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關係

父子關係

報應這個東西,真的是屢試不爽。姚錦之早上還剛剛教育了一個撒謊的男同學,到了中午,就輪到自己被扔在同事麵前,一層層地揭開她虛偽的麵紗了。

周麗玫的話一出,所有人都向姚錦之投去了不置信的目光,那目光實在太多太密集,看得她心裏直發顫。本來這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可是,當著這麽多同事的麵,她忽然失去了承認的勇氣。

這些人,將會在以後的日子與自己朝夕相處,這件事情一旦被他們知道了,自己以後的形象大概就徹底沒有了,會成為所有人的笑柄。她不是一個愛慕虛榮的人,說葉隨風是自己的朋友,隻是為了不讓人誤會她有心理疾病罷了。

畢竟,她是一個三十多歲的老姑娘了,還一直不肯結婚,同事們難免會有些猜測。這本來隻是個人對於生活的一個選擇,可他們偏要尋根問底找出個答案來不可。如果讓他們誤會自己去看心理醫生的話,隻怕比當場揭穿她的謊言,來得更加毀滅性。

姚錦之在那一刻,也不知道該恨誰好。恨周麗玫多嘴嗎?人家隻是實話實說罷了。恨主任嗎?他也不過就是要了個簽名。恨葉隨風嗎?他好像也是受害者,因為那個莫名串線的電話,害他錯過了與病人的見麵。

那麽,難道要恨她自己啊?這實在是太令人吐血了。轉了一圈才發現,好像這個事情,誰都沒有錯,可是,她卻是最倒黴的一個。

周麗玫似乎並不打算放過她,一臉高傲地望著她,紅唇輕啟:“怎麽樣,我沒說錯吧。姚老師,你還是和大家解釋一下的好。免得他們以為你在拿喬,連問朋友要個簽名也不願意。”

“嗬嗬,其實,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這樣的?”姚錦之嘴裏慢慢地說著話,腦子裏卻在飛快地運轉著,該想個什麽法子解釋過去呢?真是煩死了,明明就是很私人的事情,怎麽偏偏搞得她對不起了全世界似的。

姚錦之的理由還沒有想好,主任倒是已經找上門來了。其實,他老人家早就聽到周麗玫的話了,一直在等姚錦之的解釋。看她說了半天也沒說到點子上,就有點急,直接過來把她叫進了辦公室,搖頭歎息道:“唉,小姚啊,你要是真的不認識葉醫生,何必非要騙我呢。還專門排隊去幫我要簽名,你讓我怎麽好意思呢?”

主任那一臉的真誠和抱歉,十足打動了姚錦之。她覺得自己真是可惡,居然害得這麽老實的一個人傷心了。於是,她的腦子又不太夠用了,居然再次說出了想要咬斷自己舌頭的話:“不是的主任,其實我跟葉隨風,真的是認識的。我去簽售現場,隻是為了捧他場而已。您別誤會了。”

這話其實半真半假。說起來,她跟葉隨風倒真是認識了,連盒飯都吃下去了。至於捧場嘛,硬要這麽說也沒什麽不妥,反正,誰去不都是捧他的場嘛。

主任那兩道倒八字眉還糾結在一起沒有解開,手舉到半空,嘴巴張了幾下,也想不好要說什麽。就在這個時候,敲門聲響了起來,一個中年男老師開門探頭進來,神色有些慌張道:“姚老師,你最好去看一下,你們班的葉銘跟同學打起來了,還拿刀劃傷了一個學生的胳膊。”

校園暴力事件突然發生,一下子引起了不小的震動。姚錦之是否認識葉隨風這種問題,立馬就變得無關緊要起來。主任也有些慌張,跟著姚錦之一道兒去了班上了解情況。

當他們趕到的時候,教室裏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女生們紛紛縮進了角落裏,抱成一團。而男生也都站得遠遠的,沒有人敢靠近。

教生物的錢老師因為要來上課,正巧碰上了這個事情,把兩個學生給拉了開來,此時正在那裏給那個受傷的學生處理傷口。而這整件事情的罪魁禍首葉銘,則一直站在那裏,死死地抿著嘴唇,兩隻眼睛怒視著那個被他劃傷的同學。那把犯罪的小刀,已經讓錢老師收了起來。地上有點點的血跡,葉銘的身上也沾了一些。可他好像根本不在意的樣子。

主任一見這個情形,有些慌了,趕緊讓錢老師帶著那個學生去校醫務室包紮傷口。姚錦之做為這個班的班主任,搞清楚事情的經過,責無旁貸。

她上前拉了拉葉銘,盡量壓製心裏的怒火,輕聲道:“葉銘,你跟我來辦公室一下。”

葉銘也沒有反抗,沒有掙紮,順從地跟著姚錦之進到辦公室。辦公室裏其他老師都去上課了,隻剩下姚錦之和葉銘兩個人。

姚錦之看著麵前這個剛上初一的孩子,有些說不出來的感覺。她雖然負責帶初三兩個班,但這個初一班才是她真正管理的班級。裏麵的每個孩子,因為剛從小學升上來,她並不熟悉。眼前的這個葉銘,給她的印象就是安靜。

這是一個長得很清秀的男孩子,皮膚很白,五官端正,雖然目前還有些稚氣,但可以看得出來,長大後必定是帥哥一枚。印象裏,他話很少,總是安靜地坐著,除非老師點到他回答問題,平時他輕易不開口。

越是這樣的孩子,似乎就越難了解他在想什麽,也越容易將心裏積壓到一定時間的怒火,頃刻間爆發出來。

姚錦之想了想,拉了張椅子過來,衝葉銘道:“葉銘,你先坐下,老師有些話要問你,你老實回答,好嗎?”

葉銘卻出乎意料地倔強,非但不肯坐下,而且對於姚錦之的提問,根本不予理睬。不管她是輕聲細語地詢問,還是小心翼翼的猜測,又或是帶了幾分威嚴地質問,他就是不開口。像是打定了主意,不解釋,不辯解,不承認,也不否認。

遇到這樣的孩子,姚錦之真是沒轍了。她想了想,還是決定給葉銘的家長打個電話。拉開抽屜找出學生聯係簿,查到葉銘留下的電話是他爸爸的。於是,姚錦之撥通了這個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了起來,對方的聲音很客氣,卻有些疏遠:“你好,請問哪位?”

“你好,請問是葉銘的父親嗎?”

“葉銘?他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嗎?”對方語調略有上升。

“他在學校裏跟同學發生了一些矛盾,能請你來學校一趟嗎?”

對方似乎在考慮什麽,沉默片刻後,才回答道:“好,我馬上過來。”

姚錦之掛掉電話後,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太對頭。剛剛那個聲音,聽著似乎有些耳熟。不過她現在沒心思去管對方是誰,她一顆心都放在了葉銘身上,希望能在他父親趕到之前,先問出點什麽。

可惜,葉銘還是有剛才一樣,一問三不知,一點反應也沒有。姚錦之既不能罵他,更不能打他,對著這個悶葫蘆,心有餘而力不足。她教書這麽多年,也算是經驗豐富了,沒想到,今天居然怎麽也橇不開葉銘這個初一生的那張嘴。

就在姚錦之走投無路的時候,敲門聲響了起來。她像是得到了救兵似的,整個人頓時鬆了一口氣,大聲道:“請進!”

門被打了開來,一個男人站在門口,午後的陽光照在他的半邊臉頰上,姚錦之一時沒反應過來他是誰。倒是那個男人相當有型,衝著姚錦之一揮手,走了進來,順手關上了門,然後客氣地打招呼道:“姚老師,下午好。”

下巴在哪裏!姚錦之幾乎快要找不到自己的下巴了。她做夢也想不到,學生家長居然是自己認識的人。而且這個人,她最近總見到,見一次倒一次黴,還要破一次財。

當著學生的麵,姚錦之第一次說話有些結巴:“葉,葉先生,沒想到是你。”

葉隨風點點頭:“我也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你。怎麽,你是葉銘的班主任?”

“是。”姚錦之覺得手心裏全是汗,忍不住在自己的套裙上蹭了蹭,然後才想起來請葉隨風坐下,甚至考慮要不要去泡杯茶。

葉隨風卻很隨意,沒有坐下來,反倒是走到葉銘麵前,把他轉了個個兒,仔細看了看,發現沒有受傷,就把他按進了麵前的椅子裏,一臉嚴肅地問道:“你怎麽了,被欺負了?”

姚錦之滿臉黑線,在旁邊解釋道:“葉先生,其實,其實是葉銘把同學的手臂劃傷了。他違反學校規定,帶了小刀在書包裏,跟同班同學吵架的時候,拿刀劃傷了同學的胳膊。”

葉隨風安靜地聽著,等到姚錦之說完之後,他才抬頭道:“這個問題比較嚴重,我想我應該沒辦法解決。不如這樣吧,你聯係一下葉銘的母親,請她來一趟,她應該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姚錦之有些迷茫,從見到葉隨風的那一刻起,她的腦子就算於半當機的狀態。她震驚於葉隨風和葉銘之間的關係,對他有葉銘這麽大的兒子表示了極大的懷疑。這個家夥看起來年紀也不大吧,不過三十出頭,葉銘今年快十三歲了,難道他還沒上大學就生下了他?

再聽葉隨風的那番話,似乎另人隱情。於是,她想了想,開口問道:“葉先生,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說,你不是葉銘的父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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