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少女的通病
少女的通病
高三的寒假短暫得喪心病狂。數天數什麽的，我兩隻手的手指都沒有用完，就一個禮拜！
年前剛下過雪，小區裏的草地上積雪仍舊鋪著薄薄的一層，清晨上學路上，潮濕的冷意漸漸浸染，一點點往身體裏麵鑽。
說起來我和嚴漱逃學後直接參加考試，考完試就直接放假了。學校說這次過年比較急，所以補課安排在過年後到開學前這段時間裏。所以我考完試後並沒有回過教室。當我來到教室後，一瞬間就找到了我的座位。
座位上試卷堆如山……
一開始我還很有心情的整理試卷，一張張對著，按照科目分好。到最後我心痛得無法動作。
嚴漱這個小逗比姍姍來遲。
他把試卷隨手折了折掃成兩堆，然後看我一眼：“分成兩堆不就好了。”
“啊？”
嚴漱指指試卷：“有些是早就已經講完了的。還有一些是沒有講的。”
我用“你真棒”的目光誇讚了他。
課是班主任的英語課。張老師用意味深長的目光在我身上停頓了一下。真是煎熬的一節課……萬幸老師並沒有當堂點名問話什麽的，雖說才上課一個小時不到我已經快被同學們熱情的注視給融化了。
不過……
張老師忽然點到我的名字：“顧閃。”
我茫然又緊張地將張老師望住。我雖然眼睛小，但還是很希望將自己的渺小的願望表達出去。張老師一向很關注同學們的身心健康，一定不會拿我做反例的！
張老師看了我一會兒，“sorry。”他說，然後頭一側目光落到嚴漱身上。
話說張老師的sorry說得真好聽真標準。
嚴漱自動自發地從位子上站起，背脊挺直：“張老師。”
張老師眯著眼睛笑了笑，用他一貫的磁性的嗓音道：“嚴漱啊，你搬到第一組，封停後麵。”
嚴漱愣住了。
我也在接下去的英語課中晃了神。
嚴漱忽然趁著張老師回頭寫板書的時候從後麵探過來和我說話。
“你說老師為什麽要把我換走？難道是覺得我的成績是被你耽誤的？”
我感覺到我脖子裏的小頭發被他的呼吸吹啊吹。
我目測了一下班主任板書還要寫多久，同情地回身看著他：“你想多了。”我拍拍他的肩，對於一個理科班高三的外來空降者和一個文科以來常年霸占前三寶座的我來說：
“我想老師隻是怕你耽誤我。”
張老師下課後將期末考試的成績貼了出來，我有些艱難地從後排擠到前排，忽然腦海裏一片空白。眼前映著兩張A4紙，黑白兩色在我眼前晃，互相幻化，就是印不到腦海裏。我伸出手，卻忽然不知道該從哪裏看起。
一隻手忽然堪堪擦過我的臉頰，指在名單上。
我的視線不由自主地隨著那根手指移動。
他從上往下找起。一下就找到了屬於自己的那一個。
嚴漱：語文145 數學150 英語147 文綜 283 總分725
年級排名：1
他手指未停，然而方移動便止。
那個被找到的名字是，
顧閃。
語文135 數學130 英語139 文綜275 總分 679
年級排名：2
我猝然抬頭。
有一瞬間我仿佛認不出眼前這個少年了。下頜的線條幹淨帥氣，眼鏡後的目光犀利而深沉。
他整整高出我46分。
嚴漱收回手，環在我的肩頭將我帶出了人群。
——
雖然嚴漱考了年級第一，但他還是要搬到第一組！
嗯，我在第三組。
教室裏的座位安排是這樣的，全班同學分為四個大組，從右邊靠窗起分別為一二三四大組。每兩個禮拜以組為單位向右換組。第一組換到第四組，第二組變成第一組，第三組變成第二組，第四組變成第三組這樣。而嚴漱和我的座位排布意味著，我和嚴漱座位之間永遠隔了一個大組。
聽說這是每個學子心中最遙遠的距離。
時間一板一眼地過去。四月的某天，我到樓上上廁所的時候意外發現付詩意給樓上理科班的男同學帶早餐。付詩意手裏拎著豆漿和雞蛋餅，男生從教室裏出來，兩人目光一觸，雙雙低頭羞澀笑開來。
“我們分手了。”付詩意告訴我,臉蛋紅彤彤得像蘋果。
我問：“為什麽呢？”
付詩意剛坐下沒一分鍾，手機短信就響起來，我看她溫婉笑開的樣子。
付詩意說：“大概是……男神終究是男神。”
我想起了因為嫌棄嚴漱太過冷漠而把人甩掉的蘇青。嚴漱是男神，而我卻總是看見神跌落凡間。
每個人小時候都做過綺麗的幻夢，王子不一定騎著白馬，然而優點總是相似的。王子傾心相待，要隻對我一個人好。隻對我一個人笑，隻對我一個人溫柔。
但是我不曾想過，這個人不一定是你的王子，隻是一個逗比的哥哥。
正是因為我總能看見嚴漱那特別的一麵，才會自己暗戳戳的覺得嚴漱是喜歡我的不是嗎？
這是不是女生在暗戀期間都有的通病，覺得人家看你一個眼神也表示人家在意你……臥槽！！
我想到激動處忍不住抬起頭來撩了個劉海。
我最近和住校生們一起參加晚自習。晚自習的地點設立在學校圖書館二樓。圖書館二樓有幾個很大的平日裏閑置的空教室。文科班四個班都在一起也綽綽有餘。學校教務處為了鍛煉文科班同學的文綜思維，把政史地三門課的老師全都叫過來在教室裏刷地站了一排。
不過座位倒還是按照教室裏那樣坐。
我的頭頂忽然落下一團紙。
不能說一團，那是一張折疊得很精準的紙，我並沒有打開，隻是前後翻轉看了看，發現其中一麵上畫了兩個愛心。
我回頭看了看，隻見到一群陌生的麵孔。我在教室裏的座位是最後一排，所以到了這裏我仍舊是最後一排，身後銜接的是別的班級的人。
我手裏捏著紙，後麵坐著的幾個男生團在一起麵色嚴肅得有點過分。我看著他們一抖一抖的肩膀，把那封“信箋”湊到其中一個男生的眼前晃了晃。
“同學，是你要我幫你傳給誰嗎？”
我自認自己的語氣有禮且溫和，那大男生看起來挺陽光的，聽到我說話卻隻是挺直了背脊看我一眼，抿著嘴角。
我說：“同……”
那同學後麵一個胖胖的男生忽然捏著喉嚨模仿我說話：“同學，要我幫你傳給誰嗎？”。我臉有些燒，另一個男同學跟著起哄：“孟欽，人家學霸跟你說話呢？”
我聽到這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很多人就是這樣的，在他們的眼裏認真念書是一件很傻的事情。偏生我還是一個宅，在很多人的眼裏就是一個除了念書還是隻知道念書的人。
我有一次在路邊走過，聽見一個人問一個人：“哎，那不就是嚴漱的那個青梅竹馬，叫什麽來著——”
另一個人隻是用一種很鄙夷的語氣：“一個書呆子而已。”
我很自卑。
我知道我長得也不是好看，平日裏更是很少和別的男生講話，被這麽多魁梧的男生望著，我幾乎找不到眼睛該放的位置。此刻他們忽然傳了張上麵畫了個愛心的紙下來，又惡意起哄叫我學霸。我尷尬又憤怒。
我手裏捏著那團紙，恨恨地朝他們那裏丟過去：“無聊。”
……人大概就是這樣的。一旦倒黴了，倒黴的事情會一件接著一件發生讓人阻擋不及。我自從跟著嚴漱一起逃學，破了我的品學兼優的“品”這一字之後，好像就往一個奇怪的方向狂奔不止。
李建良邁著深沉的步子從地上撿起那團紙，紙上碩大的愛心觸目驚心。
天啊……
——
每所學校都有這麽一個人。他或許是年級組長，或許是風紀組組長，他們神出鬼沒，會出現在任何一個時間任何一個角落。教室裏每一塊隱蔽的玻璃都曾經貼過他們的臉。
他們收過手機遊戲機，收過外賣和奶茶。
他們的辦公室常年有人挨訓。
李建良就是這樣一個神奇的存在。他是我們的年級組長。主要是教理科實驗班數學。
李建良身高一米九，人卻瘦，長長的一條。他常年麵無表情，五官有種僵硬地嵌在揉成一團的麵粉團上的感覺，啊對了有點像天龍八部裏的段延慶！他眼睛小卻犀利深幽，訓人的時候明明已經占據了身高的優勢卻仍舊喜歡把頭斜斜仰起，蔑視地看人。唯一值得人稱道的是他非常後退的發際線。
李建良是個地中海。
有同學這樣形容他：神說，要有光，於是有了李建良。
我一瞬間捂臉想把自己埋到地裏去。
這就是命啊我去……難得幹件壞事就被人抓住了……
李建良眯著眼盯著身體轉到後麵的我，聲音沒有有什麽起伏：“這節什麽課知道嗎？”
我訥訥：“……晚自習。”
李建良的聲音很陰森：“你晚自習不上在幹嘛？自己不上還打擾人家不讓人上？”
我囁嚅了一下，低頭隻聽見李建良繼續說：“上課不上傳紙條，嗯？”
他最後一個“嗯”字威脅的意味非常濃厚，我已經聽見教室周邊響起的窸窸窣窣的議論聲，他們的目光彷如實質，我聽見“顧閃顧閃”的聲音，聽見別人給別人介紹現在被李建良抓住挨訓的人是顧閃。
李建良盯著紙條上那兩個愛心盯了許久，我忍不住辯駁：“這張紙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李建良打開紙條：“我看到你扔過去的還說不是你的？”李建良的聲音漸漸高昂起來，漆黑的目光緊緊盯著我，很鄙視：“這紙條上麵還有字，要不要我念一下啊？”
現在整個教室整個文科近兩百個人都望著這裏，我忍不住站了起來。
我說：“不是我的。”
李建良說：“那是誰？”
我深深感覺到這件事隻能繼續擴大影響了，可恨那張紙上寫了什麽我自己也不知道，但光是那兩個愛心就足以讓我羞惱地要把自己給埋了。
我剛想說出事情的前因後果，嚴漱忽然站起來。
“李老師。”他說。聲音是溫潤的爽朗。
四月，嚴漱穿著春季校服外套，領口露出幹淨的襯衫領子。他線條利落膚色白皙，穿起白襯衫來陽光又清新。
我看呆了。大概我的目光太過熾熱，嚴漱從李建良身後麵無表情地看我一眼，轉頭對李建良說：“李老師，那是傳給我的。”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