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魔物吸引的魔物

被魔物吸引的魔物

塞壬這種生物,是希臘語“Seir?n”的音譯,雖然現在常常被用作迷人妖婦的代名詞,但事實上是指神話中一群用美麗歌聲誘惑船隻上的海員,從而使船隻在島嶼周圍觸礁沉沒的海妖。

關於塞壬的傳說有很多,光就其形象就有半人半魚、半人半鳥以及半人半蜥蜴三種說法之多。

而從遠處的海域被吸血鬼下仆的鮮血所吸引、像流光一樣跳躍浮潛著不斷接近我們的生物,被西莫伊斯?尼薩亞驕傲而肯定地稱為“塞壬”。

雖然不習慣陌生人在我耳邊低語的這種親密,但是這個名詞足以吸引我所有的注意力,無視於小小的不快,全神貫注地盯住海麵期待著神話生物的真麵目。

但聽覺的刺激出乎意料的比視覺來的更早。

一開始隻是夾雜在拍擊起伏的水波聲中若有若無的低吟,像是繾綣後的歎息,又像挨著紗簾的摩擦,迷蒙而低靡,如同**與色情之間隔著地一層濕紙,叫人心底泛潮。

然後隨著碎浪聲的接近,塞壬的歌聲變得越發清晰——那也許是全世界任何樂團也無法模擬出來的一種天籟合聲,此起彼伏的溫存調子忽男忽女地變化著,沙啞中透著清亮,明明是無法聽懂的音節,卻明明白白地可以感受到極致的誘惑,在風與海浪的聲音中,塞壬的溫柔的歌聲堅定地振動著我的耳膜,與其說是聽覺,不如說是通過耳朵傳遞整個身體最酥麻的撫摸。

如不是西莫伊斯用力拖著我的手迅速地往後躍上了兩個台階,我幾乎就這樣不知不覺地走入了海中去親近那歌聲的來源。

“小心,”西莫伊斯的嗓子因為帶有一點鼻音,顯得十分性感動聽,“塞壬是非常凶殘的生物。 ”

隨著他的語音放落,在台階下兩米左右的近海有巨大的浪花濺起,躍起的生物與人差不多等高卻有著半身魚尾,在月光與雪白的浪花中絲毫不遜色地閃著銀色磷光,然而叫人屏住呼吸的,是那張清水般妖豔無匹的麵孔,那是比起吸血鬼陰沉蒼白的華麗來,透明到耀眼的嫵媚妖冶,深色瞳孔極大,幾乎看不到眼白的部分,耳廓也有點尖,卻不像吸血鬼那樣與人類近似的肉感,而是光滑水潤的鰭或者蹼的質感,吟唱著歌謠的嘴唇是明豔無匹的鮮紅色,臉上的表情似哀怨似感傷,似渴望似微笑,水色的綣發四散開,半遮住上身女性玲瓏豐滿的曲線,卻更添十二分的性感彌漫。

“她在遺憾就差一點便可以吃到你的肉了,”西莫伊斯微笑著任由那尾塞壬怏怏地落回海中,而在她身後,可以看到十幾尾隨之而來的同類,美麗的麵孔有男有女,在差不多十米以內的海域中深深淺淺地隨著海浪分散漂浮著,仍然在吟唱迷人的曲調,並用那種說不清的眼神注視著岸上的我們。

而我終於明白了為何關於這種生物形象的描述會產生各種歧義。

簡單地說,就像是大海中成千上萬種不同的魚一樣,他們就像是人類與不同魚類的混合產物,從發色耳朵到魚尾,有著各種不同的顏色形狀與質感,我甚至看已一尾塞壬的手腕上如飛魚一般長著兩片長長的魚鰭,揮動起來如同巨大的羽翼,難怪會有半人半鳥的傳說了。

而事實上,我認定他們,屬於人魚這種描述的分類。

“很漂亮吧?”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身邊的安赫臉上帶著興奮的表情,“完全和我們不一樣的魔物種類呢。”

我努力咽下一口口水,眼神還是舍不得從海麵上移開:“塞壬——是魔物?”

“當然了,”回答我的是西莫伊斯,“魔物會吸引魔物——受到血族鮮血的誘惑,從幾千米幾萬米的黑暗深海中浮上來,渴望著美味的血肉的塞壬當然是典型的魔物,隻不過——”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枚錢幣,運用了吸血鬼的魔力擲了出去,那條離開我們最近的塞壬尖叫著破了歌調迅速逃竄,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憤怒而惶恐。

西莫伊斯攤開手,聳了聳肩,“也是一種沒有什麽能力的軟弱魔物而已,即使渴望著血族充滿力量的血肉,除了我們想要玩賞它的歌聲偶爾施舍一點的時候,完全沒有機會接近一絲一厘。就算像剛才那樣被惡意地對待,也絕對不敢出言咒罵。”

“咒罵?”我疑惑地重複了一遍他的話,完全無法想像這麽美麗而不同種的生物吐出粗穢言語的模樣——更何況,即使罵了,我們也聽不懂吧。

西莫伊斯卻似乎敏銳地從我的話語中察覺了什麽,他淡淡地掃了我一眼,若無其事地回答道:“是啊,咒罵,人魚的罵辭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也可算是豐富多彩了。”

我卻依然無感,傻傻地回答道:“真的嗎?你可以聽懂它們的罵人嗎?”

話說出口,我才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勁,回頭一看,正好捕捉到身後侍立的下仆們像才交換了什麽信息似的飛快低下頭,再看西莫伊斯,他臉上表情雖是絲毫未變,安赫的神色卻顯得緊張起來,我想起到這個島嶼前朱安要求他小心“畢竟是尼薩亞家” 的西莫伊斯,卻不明白自己說錯了什麽。

“西莫伊斯,你有什麽可以直接問我,不必這麽試探。”幸好朱安的聲音懶懶地從沙發那頭傳了過來,略微緩解了一下我的緊張。

我在零點零一秒的時間內收拾起一個廣告人所有的語言能力準備應對可能會有的盤查。

卻發現,在西莫伊斯那雙積累了數百年也許是上千年滄桑的眼睛的注視下,一切語言扭曲誤導的技巧都變得透明無效。

他的手指筆直地指向大海:“它們在唱些什麽,你聽不懂麽?”

我的沉默肯定了他的疑問,這次並非偽裝掩藏能力,我的確完全不明白為何自己應該聽懂這種海洋生物的歌唱。

“朱安——她不是——”西莫伊斯上揚的語調顯示了他心中驚訝的程度。

“若你所見,因為她的能力有限 ,所以出於安全考量,才會繞道從你這邊借路走。”朱安從沙發上坐起身,語氣中沒有太多的抱怨,我猜想以他的驕傲,就算是在老友麵前也不會輕易示弱。

“你打算就這樣把她帶回拉德爾家?”

“有何不可,還是——你懷疑我的能力?”

西莫伊斯離開我的身邊,從台階跨到大廳的大理石地麵,海風吹得他的褐發尾微微揚起,我看不見他的表情,隻聽見冷冷的聲音傳來:“你明白我的意思,朱安。她現連溝通的能力都沒有,你就這樣把她帶回去,你想製造第二個歌妮婭麽?”

“西莫伊斯,我不是你,洛西也不是歌妮婭,況且,”朱安的嘴唇扯出一個略帶嘲諷的冰冷笑容,“你要相信拉德爾家那個讓血族**了五百年的‘傳奇’。”

一瞬間,無數腥風血雨的陰謀像幽靈那樣穿透我的身體,交錯於那兩人對視之中,我卻隻能僵立在原地,任憑雨打風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