腦有好長好長時間陷入空白,直到安鎮遠伸手摸索自己的前胸,彭彥才回神把象牙佛頭放回去,對方迅速將象牙攥到手裏後滿意地翻身,縮成一團。
都說這樣的睡姿沒有安全感。
彭彥沒有再看他,一時間手足無措,他低頭看自己的雙手,活動了活動,才發現自己手心裏麵都是汗。
他走到桌子前,看著小黃鴨,突然麵前蹦出來一個倔強的男孩。
男孩很瘦,穿著肥大的藍布衫,手裏拿著玩具,表情有些害羞,一笑一口白牙,眼神清澈,有些局促地開口說:“你,你好,我叫小三,山。”
彭彥回頭瞅瞅床上的人,這個舉手投足間優雅的不得了的男人,是當年那個鼻涕蟲,愛哭鬼,小結巴?
不是吧?
彭彥歎氣,很多記憶清晰的浮現在眼前,他不得不承認是有這麽一個人出現過,他不是失去記憶而忘記他,隻是這段插曲太久了,久到他根本忘了,或者說,他根本就沒在意過,那個叫小山的孩子就像他生命中的一個過客,匆匆的來,匆匆的走,卻沒想到給對方造成這種……苦惱。
彭彥想起頭一回跟他吃飯時的情景,又想起在醫院裏麵那番話,那麽多年了,他竟然還記得他的食物喜好,他亦能感受到喜歡一個人卻得不到回應那種失落和無奈。
如果不是這麽多的點點滴滴真正發生過,如果不是安鎮遠今天用這種方法質問他,他根本不會上心,如果不是那顆遺失的象牙佛頭,他根本不會記起小山這個人!
也許,頂多別人問起他小時候那麽調皮,家裏人都怎麽對付他的,他會說,自己小時候被丟到孤兒院過。所以,他那段的記憶緊緊就是這樣,如果不刻意提起,他仍是不會想起當年因為自己的調皮搗蛋而對一個叫小山的男孩子做過什麽。
彭彥說不上來該高興還是該哭,說不上來該上愁還是該感動,他身邊有個同性戀是鄒龍,但是他一直像個局外人一樣,像看著電視那般將自己置身事外,看著鄒龍大悲大喜,看著鄒龍喜怒哀樂,他羨慕鄒龍敢愛敢恨,羨慕鄒龍不怕世俗的眼光,可是,他從沒想過會被一個男人惦念那麽久的事兒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這時候,門又打開了,袁清舉著醫藥箱進來了,他仔細打量這個溫柔的男子,突然發現他有點麵熟,但是彭彥很確定這個人他不認識,大概可能是麵善吧。
“來,我幫你收拾收拾。”
彭彥雙手推辭,笑道:“不用了,袁叔叔,我皮騷肉厚,這點傷不算什麽。”
袁清“嗤嗤”地笑著,拿根兒簽放到碘氟瓶子了,“是沒有多大傷,但是傷得不是地方啊。”
“呃,”彭彥麵皮一紅,尷尬地笑笑,“那我自己來吧。”
袁清將藥品盒放到彭彥手中,打開門說:“到客廳吧,讓小遠休息,一會兒你在進來休息。”
“啊?”彭彥跟上腳步,連忙解釋:“叔叔,您誤會了,我們,我們不是那種關係。”
這回換袁清驚訝了,他指指安鎮遠,又瞅瞅彭彥的嘴角,最後無奈地搖搖頭,幾不可聞的歎氣,說:“不好意思啊,我剛才在車裏看到你們親親來著……哎,我以為小遠忘記那個叫莫彥的孩子和你在一起了呢,原來,你還沒同意啊。”
彭彥抽抽嘴角,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內心淚流滿麵,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承認,他好想挖個地洞把自己埋起來,順便告訴袁清一句,“叔啊,您能別這麽直接麽,給條活路唄。”
彭彥寥寥草草處理了一下傷口,頭疼地抓抓頭發,“那,叔叔,我回家了。”
袁清看看牆上的表,“這麽晚了,住著吧,我給你收拾一間客房去。”
彭彥推辭,“不用了,您別麻煩了,我家就住篤竹小院,也不遠,打個車一會就到了。”
袁清聳聳肩,無奈地說:“那好吧。”
彭彥剛要轉身就走,袁清又喊住他,“那個,你叫什麽?”
彭彥一愣,才發現自己還沒有跟人家自白家門呢,“叔叔,我叫彭彥。”
“哦,你也有個彥字啊,”袁清歎氣,“你可能也知道,我是同誌,所以,我不反對小遠的另一半是同性,所以,你不用擔心我們會反對,當然,要是你沒有那個意思,給你造成的困擾,我很抱歉,我會教育小遠的。”
彭彥沒說話,抓抓腦袋,點點頭,“天晚了,您早點回去休息吧,我走了。”
彭彥出了安鎮遠的家後,走著走著竟然有些慌不擇路,他最害怕的事情發生了,但是他自己問自己,卻發現並沒有感到惡心,也沒有討厭安鎮遠,可是,他也不知道以後怎麽辦。
回到家後,他脫光了打開噴頭就往下麵站,可是忽然蹦出安鎮遠陪自己輸液的情景,竟然主動把水溫調高了。
今夜注定無眠!!
到了後半夜,彭彥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他做了好多夢,最後又夢見自己的父母,夢見莫海平和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子吃西餐,而彭英眉站在玻璃窗外注視著兩個人良久,夢見自己回家看到躺在床上的媽媽沉睡著,以及桌子上的遺書,還有抑鬱症診斷報告,還有他拿著菜刀追莫海平和那個女子,還有在葬禮上哭得撕心裂肺,還有,還有……
彭彥醒來的時候,感覺自己渾身很沉,他翻個身,伸手按自己的太陽穴,卻發現臉頰濕漉漉的。
他勾勾嘴角露出一個失弱的微笑,然後起身愣了半天。眼睛空洞地看著某一處,張嘴發聲,“安鎮遠。”
話音剛落,彭彥就聽到門鈴聲,不用猜也知道是誰,他搓搓臉起身去開門,低著頭嘟囔一聲,“早。”
他不敢看安鎮遠的眼睛,怕迎上對方的深情會被灼傷。
“早。”安鎮遠看著他的嘴角,心裏有些責怪自己這麽衝動,他本不是這樣的人,可能被彭彥摟抱代玉姍的那一幕刺激到了,所以他亂了方寸,用這種最壞的方法告訴彭彥他一直找的人是他的事實。
彭彥在浴室裏洗漱,安鎮遠靠在門框上,他說:“我沒有忘記昨晚的事情。”
彭彥一愣,手抖了一下,然後繼續刷牙。
安鎮遠捏緊自己的衣角,抿抿嘴,看著彭彥,“彭彥,不管你有沒有記起我都不重要了,但是你就是那個我要……”
“安鎮遠!”
彭彥手拿著牙刷,忽然直起身子打斷安鎮遠的話。
可是他卻不敢直視他的眼睛,那一汪秋水般的眼睛。
彭彥低著頭眼觀鼻,安鎮遠微微皺眉,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主任,我們可以是同事,可以是搭檔,可以朋友,但是,”彭彥頓聲,又僵硬地轉過身,雙臂支撐在大理石洗臉池上,“其他的……不合適。”
他深吸一口氣,沉聲說:“對不起,給你造成困擾了麽?”
彭彥打開水龍頭胡亂衝衝牙刷杯子,嘴上的牙膏沫兒都忘記擦,好半天才說:“不是。”
“彭彥,”安鎮遠走近兩步將手放到他的肩膀上,“你看著我。”
“有什麽好看的。”彭彥不著痕跡地躲開安鎮遠的手。
“你看著我的眼睛,彭彥。”
彭彥擺擺手,繞過安鎮遠,回到臥室穿自己的衣服,“主任。”
“嗯?”
“你,以後不用來接我了。”
安鎮遠雙手慢慢握緊,嗓子有些酸,心髒扭到一起似的那麽疼,他隱忍著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