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九

顧曉峰靠著床沿，坐在柔軟的白色毛毯裏。謝祥昇走到門口隻看到一個小小的孩子，背對著自己，懷裏抱著整個房間唯一算的上玩具的海豚，因為是一比一的比例，所以是有些像是小孩窩在海豚懷裏一樣。謝祥昇毫無意識的笑著，眼裏是連他自己都沒見過的純淨。自從顧曉峰離開村子，對整個大環境的陌生，讓他更加依賴自己，表現的更像一個十多歲的孩子。不論原因是什麽，謝祥昇都喜歡這種感覺。

“明天我們到街上溜達一下吧，後天就要回去了。”謝少爺笑夠了，便走進房間坐到自己的專屬座位，看著顧曉峰的背影說道。看著坐在那的小孩蠕動了一下，發出了一個讚同的音節。

睡覺前，謝祥昇環視著整個房間，盤算著自己還能帶走什麽，卻發現應該跟顧曉峰一起呆在浴室的毛巾孤獨的躺在地上，估計是走到浴室的時候掉了。咱謝少爺難得勤快一回，當然不排除惡作劇的心態，兩人一起生活那麽久，自己卻從沒見過顧曉峰哪怕一小片不該露的皮膚，壞笑著直接把門推開“你的毛巾都沒帶進去。”卻被眼前小孩背上的傷疤刺痛了眼睛，隻一刹的怔愣，自然的走進去“你快洗完了嗎？怎麽沒有沐浴露的味道？”顧曉峰半天才反應過來現在的自己是什麽狀態，立刻背過身，瞪視這個闖進自己浴室的家夥，心下卻是有些惶恐，不知為何，就是不想被謝祥昇知道。

“還沒開始洗呢，趕緊出去！”被趕到門口的謝祥昇，對著緊閉的門大聲喊道“你不喜歡沐浴露那個味道嗎？”

“你管我喜不喜歡，做你自己的事去！”

謝祥昇倚靠在浴室的門上，聽著浴室裏靜默許久才重又響起的水聲。還真是很能藏呐，睡在一張床上那麽久，都從沒讓自己察覺到任何不妥，路過躺在地上的海豚，有些煩躁的踹了一腳，你到底還有多少我不知道的？顧曉峰的秘密越多，掩藏的越深，謝祥昇越想把他徹底扒出來。

等顧曉峰出來的時候，謝祥昇早就躺到被窩裏了，似乎睡得還挺熟。說實話，顧曉峰鬆了一口氣，他真不知道應該怎麽應對謝祥昇的追問。輕手輕腳的鑽到被窩裏，蹭蹭被子，雖然明天要做的事情不少，但肯定是個愉快的一天。待顧曉峰的呼吸變得綿長，謝祥昇睜開眼睛，沒有茉莉花的香味，到底還是沒用沐浴露，真的是因為不喜歡吧。原因呢？背後呢？你姐姐也知道嗎？你到底還背負了多少秘密？亮晶晶，你讓我興奮起來了，這次，我沒說結束，你不許提前離場。

顧曉峰一直緊緊跟著謝祥昇，這城市的一切都讓自己眼花繚亂，新奇，甚至有些恐懼。渺小的自己在這繁亂裏能依靠的隻有身邊的人，顧曉峰不知道那個殘酷陰險的自己到哪裏去了，第一次認識到，原來這個膽小自卑的孩子也叫顧曉峰。

謝祥昇帶著顧曉峰走進一家玩偶店，做了自己幾天前就想做的事情。從來沒有接觸過玩具的顧曉峰進來之後震驚了一小下，那麽多做工精致的玩偶，不過，謝祥昇帶自己來這是要給姐姐買個玩偶嗎？會不會太幼稚？

玩偶店的女店員撐著下巴無聊的盯著櫥窗外，日複一日來往的人群，今天卻看到兩個漂亮精致的小孩走過來，其中一個高點的小孩，就站在一個立起來可能跟他自己一般高的海龜玩偶前，煞有介事的思考著什麽，精致的小臉上那認真的表情萌翻了一眾店員。另一個稍矮點，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在可愛的玩偶前徘徊，皺著小眉頭苦惱著。看著這兩個能直接擺上架的小孩麵對著同樣可愛的玩偶發呆，店員恨不得抱回家一個好好揉搓。

“小朋友，你需要什麽嗎？”站在那等的不耐煩的謝少爺都快發脾氣了，才等來一個店員。誰讓店員都是在後麵偷窺，以至於咱謝少爺都沒發現他們。“這個海龜玩偶，包起來吧。”

“這麽大？我姐姐能喜歡嗎？”聽到聲音走過來的顧曉峰看著那立起來絕對比自己高的玩偶，皺起眉。

“誰說是給你姐姐了？是送給你的，代替家裏的海豚。”謝祥昇說完就轉頭結賬去了，這年頭，中國剛剛改革開放，開始發展，所以這玩偶的價著實不低。

坐到車裏回家的路上，謝祥昇堅持要顧曉峰抱著那龜，顧曉峰無語的跟海龜那小黑豆一樣的眼睛對視，真真是大眼瞪小眼。謝祥昇到底是哪裏看出自己喜歡玩偶的？那海豚隻是因為形狀手感抱起來很舒服罷了，這海龜......手感是不錯啦，但是......壓得自己有點難受啊......顧曉峰對謝祥昇這難得脫線的行為表示敬謝不敏。

回到家好好的安置了那巨大的海龜，海豚便被謝祥昇撇到角落，自己已經忍很久了。那海豚不知道是誰送的，隻是擺在那裏而已，不是自己的東西，卻深得顧曉峰的心意。謝少爺表示心裏十分不舒服，直到今天海龜的入駐取代了海豚才舒坦。

謝祥昇還沒走到客廳便聽到顧曉峰嗚咽的聲音，不大，但是委屈到了極點。撇撇嘴，又整什麽幺蛾子呢。

“我爸爸走前留給我最後的東西，求求你們，把它還給我好不好？”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滿溢淚水，晶瑩的像是上好的寶石，緊緊盯著麵前的人。

自己的母親則端坐在沙發上，看著這一切。“你丟了什麽？”

“六顆黑珍珠，裝在祈福袋裏的......全沒了，我看到他們好像在藏什麽了。”謝祥昇不得不說，這小孩的眼睛長得實在太好了，真事兒一樣。

女人皺緊了眉頭，她能允許自己跟前夫的貌合神離，卻無法忍受他明目張膽的背叛，讓自己丟盡了臉麵。而傳出家裏有手腳不幹淨的人，就算還沒證實，愛麵子的女人就已經無法忍受了，吩咐自己身邊的人，到幾個傭人房間去搜，那幾個傭人赫然就是前幾天表現突出的幾個反骨，果然找到了黑色的珍珠，甚至還有許多家裏莫名失蹤的幾件值錢的物品。

謝祥昇的母親強忍怒氣，最近打自己臉麵的事情是接踵而至，一個電話打到警察局，把這幾個一直在嚷嚷的人帶走了，估計這輩子是出不來了。顧曉峰站在一邊靜靜地欣賞著那些前些天還對自己滿臉不屑的人，從否認、哀求、威脅、破口大罵到最後的痛苦流涕。沒有回避謝祥昇調侃的眼神，這就是我，顧曉峰。

謝祥昇的母親送他倆坐到車上，在汽車啟動時對兩個人，可以說對著顧曉峰說，“下次手段高明點。”話音剛落，車就離開了原位。

汽車平穩的駛在回家的路上，謝祥昇興致勃勃的問那個快被大海龜擠死的小孩“你哪來的黑珍珠？”

被回了一個白眼，“想知道，先把我身上的海龜挪走，謝謝。”

謝祥昇遺憾的把海龜挪到副駕駛，無視被阻礙的司機，立刻轉頭看著顧曉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