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土壤

第18章 幸福的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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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有人對我的丈夫開玩笑說我嫁給了他，簡直就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大姑子曾對我講起了這句玩笑話，我樂了，笑著說：“牛糞好呀！有牛糞提供的充足的養分，鮮花才會開得更鮮豔，牛糞可是一片珍貴的幸福的土壤！”是呀，在這個世界上，有美麗的鮮花，也有默默無聞的綠葉；有參天的大樹，也有讓大樹紮根的泥土。如果沒有泥土，哪裏會有鮮花的芬芳；如果沒有牛糞提供足夠的養分，再美麗的鮮花也會過早地凋謝。我想，如果我真的是一朵嬌豔嫵媚的鮮花，那我更應該感謝我腳下的泥土；如果丈夫真的是一堆黯淡無奇的牛糞，那我更應該感謝上蒼，是它讓我紮根在這一片幸福的土壤中。

我終身都忘不了那年病中的情形。在我神誌恍惚的時候，在我最痛苦最無助的時候，如果沒有丈夫那一聲聲深情的呼喚，我如今早已不知會魂歸何處；如果在我醒來的時候，丈夫已經離我而去，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去。沒有人能理解我當時淒苦無助的心情，沒有人能夠明白我當時痛苦絕望的心情，沒有人能夠體會我當時那生死兩難的抉擇的迷茫心境。我將生的希望全都托付給了丈夫，我用自己的生命和理智同命運打賭：如果，我能找到一份屬於我的真感情，我就會努力活下去；如果找不到，我可能會悲哀地死去。我可以什麽都失去，卻不能失去丈夫真誠的關愛。丈夫真誠的愛，是我當時活下去的唯一的力量源泉，也是我同身心的兩重病魔鬥爭的力量源泉。我為尋找真愛而活著，也可能會為失去真愛而死去。

我病後一年多，曾經聽見桂蘭嫂子笑著說我，“真不知道你當時是怎麽一回事？自己都病得神誌不清，什麽都不知道了，還在口口聲聲的念著你老公的名字。”我記得當時自己難受得快要死了，隻覺得有人告訴我，並且要我一定記住：當丈夫呼喚我的時候，我一定要記得回答他！後來我果真在我丈夫的呼喚聲中蘇醒過來。丈夫呼喚了我多少聲，我不知道；我答應了他多少聲我也不知道。那一天的我的經曆我一直記憶猶新，惟獨那段記憶是一片空白。醒來後，我心性大變，什麽都忘記了，一切隻能從頭開始。

在病後一年多的時間裏，我嚴重失眠。每天最多隻能睡兩三個小時，即使是在睡夢中我也一直是在與死去的人打交道，靈魂總是在孤墳野地裏遊蕩著；即使是在盛夏時節，我每次醒來時都是渾身冰涼，血液在血管裏輕輕地流動著，生怕驚擾了我的夢似的，總要過幾分鍾之後才會慢慢地感覺暖和些。白天我的頭腦一片麻木，不能思考任何問題。我形同一個白癡，沒有痛苦，沒有歡樂，沒有思想，沒有靈魂，一切隻能憑借生命的本能行事。當時我隻有也隻能有一個念頭：“我要活下去！活下去就會有希望！”

那些日子，我喜歡一個人在大街上亂逛；那些日子，我總對家有一種莫名的恐懼，最害怕回家；那些日子，我難受的時候，隻能呆呆傻傻地坐著，獨自忍受著一種莫名的痛苦和折磨；那些日子裏，我害怕吃飯，平時飯菜那香噴噴的氣味全變成了令人作嘔的氣味，我一看見飯菜就想吐。在病後一年多的時間裏，我竟然弄不清自己究竟是死了還是活著。

那些日子裏，丈夫小心翼翼地嗬護著我脆弱的生命，嗬護著我那脆弱的神經，重塑我的生命之舟。他常常告訴我一個人的意誌不能倒下，一個人不能被擊垮，不管眼前的日子怎麽艱難，他的精神世界決不能垮掉。那段時間，不管他有多麽繁忙，隻要我一打電話，他就會趕回我身邊。他說他知道我非常需要他，他就急急忙忙地趕回來了。他知道我隻要看見了他，我的那顆動蕩不安的心就會安定下來。

那些日子裏，每次我失眠，他都會陪著我。有一次，我實在受不了這種漫無邊際的折磨，在半夜時分硬要跑到客廳裏去聽音樂。他拉著我，把我摁在床上，強製我睡覺。我的眼淚如決堤的洪水般泛濫著。他摟著我，我躺在他的手臂上，他輕輕地拍著我的背，像哄小孩似的哄著我。就連他睡熟了，隻要我輕輕一動，他又會輕輕地拍著我的背，嘴裏含混不清的哄著我。我的眼淚又湧了出來，一動也不敢動，靜靜地看著他熟睡的臉龐，靜靜地聽著他均勻的鼾聲，直到天明。

那些日子裏，每當我情緒低落時，他便給我講一些有趣的故事，想法逗我笑。告訴我不管自己將會遇到什麽事，我一定要堅強地麵對；告訴我痛苦終將會過去，自己一定要快樂起來。我吃不下飯，他鼓勵我為了身體不垮而吃飯；我害怕的時候，他就形影不離地陪著我，鼓勵我鼓起勇氣去麵對生活。

那些日子，我一生不敢忘記片刻。他細致地嗬護著我，真誠地關愛著我，他的愛鼓起了我求生的勇氣，他樂觀豁達的心胸漸漸的感染了我。他告訴我諸事隨緣，不可強求，不可太執著。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在生活中，我們畢竟隻是一個小人物，能力有限。不能實現的願望實在是太多太多，如果事事計較，隻能陷於無休無止的痛苦之中。何不淡泊名利隨遇而安？心中裝的名利欲望少了，心情自然就能平靜下來，痛苦少了，心情自然就能輕鬆起來。

可惜，我執意要做一隻高飛的小鳥。哪怕我的目標終不能實現，隻要能在自己生命的天空中展翅翱翔，再大的風雨我也不在乎，再多的痛苦我也能挺過來。即使我的雙翼會再次在風雨中折斷，即使我的心會再次破碎，即使我的身體會再次被抽打得傷痕累累，即使我會再次被風雨擊垮被黑暗所吞沒，隻要我一息尚存，我仍想展翅飛翔。我的生命的意義在於飛翔，藍天是我永遠的故鄉。

我一直做著高飛的夢，我一直乘著你的愛心翅膀飛翔著。飛多遠，心中仍念念不忘的是你誠摯的笑，是你溫厚而又廣博的襟懷，是你脈脈的溫情。

如果我還是你懷中的一朵鮮花，你就是我的一片最珍貴的幸福的土壤。感謝上蒼，讓我們相愛；感謝上蒼，讓我紮根在這一片幸福的土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