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

除夕夜

不管我怎麽不想再見到蘭妃和太後,除夕夜還是必須進宮和她們一起過,這是規矩,不容改變的規矩。

我身著緞麵大紅色壓金絲的衣服,頭戴八寶彩風點頭金簪,居中的八寶彩風嘴裏吐出的長長細金絲,隨著我步子的移動,而輕輕搖曳,外麵罩了件大紅鑲狐狸毛的披風。我看向鏡子,前段時間總是吃藥,胃口不開,臉瘦了一圈,原先的鵝蛋臉瘦成了尖尖的瓜子臉,臉色也有些蒼白,於是我用手蘸了點胭脂抹在臉上,又蘸了些抹在唇上,這才感覺好些。

一路上,我跟敬親王都不說話,其實,自從上次我跟他鬧翻後,就再也沒有跟他說過話。

“今晚母後的心情可能會很不錯,你嘴巴甜些,興許母後會喜歡上你的。”他忽然沒頭沒尾地冒出了這句話。

我沒有吭聲,其實,我大概弄明白了些事情,冷如蘭和我旁邊的這位可謂是青梅竹馬,太後大概也相中了冷如蘭,可是沒料到冷雲為了攀上皇上這個高枝,竟然厚著老臉去求皇上把我賜給敬親王,然後又把冷如蘭給送進了宮。太後沒有娶到冷如蘭這個媳婦本來就一肚子氣,又被皇上硬塞了我這麽個來曆不明的兒媳婦,更是火冒三丈,再加上冷如蘭又進了宮,天天在她麵前晃悠,刺激她,她想不爆發都不行,可是她既不能找皇上算賬,也不能公開跟蘭妃作對,更不舍得罵自己的寶貝兒子——敬親王,自然就要把滿肚子的怨氣都出到我身上了,依她的脾氣,吃了這麽大個癟,不把我往死裏整,她怕是不甘心。所以啊,別管我怎麽討好她,都是白搭,我也幹脆不費那個心思!

“我跟你說話呢?你聽見了沒有?”他提高了嗓門。

我還是沒有作聲,有緣千裏來相逢,無緣對麵不相識,我們兩個千裏來相逢,卻成為了彼此的噩夢,真不知道是什麽緣?

他看見我不理他,也幹脆不說話了。

“四哥,四嫂,你們來了?”禮親王已經早到了。

我沉默無言地跟在他們兩個後麵,我已經厭倦了這種表麵上大家一家親,背地裏卻恨不能整死對方的所謂親密。禮王妃也滿臉刻薄地走在我旁邊,自從上次的事情之後,我就明白,她怕是個長著毒牙的女人,見人就恨不能咬一口,加之她是太後親侄女的身份,就更加讓我提防了。

因為敬親王和禮親王的排行近挨著,所以我們的位置還是在一起。

大家都說著些場麵上的熱鬧話,彼此一團和氣,酒過三巡,那個罕雲國的特使王子赤合帶著個身著紅衣的罕雲女子走上前來給皇上敬酒。

“娜木珠祝皇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那女子舉起酒碗,一飲而盡。

“好,不愧是罕雲國的公主,果然豪爽!”皇上稱讚到。

我不禁皺了皺眉頭,從哪裏又跑來了個罕雲國的公主啊?

“她是你養病的時候,從罕雲國來的,說是公主,據伺候她的人說啊,整個就是個大麻煩,既刁蠻又難纏。”禮親王悄悄地告訴我。

我笑了,沒有說話,視線卻與坐在皇上身旁的蘭妃碰上了,她衝我一笑,看似千嬌百媚,實則是在示威,我明白,她是在奚落我,無論我如何抗爭,無論我如何努力,卻總也比不過她,她是高高在上的鳳凰,我是在地上亂蹦的麻雀。

“在下聽說□□在春節時有對對聯的習慣,在下不才,想跟在座的各位飽學之士討教一下,不知陛下意下如何?”赤合朝皇上行了個禮。

“王子是客,請你先出上聯。”皇上說話了。

“綠水本無憂,因風皺麵。”赤合微微一笑,吟出上聯。

“青山原不老,為雪白頭。”禮親王對出了下聯,看來他還真不是吃幹飯的。

“一明分日月。”赤合又出了個上聯。

“五嶽各丘山。”有人應到。

“琵琶琴瑟八大王,王王在上。”此聯一出,眾人不禁喝彩,的確不凡。

“魑魅魍魎四小鬼,鬼鬼犯邊。”這下聯是敬親王出的。

“老臣不才,也想出個上聯。”冷雲站了起來。“九天日月開新運。”

“萬裏笙歌樂太平!”溜須拍馬的人自然不會少。

一時間,席上歡聲笑語,樂趣無邊。

“在下聽聞京師有雙絕,一為蘭妃娘娘的琴,二是敬王妃的舞,不知道在下有沒有這個福分得一觀呢?”赤合忽然提出了這個要求。

“蘭妃有孕在身,不便撫琴,不知道敬王妃能否為赤合王子一舞呢?”皇上看向我這邊。

我的腿因為剛在雪地裏跪過沒有多久的緣故,尚在恢複,對跳舞還不是很行,於是就站了起來,“臣妾因為前不久不小心摔了一跤的緣故,腿傷未愈,故而不能為赤合王子獻舞,萬望王子海涵。”

“喂,你們這些人怎麽這樣啊?我王兄瞧得起你們想看你們的歌舞,你們怎麽這麽推三阻四的啊?”說這話的是娜木珠公主。

她的話一出,不僅皇上的臉色不好看,在座之人都變了臉色,畢竟以一個小國竟然敢在堂堂□□放此狂言,無疑是在羞辱□□。

“娜木珠,不得放肆!”赤合厲聲喝到,“陛下恕罪,王妹自幼被寵壞了,出言無狀,冒犯了各位,還望海涵。”赤合對皇上行禮到。

皇上還沒有發話,娜木珠已經又開口,“王兄,你幹嘛說我啊,我說的都是真話,人家都說□□怎麽怎麽好,我看未必,這裏的男人都不像男人,女人個個都難看死了!”我看她還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隻顧自己在那裏喋喋不休,全然不顧周圍人的臉色,罕雲國派了這麽個公主過來,不是國王的腦子燒壞了,就是別有深意。

“娜木珠!不許胡說!”赤合趕緊喝住她。

“我沒有胡說,就拿這位什麽王妃來說吧,”她的矛頭不知怎麽的對準了我,我微微一笑,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我聽到很多人都說她美,可是我就是看不出她美在哪裏,她會跳舞,我也會啊,可是我們草原上的姑娘能騎馬,會射箭,她會嗎?”她一副向我示威的樣子。

“敬王妃,小妹出語無狀,冒犯之處還望海涵。”赤合向我道歉。

“娜木珠公主說我不美,我不覺得有什麽不對的地方,更何況,娜木珠公主的確比我美,又何來冒犯之說。”我笑著說,美與不美,各在人心,我還沒有笨到跟她爭誰美。

“哪,我說對了吧,她根本就不敢跟我比,我就說了,你們□□的人都是些沒有膽量的懦夫!”

此言一出,我的臉色不禁變了,如果說我剛才的話是識大體,大量的話,那麽她這句話卻讓我剛才顯得大度的話變成了懦弱和膽小,而且還讓人認為是因為我的緣故導致整個□□的人都被人罵成是膽小鬼和懦夫,這麽大的一個罪名我可擔當不起。

“娜木珠公主,我們□□是禮儀之邦,你是我們的客人,我們對你謙讓有禮,是待客之道,但是我卻不知道,原來罕雲國的人到別人家裏作客是這麽做的。”我的話一出,不禁有人頻頻點頭,因為我的話既凸顯了□□的大度,卻也在同時暗罵娜木珠沒有規矩。

“你,你,你這是什麽意思?”她還沒有笨到聽不出我在罵她。

“您說呢?”我笑著看向她。

“哼,難道我剛才說錯了嗎?如果你們□□的人不是膽小鬼,那就站出個人來跟我比賽騎馬射箭啊!”這下無人吭聲了,如果是個男人站出來,就算贏了也會被人說是不公平,可是□□女子中鮮少有人會騎馬射箭的,更別說是在座的這些皇親國戚,貴族小姐了。這也是娜木珠敢這麽說的原因,因為罕雲國都草原,特產良駒,其百姓也都擅長騎射,就連普通女子都能騎烈馬,挽強弓。

“我想請問娜木珠公主,如果真的有人站出來跟你比試了,而且還贏了你的話,你又該當如何呢?”我笑著發問。

“哼,我就不信你們中有人能贏了我!”

“我隻想問如果有人真贏了公主該如何?公主不肯回答我的這個問題,莫不是心中沒底?”

“若是你們中真的有人贏了我,我就跪下給你們磕頭,承認我剛才說的話是錯的!”此言一出,赤合的臉色不禁變了變,我不禁笑了,看來這個娜木珠的騎射功夫還是真的不錯,否則她也不敢這麽狂!

“那好,那在下就舍命陪君子,陪公主比上一比,也省得將來公主回去說我們不好客,都沒有人陪公主騎馬射箭!”

我的話一出,在座的人的臉幾乎都變了,“四嫂,你瘋了,你不要命了,你當賽馬是鬧著玩的?”禮親王的臉都白了。

“敬王妃,小妹隻是跟王妃開個玩笑而已,王妃不必當真。”赤合趕緊出來圓場,畢竟要是比試時真的出了什麽問題,他也難收拾。

“王子放心,我既然敢說,就敢比,你放心,我若是在比試時丟了性命,那是我自己命薄,絕對不會賴到公主頭上的。”我盈盈笑到。

因為明天是年初一,所以我和娜木珠公主的比賽時間就定在了初六。很多人都在不時地用眼睛打量我,估計他們都在心裏想,這個人不是吃錯藥了,就是老壽星吃□□——活得不耐煩了。就連皇上都往我這裏試探地看了好幾次。

如果說有誰最冷靜的話,那就是坐在我旁邊的敬親王,我心裏想,對他而言,如果我真的在比賽中喪命的話,對他和他那慈愛的母後到不是為一個兩全其美的解決辦法。

按照慣例,除夕所有的皇親國戚都要在一起守歲,男人們陪著皇上,女人們陪著太後。

“你這個丫頭今天誇下這麽大的海口,萬一要是輸了的話,我們□□的麵子可往哪兒擱!”太後望著我意味深長地說。

我沒有吭聲,我明白她的意思,要是我輸了的話,她就正好可以多了個名正言順的理由來收拾我,我想,她是算準我輸了的吧。

“如月畢竟年輕,一時意氣也是難免的,隻是也太不識大體了,這關係著朝廷的臉麵,可意氣用事不得。”丞相府人許蓮的話明裏象是在為我辯護,其實卻是在給我扣大帽子。

“是啊,這萬一要是輸了,可怎麽辦啊?”禮王妃也借機落井下石。

“丫頭,你說呢,要是輸了的話,可怎麽辦啊?”太後意味深長地看著我。

“太後說怎麽辦就怎麽辦吧。”我淡淡地說,仿佛她們說的是別人一樣,與我無關。

“那好,你若是贏了,哀家自然重重有賞,可你若是輸了,往小了說,你丟的是皇家的臉麵,往大了說,你丟的可是□□的臉麵,那哀家可就要把醜話說前頭了,到時候這國法家法都饒不了你!”

我明白,如果我輸了,等待我的什麽,而且在每一個人的眼裏,我都輸定了,換句話說,我也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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