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修文

修文

出師未捷身先死。我老媽很明顯是嚴漱找來的。敵人如此強大才有挑戰的意義。我吸取了前幾天戰略上的失敗以及戰術上的失誤。勇敢的少女啊快去拯救少年的心!

我對進行了多番圍追堵截以及言傳身教,雖然都失敗了。但是我是那麽容易屈服的人嗎?我最近夢裏和偶爾上課的瞌睡裏,每次驚醒後最後的畫麵都是“墮落少年嚴漱變成頹廢大叔,胡子拉碴穿著夾腳拖鞋,左手拎著一個馬甲袋右手手指夾著一根煙出現在昏暗的街角小賣部”。那怎麽行?!嚴漱在我眼裏可是小清新男神的代表人物,好好學習的正直少年。滿足我初中小學被言情小說荼毒多年而產生的全部夢想。不是我眼界淺,我好歹是個有電腦有電視機的人!隻是嚴漱那張人模人樣的臉的確是我對溫謙帥氣的全部理解!

別跟著我。”

我說:“你跟我回去。”

他說:“不回。”

我說“明天回。”

他說:“不回。”

勇敢的心加固了我的臉皮。不過我從來沒見過對我這麽凶的嚴漱。幾天下來我覺得我比嚴漱看起來還要像離家出走的,劉海亂飛什麽的。我忍不住在路過街邊小店的時候打量玻璃裏映出的我的身影。然後,當我很快回過神來的時候,我發現原先在店裏和收銀小妹聊天的嚴漱不見了!

不見了!

我早就說過我是個路癡,是那種,去浴室洗澡也可以在裏麵繞圈子找不到出口最後被人誤以為是浴室色狼的那種人。嚴漱那一片小區,清一色的深紅色房子,我在裏麵繞了半天,結局很悲催。

我得說我之前是有點有恃無恐了,我還真就不信嚴漱敢對我怎麽了!

但是我天我沒想到嚴漱居然真的敢無視我啊!

嚴漱居然把我就這樣丟在半路啊!

不就幾天不見嗎我家嚴漱怎麽就從悶騷變成了冷酷狂霸拽呢!

我徹底迷失在了路邊。

我穿著短靴,靴子裏的短棉襪從腳踝滑落卡在腳底板。我在路上走啊走,路邊的樹影都不變化。手裏捏著的農夫山泉還有小半瓶,我不知道第幾次看見路邊的環衛阿姨。我頹然想要放棄,這個念頭起的一瞬間,世界仿佛回到了原位,所有的疲勞全都從樹枝抖落壓在我的身上。我的小腿一動就酸痛。

我低頭坐到路邊,抽-出一張數學試卷開始做。

我聽到身前踩過樹葉的腳步聲。

哎喲還算有點良心懂得回來找我。

但是我會理他嗎?

額妹子嚶!我把頭一扭繼續做題目。

“這題錯了。”

“關你P事!”

“你不說英文字母第十六個了嗎?”

“關你P事!”

“哦。”

“你再說‘哦’?!”

“嗯。”

“你再說‘嗯’?”

“閃閃。”

“關你P事!”

“閃閃。”

“關你P事!”

“閃閃。”

……

“嚴漱你混蛋啊關你P事啦!”

“閃閃你哭了。”

“臥槽我說了關你P事啦!我要哭就哭!”

我哭得撕心裂肺不顧形象,環衛阿姨舉著掃帚隔著一棵樹望著我。我覺得莫名好像有了後盾哭得更大聲了。我把書包甩到嚴漱身上。嚴漱你要死了!你作死了!你居然說我多管閑事!你居然要我別跟著你!你不會早點說嗎!我都跟了你十幾年了啊混蛋!我好歹也是文科有名的學霸你居然這樣對我!你媽都不這樣對我你居然這麽對我!

我不知道我我這些話有沒有吼出來,嚴漱直接脫下外套糊在我臉上,被我一把拍掉。

“痛死了嗚嗚嗚嗚——”

“閃閃玻璃都要震碎了。”

嚶嚶嚶嚴漱這個神經病——

“閃閃我們回家……”

“不回!!!”

關於我後來怎麽跟著嚴漱回去的我有點記不清了,嚴漱一路上有求必應啊我隻記得這個了。他的別扭啊冷酷啊無情無恥無理取鬧好像都不見了!原來的那個嚴漱哥哥又回來了!

值得一提的是嚴漱在路過那個環衛阿姨的時候把從我手裏接過去的農夫山泉小半瓶,一口氣全喝光了,捏扁了然後放進了環衛阿姨特別用來裝飲料瓶的畚箕裏。

我家嚴漱哥哥果然可愛得很呐!

但是……

你是不是用錯水杯了……

嚴漱左邊眉毛挑著看我。

我怎麽總覺得嚴漱臉上寫著“快誇我”。

我朝環衛阿姨笑著點點頭。

“不用誇我。”嚴漱眼底漾著笑:“閃閃管得好。”

我次奧——

我按下抽搐的眉毛。嚴漱何止笑得很開心,他被我管得也很開心。我叫他去寫政治簡答題他不敢做選擇題。我叫他背書他不敢抄書。但是我絕口不提要他回家的事情。我怕啊,我怕他生出逆反心理。萬一徹底不告訴我地逃到天涯海角去該怎麽辦啊!

當然我其實內心真實想法是嚴漱絕對不會這麽做的。

今年的天氣有點反常,一月中下旬這幾天天氣溫度居然罕見地飆升到了二十三度。我穿著冬天的厚實的校服外套加一件厚厚的夾棉的連帽衛衣,以及棉毛衫,整個人都不好了。

嚴漱望了望窗外:“要下雪了。”

我一把把他按回曆史書裏:“好好看書!”

嚴漱乖乖地縮了回去。

我拿出數學習題冊繼續刷題目鍛煉熟練度。

嚴漱你長得很美,但你不能想得太美。我給我的戰略定下了三步走的計劃。我照常地回去,然後半夜跟著嚴漱溜到網吧。網吧老板是個長相看起來有二十歲,但總給我三十七八歲感覺的老男人。

老板叫蔣瀾。

我覺得這哥們就是前陣子夜夜夜日日日出現在我夢裏的頹廢的嚴漱模樣。我走近的時候蔣老板指間夾著一根煙,煙頭在夜色裏燒著一點紅。

蔣老板看到我緩緩笑開來:“來找嚴漱?”

小區不大,我前幾天跟在嚴漱後麵跑東跑西的事情大家都習以為常了。網吧老板也認識我了。

我朝老板點點頭往裏走,經過男人身邊的時候嗅到一股濃烈得仿佛糾纏了好幾層的煙草味道。我沒忍住,往回走,把男人的香煙按滅在透明的煙灰缸裏。

我說:“既然不抽煙,就不要點煙了。”

他很明顯地愣了一下:“為什麽這麽說。”

我指指他:“因為你牙齒白啊。”

何止牙齒白。他說話的時候嘴巴裏也沒有難聞的吸煙的人特有的味道。他的指尖也很幹淨,指甲修剪得很整齊。這蔣老板若是將自己的發型打理一下,我覺得他直接上T台也沒有問題啊。墮落都墮落得這麽自律啊。

雖然我並沒有看清楚他長什麽樣。

總覺得被濃重的悲傷包裹著。

還是嚴漱好啊。雖然他一時之間走錯了路,但這不是有我做引導嗎。我循著蔣瀾指的方向,在無煙區找到了嚴漱。

這是我第一次從這個角度在這個時間望見這樣的嚴漱。他戴著眼鏡,思索的目光顯得銳利。他的臉上映著電腦屏幕上的各種線條與數據。

我貓著腰在嚴漱對麵找了台電腦坐下。電腦顯示器很大,嚴漱完全看不見躲在電腦屏幕後麵的我。

嚴漱很專注。

我認識了一個從來沒有見過的嚴漱。

我原先的設想是氣勢洶洶地衝過去,金刀大馬地在他身邊坐下,然後告訴他“跟我回家。”現在卻一句都說不出來了。

我自己隨手戳開一個遊戲,好聽的背景音樂叮叮咚咚地在我耳邊敲著。

沒有錯過這樣的嚴漱,真好。

我不知道我有沒有睡著,遊戲的背景音樂一直在我耳邊回響。

“別抽煙。”我聽見嚴漱這麽說。

然後我醒了。我模模糊糊地感覺到我的一條手臂被拉起環過他的脖頸,他一手摟緊我的腿彎,一手穿過我的肩胛骨下麵,手指在我身側緩緩收緊。緊接著我感覺到整個人都騰空起來。

我恍恍惚惚地想著。是誰抽煙啊。我從來不抽煙。我有鼻炎,我爸抽煙的時候也會避著我。嗯,嚴漱也不抽煙。我記得以前嚴漱的衣服還會有金紡的香味,我嫌棄過,但是沒好意思說。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嚴漱的衣服就隻有淡淡的洗衣粉清香和衣服晾曬後蟎蟲被太陽燒死的味道。

我在夢裏叫了聲嚴漱。

然後我聽見夜涼如水:“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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