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人生計較

卷二 鳳凰並立 026 人生計較

蕪沁塢裏一邊種了許多梧桐,一到秋天樹葉都紛紛下落,看起來有些清冷,不過這蕪沁塢的另一邊還種有竹子,四季常翠,這兩廂一調和,倒是讓這蕪沁塢生出了奇怪之感。如今傾昀正身處這一半蕭索,一半蓬勃當中,她就這麽靜靜地站著,這院中的丫鬟也都被趕了出去,沒有人來打擾她。

傾昀輕輕抽出一柄玉簫,這是師叔江無依給她的,白玉無瑕,通體晶瑩,都是有錢的主兒。將玉簫送至唇邊,雅音飄出,恬淡婉轉,在外人看來好一副玉人弄簫圖,連那梧桐似乎都受到感染,那落葉似在起舞,好不曼妙。

泠語踱了過來,也不忍驚嚇到眼前人兒,隻是站在一旁,等著小姐,聽著那樂曲,似二八女兒低聲妙語,可看她家小姐麵上卻淡然一片。

終於,曲消樂歇,“泠語,如何了,這5日,你也野夠了吧。”傾昀唇角含笑,用絲帕輕拭簫身,那青色絲帕流於指尖,上麵沒有繡一針一線。

泠語忍不住要翻白眼,這樣一幅仙子圖,卻配上她家小姐的惡魔音,這幾日哪裏是她要出去野的嗎,還不是為某人辦事,不過解釋不通,不如不要開口,“小姐,那少年接手的商鋪……”

一語未完,就被某人打斷,“嗯,泠語,這裏天涼風寒,凍壞了你,我可會心疼。不如進屋說吧。”說完,那身影便嫋嫋婷婷地踩著落葉飄進了東邊的書房。

凍壞了她?她怎麽不知道,她是紙糊的了,而且心疼?那這5日,她在外麵風吹日曬,怎麽不看她家小姐心疼,每日在屋裏吟詩弄畫,彈琴唱曲,烹茶弈棋,這日子過地甭說多美。哎哎,誰叫自己攤上這麽一個小姐,認命地跟進了書房。

傾昀此刻坐在了書桌前,那書桌上就放了兩本醫書,麵上還壓了本女則,這是她讓容嬤嬤找來裝樣子的,她輕輕了鋪了宣紙,提筆輕勾,對著進來的泠語淡淡一笑,“坐。”

“這幾日,我走遍了帝都商鋪,發現少年接手的不過寥寥。”

“嗯,要是多,那我也不用你查了。”傾昀再次抬頭對泠語笑笑,筆下已勾出墨竹片片。

“數日看下來,這樣的人不過四個。以實力來排,最次為那繡莊淑緹小姐,”說道這裏,她頓了一下,看小姐並無表情,依然落筆有神,便繼續開來。“那淑緹小姐本是這帝都第二繡莊霧針淑閣的大小姐。”

“霧針淑閣?”傾昀頭未抬,隻喃喃低吟了下這個名字。

“是,這霧針淑閣是這淑緹小姐的父親,溫掌櫃的,可是年初這溫掌櫃卻一病便撒手人寰,隻留下孤兒寡母,不想,這繼母無情,硬說是淑緹小姐克死父親,便把她趕了出門,現在這淑緹小姐隻14歲,那繼母留下了一處小院,和一間極小的繡房給了這淑緹小姐,便霸了其他所有財產。那淑緹小姐重開繡房,原起名也為霧針淑閣,卻被那繼母尋人搗亂,明說這霧針淑閣隻能是她的子女方能繼承,淑緹是逐出門的棄女,不配擁有,現在這淑緹小姐一人支持一個小小繡房,名為緹繡。”

“嗯,看來這繼母還不算惡地太過,總算給了這女兒一個活路,她的繡藝如何?”

“這個,泠語不懂這些,隻聽人說,是好的。”泠語麵上不紅,她不懂就是不懂,從不矯揉造作。

“嗯,接下去呢?”

“另一個,是棺材店的掌櫃。”泠語盡責的報告著自己的成果。

“棺材店?嗬嗬,有意思,泠語,繼續吧。”傾昀睨了泠語一眼,心中卻在思索這棺材店能有什麽用,偷運銀子嗎?

“這人卻是個痞子,年才12,這棺材店,他開來說是要為自己活出殯用的。”

“哦,如此人才呀。”傾昀筆下已初具神韻,墨竹居左,梧桐居右,活出殯嗎?想那乾隆禦弟五王爺即是這麽個人物,想不到這熙朝也占了一個。

“這人說,‘縱有千年鐵門檻,終須一個土饅頭。’,他要在他活著時,便選好天下最好的木材,給自己選個最好的床,而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小姐的堂兄,洛雋斌。”泠語說的淡然,可是那眼睛卻拋向了傾昀。

果然,傾昀聽到那洛雋斌三字,筆下就是一頓,不由皺了下眉,不過還好,修的回來,隻是這個堂兄嗎,才十二歲,看來這熙朝出俊傑呀,自己和哥哥不過滄海一粟粒。“嗬嗬,縱有千年鐵門檻,終須一個土饅頭,好,這個堂兄不錯。”

“聽說叔老爺,為此沒少發火,每次都是雋卿公子代為周旋的。”

“嗯,好兄長。”

泠語喘了口氣,繼續道:“另一個便是宇震鏢局新任當家,丁七藥,年16,老當家三月前押鏢不幸身亡,這老當家無子,僅一十二歲的女兒,臨危之時,他將女兒支雲端許配給了丁七藥,令他接掌鏢局,等女兒三年後及笄再行迎娶。”嗯,差不多說完,抬頭看看小姐,那筆下已見亭樓。

“那宇震鏢局,實力如何?”

“曾是這京都第一,奈何丁七藥接任來,三個月,尚無人問津,眾人皆在觀望,而原來一直處於弱勢的陽信鏢局大有壓倒之勢。”

“牆倒眾人推,現在就看這丁七藥的本事如何了?還有嗎?”

“還有最後一個,乃是這熙朝第一商。”說到此,泠語也是深吸一口氣,這熙朝第一商,自己早有耳聞,而且這麽大的一個招牌,不知是不是小姐要的。

“熙朝第一商,說來聽聽。”傾昀終於停筆,開始審視自己的這幅畫,嗯,畫地倉促,並非佳作,不過即使自己用心畫,也未必比得上大哥,而即便這幅畫,應還是入得了一般行家的眼的。

“熙朝第一商,齊氏家族,立世100餘年,其產業遍布熙朝,其中涉及錢莊,珍玩,珠寶,酒坊,客棧,書畫,綢緞,還有馬匹。凡是正行生意,皆有涉獵。”泠語說完正視了下傾昀,發現小姐已經開始題字了,便繼續道:“前任家主於去年留書失蹤,傳所有家當於其長子齊孟灝,號無憂公子,這無憂公子本從不管這經商之事的,所以這一舉動曾遭到族中強烈質疑,而後來卻不知怎麽被壓了下去,那無憂公子接任齊氏生意後,第一件事,便是宣布齊氏退出糧食這一行當。”

“哦,”傾昀挑眉,不錯,很聰明,如此家大業大,卻明白讓上位者放心,這熙朝控製鹽鐵,任何商販不得涉獵,另外戰馬也不得私相售賣,糧食卻不加禁止,可是聰明人都明白,民以食為天,糧食一道何其重要。想到這裏,傾昀看向泠語,“他多大了?”

“無憂公子今年16。”

“還有嗎?”

“另外明麵上的沒了,那些暗道生意的話,不夠時間打聽。”

“嗯,夠了,暗處的那些,沾上了便甩不掉,我並不需要,那無憂公子,還有那淑緹小姐,人都在帝都嗎?”

“這個,那淑緹肯定是在她的緹繡待著,至於那無憂公子嘛,卻不知道。”泠語輕輕皺眉,對於自己無法回答小姐的問題,而感到不自在。

“泠語,你有沒有辦法,在三天內,逼這個無憂公子來見我呢。”此時的傾昀已完成了畫作,輕輕靠在椅背上,眯起鳳眼,慵懶之極,一副仙子模樣。

“三天?泠語恐怕沒這個本事。”這個說出來一點都不丟人,這無憂能擺平一個大家子,你以為他是紙糊的,她家小姐想讓自己一個11歲的小丫頭幹什麽,綁架?可惜她雖然武功不錯,可是絕對打不過那無憂身邊的眾多護衛。恐嚇?她秦堡雖然厲害,那無憂也不是被嚇大的。利誘?這天下第一商恐怕不會看上她秦堡能拋出蠅頭小利。還有什麽,哄騙?所謂無奸不商,她何德何能能騙得到這個第一商的當家。製造麻煩?那無憂公子可不是空架子,他手下的管家哪個不厲害,小小的麻煩還不能解決。所以她不行,三天,絕對不行,30天,她還考慮下,隻是見一麵,應還是可以的。

“嗬嗬。”似看見泠語的思慮,傾昀低低地笑開了,“既讓你如此為難,那少不得小姐我親自走一遭了。”傾昀站了起來,看了下桌上的畫,半點沒有憐惜地撕了個幹淨。

泠語看了她家小姐一眼,她知道小姐決定的事不會改,所以她不會如一般丫鬟一般,勸說小姐不能出閨門,她知道那些規矩著實煩人,她們武林女子則隨性許多,而麵前的這個小姐從來隻是看上去很閨秀。“小姐,要不要叫上公子。”她輕輕問道,隻因這兄妹倆感情實在不錯,很少分開,這麽多日,他們回了洛府,倒甚少一處,如今這小姐要出門,會不會想著和公子一起,畢竟女子出門規矩頗多,有了親哥哥陪著,麻煩也少些。

“泠語,這些日子,硯嵐可又來纏過你?”傾昀將碎紙拋進麵前紙簍,不帶留戀。

“不曾。”

“嗯,這就對了,如果大哥日日待在那欣蘭閣中,以他的性子可會讓那小童天天伴著?”這看似問句,實則肯定,她笑著看了看泠語,抬腳往門外走。

泠語想了想,大致能明白些,看見小姐動作,也跟了出去,發現這小姐,往臥房去了。隻能一並跟了上去。

傾昀知道泠語定在身後,也不回頭,繼續道:“所以呀,這些天,我那驚采絕豔的大哥定是天天往那府外跑的,那硯嵐雖煩,可是大哥卻不是真的厭他,定也是帶他出去見世麵去了,所以呢,今日你家小姐我,也要帶你出去轉轉。”

泠語在後麵暗自腹誹,這帝都她可是轉了幾日了,隻是這小姐大概從來沒在這帝都界麵上走過吧,今日還說要帶她出去。

進了臥房,傾昀又轉頭對泠語道,“泠語,既要出門,還要煩勞你準備一下。”

“哦,準備什麽?”

“你去欣蘭閣偷兩套我大哥的衣服來。”傾昀繼續笑著說,那目光晶瑩,美入人心,可說出的話,卻是讓泠語大吃一驚。

這欣蘭閣可是好去的,那公子身邊可是有小姐配的毒藥,還有欣蘭閣不知有沒有被公子動過手腳,萬一多了些陣法,她泠語武藝雖強,與五行八卦卻是一竅不通的,當下並不言語,隻是這臉上禁不住變換顏色。

“哎,泠語,你說,嗬嗬,看來還是得本小姐親自去,走吧。”傾昀說完,再次跨出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