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分手了下

分手了 下

年少時的感情,不叫愛戀。年少時的感情,沒有淺淺的愛,隻有深深的喜歡。我每次看到一些人嚎著我好愛你啊,下意識便以為是二三十的人,結果隻是十七八歲的少年少女。

一般情況下,這個年紀的人哪兒懂得什麽叫愛呢?

蘇青那時候拉著我到學校正中間的花壇坐下。天剛下過雨,大理石圍成的花壇上仍有著一片一片的水漬。蘇青惶惶然內心無著落,我見她就要這麽坐下,上前一步撐住她的手肘將她扶起,在旁邊找到比較幹淨的一塊位置坐下。

校服無疑就是這點好。

雨後的天空並未放晴,從我的角度看,校園裏的梧桐樹正好將陽光濾走,天空的顏色像是質量不好的素描紙,嵌在烏雲後麵。

“閃閃,你要幫我。”蘇青一直這麽重複著。她說她和嚴漱吵架了,嚴漱這回真的生氣了,她希望我能幫他說服嚴漱。

當時的我靜靜地看著她。這個不是因為加上嚴漱的後綴而廣為人所知的女生,嚴漱選擇的女朋友。

不可否認的,當我聽到她說“嚴漱不喜歡我”“我們分手了”的時候,在興起的“這怎麽可能”的想法中,帶著一點……竊喜。

我真齷齪。

蘇青自然不知道我這些小九九,她因為內心焦急而語無倫次。她一點點跟我說:

“嚴漱他……他根本不關心我。”

“前陣子那個東塘的逃逸到我們這裏的殺人犯你知道嗎?他就是在這附近被抓住的……我想讓嚴漱送我回家,他以前都送我到家的,最近反而不願意了!那次我爸來接我,嚴漱就跟我爸說,最近不安全,還是讓我爸開車來接我比較好。他簡直……”

蘇青手抵在眼瞼下:“他一點都不關心我,你知道嗎,我前幾天生日,還有在一起幾個月的紀念日,他居然是靠設定鬧鍾的!”

“嚴漱難道連這幾個普通的數字都記不住嗎?”

我下意識替嚴漱說好話挽救他的形象:“這個……他是記得的,隻是為了怕自己到時候忘記嘛……哈哈……”

蘇青手心在冰冷的大理石上一拍:“他甚至還一臉無辜地看著我,問我還有什麽紀念日嗎,他一並記下來。”

“這種事情說出來了還有什麽驚喜意義嗎……”

我:“這個可能叫理科生的浪漫……”

我一開始還想要接上兩句,我希望她改變對嚴漱的不良看法,然而我的思維簡直有向理科生靠攏的趨勢。我全然忘記了當一個女生要跟人吐槽另一個人的時候,我要做的不是說好話,而是幫著一起罵。所以當蘇青一臉憤怒的甩開我的手後,我就默默地不說話了。

“他一點不關心我,連我換了新衣服都不知道。”

“他一定不喜歡我!如果他將我放在心上,怎麽可能連這些事情都不去在乎?”

“最可惡的是,我說我們分手吧,你知道他怎麽回答嗎?”

我沉默了一會兒,覺得這個問題很簡單。

——

我把筆從嚴漱的手指間抽-走:“她跟你說分手了你就分手了?”

嚴漱會說什麽簡直很好猜。不外乎“嗯”“哦”“好的”之類的口頭語氣詞。當我嚴肅地質疑他的時候,他正拿著一張A4紙畫著什麽。我妄圖偷窺,他便五指一張按在雪白的紙上。我憤憤然,不過他終於將一些注意力轉移到了我們現在的話題上來。

而嚴漱用隻是一臉“要不然”的表情看著我。

“孺子不可教,豎子不可謀!”我沉痛地看著他:“女生是要哄的你造嗎?”

我不等他說話就搶斷他:“……她就這麽一說你就真的做了?這又不是個梯子,就算是也是個壞的,就算不是壞的也是通向地獄的,你怎麽就可以順著杆往下爬了呢?”

我們離得很近,嚴漱重新取了支筆。我能夠聽見嚴漱筆下發出的不停歇的刷刷聲。我說得很苦口婆心,嚴漱隻是點點頭,不置可否,微微側過身體換了個角度欣賞他的畫作,隨後才漫不經心地告訴我:“她這是第八次了。”

我不解。嚴漱笑了笑。我聯係前後,這才恍恍惚惚地明了。這是說蘇青“要求分手”再複合,已然八次?我卡了一下。卷土重來:“那九九歸一嘛。她說她知道這次是她任性了,希望能和你複合。”

嚴漱搖搖頭。

我還想說什麽,窗口忽然走過一個高個子身影,板寸短發,眉宇飛揚。嚴漱指指那個路過的身影。我順著他的指尖望過去,點點頭:“有點眼熟。”

嚴漱把筆從我手中拿回去,食指拇指指腹捏著筆尖兩端,壓在紙上,輕輕描畫。他忽然開口:“你愛他嗎?”

我反應不過來,一口口水嗆在喉間。隨後上半身猛然朝後一退,桌子發出了“吱”一聲,有點酸牙。

嚴漱繼續問:“那你喜歡他嗎?”

我瞪他,可惜他看不見。

嚴漱重新換了握筆姿勢,筆尖在紙上勾畫出鮮明的線條:“那你為什麽不和他在一起呢?”

……

窗外樹影浮動,一點雨後陽光綴在葉尖。

嚴漱這小逗比講話越來越高深了。

“那你為毛要和蘇青在一起呢?”

嚴漱停下筆,摘下眼鏡,目光因此有一瞬間的迷離,然而很快沉靜下來。他慢條斯理地反問我:“你覺得,學校裏這麽多小情侶,都是為什麽要在一起的呢?”

……

這是個很……難以說明的答案。

就這麽分手了,不遺憾嗎?

這可是蘇青。

是那種,今天蘇青和誰並肩走了一段路,第二天就會成為八卦被到處傳播的人。

然而我終究沒有問出口。

我想了想還是說:“所以你好好珍惜一下,這是初戀誒。君不見多少男人在女人堆中七進七出,和老婆各種恩愛甚至孩子都可以打醬油了,心中最記掛最放不下的還是那個初戀?”

嚴漱換了個握筆姿勢,聞言像是忽然有了興趣:“真的?”

……這種問題為什麽要問我。

嚴漱忽然停下,看我:“那對於女生也是嗎?”

……我怎麽知道你別問我啊!

“你去問蘇青啊!”

為了視力著想,教室裏的座位會每周按組別進行交換。我們這次就換在第一組。靠窗。教室裏並沒有開燈,光亮從窗口篤悠悠地漂浮進來。若不去管那不能算是畫技的東西,嚴漱執筆臨窗的姿態還是很妙的。

我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指糾結在一起。嚴漱忽然抬頭,目光很明顯,我裂嘴笑,不是咧嘴。他忽然慎重其事地將之前一直塗塗畫畫的那張白紙遞到我眼前。

……老實說,之前看嚴漱那不停變換的握筆姿勢,行畫方式,看著很用心,然則事實上,無論是那支黑色水筆,抑或是這張普通的A4紙,都很不領情。

白紙上畫了三棵樹,樹冠是精確到像是函數的曲線段,高空掛著一隻荷包蛋一樣的太陽。或許是幼兒園老師教畫畫的日子太過印象深刻,這枚太陽還帶了副墨鏡。在畫的中央畫了個……人。萬幸不是火柴人。看得出先畫了下半個橢圓當做臉,畫了兩橫當做眼睛。身體是圓角矩形。

我認出了唯一好認的東西,齊劉海。

“你畫的是……蘇青?”

嚴漱現寶的行為戛然而止:“我畫的明明是你啊。蘇青不是斜劉海嗎?”

我瞅著他:“齊劉海。”

嚴漱靠進椅背,看著我。

“那是你剛認識她的時候。”我一錘定音,“人家換發型了,”

這節心理課讓我站在了一個新的高度——我居然逃課了。萬幸老師沒有發現。心理老師是個看起來很普通的女……生。她很年輕,穿著t恤衫和牛仔褲,大波浪棕色長發及肩,長相清秀,眉目很平和。她的電腦上貼著童話款的ideaskin.

這節課我並不知曉是怎麽開始的。大家討論得熱火朝天,至於討論些什麽就不得而知了。當下課鈴聲微弱地穿透喧鬧的嘈雜。老師就收拾東西離開了。

這節課到底講了什麽?

小媛告訴我:“就是給我們介紹了一下這門課。以及畫張圖,說是可以分析些東西出來。”她指指自己的大作:“她說下節課正式上課,會出一些心理測試題。”

臨了放學我想起什麽,叫住嚴漱:“蘇青的事情,你還是不要逃避的好。”

嚴漱挑眉,光在他身後,他立在逆光中。我覺得他好像有些不滿。嚴漱低頭看了眼手表:“我怎麽覺得你站在她那邊?”

我拿出試卷繼續做:“你就這樣拋下分手,沒個解釋,看起來都是你不對……我幫理不幫親……”

嚴漱的重點向來抓得很奇怪,他眼睛彎起來:“我是‘理’還是‘親’?”

我笑嗬嗬:“你不是人。”

“對了晚上記得來吃飯。”

嚴漱老爸去了柬埔寨監督廠的施工,很久沒有回來,嚴漱老媽就跟著一起去了。留嚴漱一個人在家裏。

嚴漱身影頓了頓,逆著的光與影將他的身影分割成兩麵。

“今天我不去了。”

我“哦”一聲。

然後他告訴我,這件事情我不要插手了——他以為我很想嗎?

我所有的一切言行在他們之間看起來會是怎麽樣一副光景?我所做的一切行為哪怕再努力,是不是看起來也會有點蒼白呢?

因為我根本無法感同身受啊。

你畢竟得到過。

——

手機在枕邊振了幾下,屏幕亮起來,像一條魚在暗藍色的海底發光。我好像在做一個淺淡的夢,一振就碎了。我揉揉惺忪的睡眼,抓起手機。

屏幕中央有一隻小兔子不知疲倦地跑啊跑。右上角的時間已經走到了1:26,萬籟俱寂的深夜,絕大多數人都早已沉入安眠,我想不到有誰會在這時候會給我打電話。

然而我看清時間後,如一兜冷水當頭澆下,澆滅我所有睡意。

是嚴漱。

“閃閃。”他的聲音聽起來如同與夜色相融。

我沉默。

嚴漱也靜默了。

我聽到有風吹過的聲音。

我問他:“你大半夜站在陽台上吹風?”

嚴漱沒有說話。

靜悄悄的。萬籟俱寂。我仿佛聽見了月亮和星星在說話。

我不記得誰先掛斷的電話。當我回過神來,我看見手機上有“新短信”的提示。

“還醒著?

發件人:嚴漱”

“恩,還醒著。”可是為什麽我還會醒著?我把短信一字字刪光。

“什麽事?”

真是冷漠的語氣,然而我必須這麽做。我按下發送鍵。小兔子依舊無憂無慮地蹦蹦跳跳,提示著短信發送成功。

作者有話要說:好不容易寫得早,結果這章改了好多遍,一開始是陷入了對話流,後來發現人物有點崩 ……X﹏X 糟糕!

明天回學校,可能不會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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