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明日之星
一 明日之星
明日之星？至少在當時來看是的。
17歲的羅恩，201的身高，臂展達到209。助跑摸高3。72米，百米速度11秒23。很難想象這是一個黃皮膚的中國人。
那年世青賽，他帶領著中國隊便把棒子們打得滿地找牙。21分，16個籃板、17個助攻，5個蓋帽，4個搶斷。
所有球探曆曆在目的是這位稚嫩的少年，在外線頻頻輸送炮彈，在禁區內疏於疏求。
3年後，亞特蘭大奧運會，麵對如摧枯拉朽般擊潰對手的夢之隊，沒有人在乎輸贏，隻有人在乎到底輸多少分。
隻剩下羅恩高高躍起，在最後那次進攻中賞了“大鯊魚”奧尼爾一擊大帽。滿座驚呼！
這小子有打NBA的能力！很多支球探不惜花重金購買當時比賽的實況錄像…
11分7個籃板4蓋帽，賽後美國的媒體很耐人尋味的打出“隻有他還在戰鬥”的標語。
也許是這擊大帽，總之時隔不久洛杉磯湖人便以第二輪第10順位選中這位剛滿21歲，來自中國的天之驕子。
作為組織後衛，羅恩的身高具備一定的優勢，身材高大，控球能力中上，球場視野非常不錯。羅恩善於組織發動快攻，在場上能找到空位中的隊友，並準確將球傳到位，他的籃球視野以及傳球的準確，能讓他送出很多精彩的助攻。
——摘自洛杉磯湖人隊球探馬利克的球探報告
“經驗告訴我，你有很好的發展前景，你有閱讀比賽的能力，希望你認真考慮一下，其實大家都希望你能早日接觸NBA，接觸那裏的文化…”
望著離去的2個老外身影，和手頭金額不菲的支票，年少羅恩眼裏帶著驚訝，當然還有欲望…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
2008年的羅恩已是32歲的中年男子，而中年危機悄然而至，初中學曆，手無一技之長，婚姻失敗，事業低迷…
羅恩歎了一口氣。順著車前窗那灰蒙蒙的霧色望去，霓虹的城市，盡是一片陰霾。
偶爾也會打開電視看看NBA，他不是憤青，他隻關心一支球隊，那便是前國家隊隊友姚明所在的火箭。
盡管姚明早已是中國家喻戶曉的偉大球員…
08年的火箭隊，22連勝後，被人們數以厚望。
隻是姚明的轟然倒地，加上再次碰到猶他雙煞，前景變得困難重重…
而湖人呢？搶劫式的弄來加索爾，一路高奏凱歌…
就連最喜歡湖人隊的台灣美女林熙蕾都在微博上提前慶祝紫金王朝的崛起。
今天火箭在常規賽最後一場輸給湖人，讓羅恩憤慨不已…
事實上，最愛的火箭隊輸給最恨的湖人，對於羅恩的酗酒基本隻是一個逃避現實的借口。
無比空虛的內心和曾經的輝煌讓他飽受煎熬，隻有酒精才能平複他那顆還跳動著的心。
也正是這些酒精，令他早早告別了他人生的球場。
湖人。那個始終令他又愛又恨的球隊。
他突然想起那個同樣深深愛著湖人的女孩，也正是這個原因，他們走到的一起…
那個他曾經也愛過的女人。
那個昨天對第一次對他說粗口的女人。
羅恩我告訴你，你別以為你還是什麽明星大老爺，我當初跟你時壓根就沒想過有什麽好日子過，但是你丫的能不能有出息一點，別整天抱著個酒杯過日子？
你丫的，你丫的。他默默叨念，淚水如泛濫般湧出。
他回憶起某個比賽出場儀式，那年擠在啦啦隊人群中的她是那樣的青春靚麗。
是的，你雖然已經不是嫩模，但是你依然靚麗如初。你能靠著你那張還為老去的容顏，在社交圈子裏充當名媛，你還能微笑著跑來送出你的結婚的請柬。
而我離開了賽場，我是什麽？一個隻會天天等死的中年人？
…
他焦慮不安。
他不明白，為什麽一場麵試，會比在奧運會上比賽還要來得緊張。
眼前的那個金絲眼鏡看起來比他年齡還小，那佯裝威嚴，滿臉肅穆的表情，倒足了你的胃口。
“你的簡曆我已經看過了…”
看過了嗎？羅恩瞟向一旁紋絲不動的白紙。
“很抱歉，羅先生，你如果再年輕個5歲，或許我們有機會可以合作，但你我都心知肚明，就算是打球，也算是在吃青春的老本。”他扶了扶眼睛，一臉平靜。
今年32，明年就33了啊，比喬丹第二次複出要小很多啊！羅恩盤算著，又有些苦笑，可人家是喬丹啊！
羅恩：“可我隻是申請當陪練…你能不能稍微看下我的資曆…”
金絲眼鏡：“我已經看過了！呃，我們俱樂部的發展戰略完全是趨於年輕化管理，所以…”
哼，你不如說是把這些好差事，留給有門路的人來得讓人信服一點。羅恩搖了搖頭，站了起來。
“不過，以你的資質…”金絲眼鏡頓了頓，“其實你可以去試試應聘一下助理教練、評論員、技術顧問…因為你曾經是一個好的組織後衛，組織後衛對於閱讀比賽的能力總有他獨到之處。”
“顧問麽？嗬…”羅恩苦笑不已：“其實我隻有初中文憑…不過謝謝了…”
那一絲不苟的人突然瞟了眼牆角上的鍾，指針正好指向5點。
“工作上的事，聊完了，能聊點私事嗎？”他摘下眼睛，舒了口氣。
羅恩：“嗯？”
金絲眼鏡：“你是羅恩吧？從你進來第一眼，我就認出了你。嗬嗬…大學那會，我可是你的忠實粉絲啊！”
羅恩：“…”
金絲眼鏡走了過來伸出他的手，羅恩猶豫了一會兒，也遞了過去。
羅恩：“這是…”
“去試試吧！”
“北京金隅男籃技戰術組…”羅恩輕輕叨念著，心裏泛起波瀾。
夜色下，首都微微下著小雨，那霓虹五彩的酒吧燈光下，羅恩盯著手頭那杯橙汁入神。
這是一家籃球為主題的酒吧，大屏幕上回放著一些精彩比賽的比賽。
“據說今年火箭又輸了啊！”
“唉，沒有姚明，麥迪也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飄逸的得分王…”
“那個阿爾斯通簡直就是腦抽性的…”
“木桶伯也老了…根本不回防…”
“每個賽季休假期火箭那邊，天天說要交易這個，交易那個，到頭來總是雷聲大雨點小…”
“要我說啊，如果我是火箭隊總經理，讓姚明休息，擺爛希望能抽中來年的狀元…”
耳濡目染下，全是憤慨，隻有躲在角落的羅恩對對這些言論不屑一顧。
優秀的組織後衛對於閱讀比賽都有他獨到之處，大起大落後，更是對事物和人性看得透徹。
“姚明已經傷了，火箭老板亞曆山大財團又每曠日下，如果我是總經理，我也會選擇擺爛，但這樣不行，休斯敦是個小球市，賬麵上要保持一定競爭力，用姚明回歸的噱頭，調足所有輿論和球迷的胃口，隻有那樣球市才會正常運轉，球迷們也甘願掏錢買票。”
所有人異樣的眼光四處張望，最終停駐在酒吧一角的羅恩身上。
用恍然大悟，歎為觀止更貼切，總之大家相當信服甚至找不到爭辯的理由。
多年來在籃壇摸爬滾打，有些東西，總算是沒有交給歲月。
“那不是羅恩嗎？他怎麽在這裏！”
“真是羅恩！”
…
夜半歌聲，整間酒吧都充溢著一股濃濃的撩人心動的氣息…
一個穿著黑絲，一身黑色短裙的性感女孩走到羅恩的麵前：“我可以坐著嗎？”
她有些濃妝豔抹，嫵媚動人。
羅恩看了她一眼，眼神裏某種欲望被引發…
已是午夜，他推開賓館的窗戶點了顆煙，望著車水馬龍的街頭，竟是迷茫…
技術顧問？助理教練？我行嗎？我隻是一個高中都沒上過的籃球選手。
“唉，留下電話號碼唄！我叫沫沫！”床上的女孩似笑非笑的說道。
“嗯…叫我…”
“羅恩！我聽說過你的事!”叫沫沫的女孩嫵媚一笑。
羅恩苦笑。
“其實，我也挺愛湖人的，我特別愛科比，北京奧運那會，我一個好姐們…（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要是有一天能和他搭上，我這輩子都值了！”
類似這種籃球滋生的連帶產物，羅恩年輕時也沒少遇見過，大起大落後，步入他這年紀，對於這有些本能的厭惡。
“我不愛湖人！一點都不！”羅恩咆哮著吼道。
安靜了…羅恩應該有些歉意…
實際上當年選秀的決定是他自己…沒有任何人能幹涉…
“你該走了…”羅恩掐滅煙頭說道。
“唉，有件事，妹妹我一直想問你們這種人。”沫沫自己給自己點上一顆煙，範兒十足，似乎有些不依不饒：“你一共上過多少個女人？你當初那些什麽門的，到底是卻有其事呢？還是借機炒作？我這樣和你上床，會不會有狗仔跟蹤啊？”
“滾！”羅恩厭惡的打開門吼道。
“什麽啊！”那女孩不屑的穿好衣服，“你比那些過氣的明星還不如，最起碼他們還會夾起尾巴做人！汪汪！記得再找我哦！帥哥！”
你信不信我抽你丫的？這句話硬生生卡在喉嚨裏，羅恩愣是沒有把它說出來。
望著那女孩趾高氣昂的樣子，羅恩卻有些失落。
她提起的往事，都是羅恩選擇性遺忘的傷口。
曾經滄海難為水。
這種日子，什麽時候該是個盡頭？
…
車窗前，他豪宅的門上，銀行的催款單整整塞了一信箱
羅恩打開車門，他知道或許明天這就是別人的了，他也知道，或許明天真要睡大街上了，但是無論如何生活還要繼續。
他就把自己想象成，那堅韌不拔的主角一樣，迎著艱難的困苦，迎著高昂的房貸和車貸，在這個世界繼續掙紮。
隻是好累，連上樓都好累，整個人就像離開水的魚，就像《美國麗人》那個中年大叔一樣，渾渾噩噩渾渾噩噩。隨時都有墜入深淵的可能。
他也想過了結餘生，但是每當他總是有這種念頭時，朦朧間，總會伴隨著陣陣呐喊聲，和哨聲貫入其耳。
他也不知道這是不是酗酒，抽煙太多的緣故，總之，他仍舊選擇低著頭向上爬，爬到人生的終結。
朦朧濕潤的眼前，一本漫畫擋住了他的視線…
拾起那本漫畫，隨手一翻，緊接著一陣天旋地轉，壓抑太久的熱淚，不斷湧現…
“你熱愛籃球嗎？你想打籃球嗎？”
紅頭發的少年，冒著背脊斷骨的風險，投出那擊絕殺球…
一個怯生生的女孩，微笑著望著他說。
“快點康複起來吧，你最喜歡的籃球，在等著你。”——《灌籃高手》
…
從今天起，開始戒酒。
羅恩心裏想到…
又拿起口袋裏那張名片…
“嘟…”
“我是羅恩…幫我報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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