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

番外 林小霞之偷愛成歡 之一

我如願來到了大草原。帶著一身憂傷,滿心淒涼。我需要草原的空曠和清新打開我困獸般的心。

如願看到了蒼穹之下的空曠闊遠,但沒有如願看到綠油油的大片草原地帶,一眼望去,盡是頹敗的蒼涼。

感覺到陣陣陰冷的北風襲擊著我**的脖子。我幾乎想立即回那四季如春如畫的x市。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現牛羊”,說的不是這個季節。

我來錯了季節。站在天地間許久,還是沒法接受我居然來到的是個鳥不拉屎的地方——至少看上去就是如此荒涼。

但不管哪個季節,都會有大胡子的存在。

女人心中總會傾慕數種不同類型的男人。我除了傾慕程心鵬的那種陽光闊朗,就是騰格爾式的粗獷。曾一次次幻想著被粗獷男人抱著,會是一種多麽柔情而又壯美的絕妙美景。

如果再有著騰格爾那樣的歌聲,唱著曠遠而粗獷的愛情歌曲,如果有這樣的大胡子男人愛上我,也許能把我沉寂的心重新喚醒。

我會用心努力讓自己活得好好的。讓孩子好好的生下來。男孩也好,女孩也好,我都喜歡,我就想著這孩子是我十四年愛情的紀念,是我用了此生的青春的延伸。

是我和我愛的人唯一的樞紐。

當然我不知道,當我十四歲時把自己交給那個還未長成男子漢的大男孩時,會是今天這麽天各一方的局麵。

曾經的午夜偷情,曾經被婆婆在床上尷尬捉住兩人,逮著逼婚的過往,雖然無盡的丟人,卻是漫天的溫馨,能夠綿延一生,到壽終正寢的那日也不可或忘。

隻是,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我停在了一個人煙稍為密集的地方。看著一個個悠閑的牧民,我露出了淺淺的笑容。

這是我以後要生活的地方,這是有著大胡子男人的地方。

旁邊有熱情的老牧民迎了上來,做著歡迎的手勢,雙眸燦燦發光,讓我的心瞬間高揚了起來——好在這裏的人不似這裏的天氣一樣的冷。

看來這地方果真不錯。我的新生活看來很盼頭。我的孩子會有一大票可愛熱情的牧民相伴。或許數年後,我的孩子會成為草原英雄,或許會是大玉兒般的睿智颯爽英姿。

我卻不知道,從我一站在這片淒涼之空曠地起,當我把南方的靈秀帶到了這裏的男人麵前,就被數個大胡子傾慕,並一個個如狼似虎地撲了過來。

一個個好象沒有看到我的大腹便便,一聽到我是單身女人,我的屋子就一直熱熱鬧鬧的,寡婦門前是非多這話好像隻是漢語,和蒙古人扯不上關係。

同時也看到了好些蒙古女人投射在我身上羨慕妒忌恨的目光。

但蒙古人皮膚真的有點粗。我甚至在想,如果我有一天和蒙古人肌膚相親,那粗皮膚會不會把我嬌嫩的皮膚磨破?

有可能。

我的皮膚很好,潔白如玉,晶瑩細致。程心鵬曾不止一次說他撿到了一顆晶瑩的珍珠……

該死!我怎麽又想起了程心鵬。當我從他身上爬起離開的那天開始,已經注定了我們再也無愛。至少對他而言如此。

在北京那三天的混亂,對我而言是安慰,是最後的瘋狂,對他而言是羞恥,是終生的憤慨,是對十四年的初戀的蹂躪和毀滅。

沒有一個男人肯被女人強。絕對沒有。包括這個和我翻滾了十四年的男人。

當我轉身關門時,從門縫裏看到的是程心鵬想殺人的目光。可惜他雙腳依然動彈不得,追不上我,所以隻能用他的眼光殺我。

我林小霞九條命,幾道眼光哪裏能殺死我。

程心鵬,你可以來追殺我,我等著你的恨讓你站起來,天涯海角地追殺我。

我淡淡笑了,有著驕傲有著挑戰,還有他看不到的苦澀。我帶上了門,回到x市開始我的複仇行動。

x市酒醉燈迷的生活,正式宣告了我單純美好的生活漸漸抽離了我身邊……

正想著我前二十九年的前塵往事,一個蒙古漢子居然趕著他的小羊羔到了我家。

我愕然,但欣然讓他進了家。默默看著他激動地說著話,我從來不知道大胡子居然這麽愛說話。

我喜歡大胡子,我無法忍受小心眼的男人,我想我在這兒會過得很好。至少這三天來,我過得相當好。快樂幸福,眾星捧月,歡樂慢慢沁入了我落寞的心。

我連江小魚都快要忘了。還有喬雲雪。

和小魚認識,是因為我剛上大學的第二天,居然看到一個麵貌清秀卻穿著粗布衣裳的姑娘在校園不遠處做搬運工,那麽一大車的磚頭,她一個人拉。

我認識她,她是我的新同學。不愛說話,總是來去匆匆。

看著她滿手的灰塵滿臉的汗水,我當即震憾了,我不知道這世上還有過得這麽卑微而辛苦的女孩。我以為現在生活水平都大大提高,沒有人再為溫飽問題而擔憂。

我錯了,然後身為家中得寵的晚女的我,在跟著她身後跑了三趟之後,終於把她的車子給掀到了一邊,吼:“你氣死我了。”

怎麽會有這麽靈秀美麗的女孩做搬運工。怎麽會,她太不珍惜自個兒了。她不知道女孩應該那珍惜那張秀臉不被風吹日曬,珍惜那雙手為以後的夫君洗手做羹湯麽?

“你才氣死我了。”她也吼,比我更憤怒,咬牙送我四個字,“紈絝子弟。”

從來沒有人這樣說我。我在程心鵬的嗬護下一直順山順水,女王般的過著日子,生活質量幾乎無人可及,可是居然有人說我是紈絝子弟。我頭也不回就走了。

這種驢子似的女孩,活該她吃虧。最好磚頭掉下來,砸掉她的腳趾頭。

我恨了她整整一個晚上,也想了她整整一個晚上。那麽的想,吃不下睡不好。如果她是男的,我甚至都以為我移情別戀了。

然後我甚至打開電腦,開始搜索窮困地區的片斷。

然後第二天,同一個時間我又去了那兒,沒有意外地看到她還在搬磚頭。結果我站在那兒哭了,號啕大哭,哭得日月變色,風雲變幻。一直哭到那個搬運工悄悄地停在我跟前。

我發現她的杏眼水靈靈的,眉頭有著淡淡的哀愁。我覺得她肯定還沒有十八歲。

她看著我,遞給我一塊潔白的手絹兒:“你如果也想搬磚頭的話,歡迎你!”

歡迎你個頭!我狠狠地瞪她。驀地拖著她走,一直拖到那個工頭麵前:“你,馬上給她結帳。她不幹了!”

女孩被我的突兀舉動給弄怔住了,任憑我朝那工頭發飆,斷她的財路。

工頭斜著眼睛看人:“今天才三天,不能結帳。她不幹可以,自動離職。”

我二話不說,打電話:“爺爺,工地上的事歸不歸你這個國土局的局長管?還是打電話給舅舅,看他勞動局管不管?這兒有工地雇傭未成年的女孩。”

女孩睜大了眼看我,那個工頭早手忙腳亂,搶下我的電話,連連說:“我結,我結,加倍給錢,你千萬別提這事。”

等拿到雙倍的工錢,女孩才無力地說:“我失業了。”

她沒有怪我。但馬上離開了我。我從她的神情上可以看到,她又要去另外的地方找事情幹。

“你沒有生活費麽?”我帶著哭腔問。

“不是。學費也沒有。我貸了一半款。”她丟下三個短句就走開了。

害我又哭了。這女孩真可惡。我自小就沒哭過,居然被她弄哭了兩次。哭得那個淒慘,眼睛腫了臉糊了,人人都以為我被男友甩了。

可不,當程心鵬聽到我為一個陌生女孩號啕大哭時,笑了整整一個下午。然後說,妞兒,我得趕緊跟你媽我媽匯報,免得以為這雙眼睛被我欺負的,那我回家別想再活著,鐵定被兩個媽打死。

他一直笑一直笑,小霞呀,我才知道咱小霞也是水做的……

果然三天後,我又在另一家工地看到了她。

舊事重演。這回我不僅替她要了工錢辭了工,還把她帶到了我姨的麵前:“姨,你不是給我表弟找家教麽?她就是。”

我替江小魚找了四年兼職。當然半後後她就懂得了規律,自己會找輕快些的工作,不用我幫忙,可是反而是我那票親戚自動一個個聯係上了她,搶著讓她做家教做鍾點工。

沒有人不喜歡這麽獨立堅強而又清新雅致的女孩子。我有兩個表哥甚至偷偷地愛上了她。

但江小魚讀書不戀愛,她說得明明白白,讓兩個表哥自動閉了嘴巴。

所以當她一畢業就有了身孕,差點沒讓我瞪出了眼珠子,也讓我那兩表哥爭相想去跳黃河。

小魚死活不說那孩子是誰的,我氣得大半年不理她,還出國玩了大半年。

如果我知道我不在的那一年多時間她過得有多苦多無奈,我一定不跟她生氣,可惜世上最缺的就是後悔藥。

等等,我怎麽有些喘不過氣來——

極度缺少氧氣的我終於從回憶中醒了過來,原來送羊羔的大胡子居然摟住了我,還吻住了我。

我果然如小魚所說,超級馬大哈一個,缺少的就是女人的細致。想心事居然想到被大胡子給輕薄了還沒知道。

我以為我會喜歡大胡子吻我,結果我卻從門後拿出把菜刀,吼:“你給我住手,再不住手我要砍了。”

大胡子被我猙獰的麵目嚇得立即鬆了手。他遠離三步錯愕地看著我,神色複雜,然後悄悄地走出門外。

“把你的羊羔拉走。”我揮舞著菜刀追著他喊。

大胡子被我的菜刀嚇得立即牽著羊羔回了家。反而是這幾天一直白眼看我的蒙古女人露出了會心的笑容:“男人就是這樣,聞著腥味兒就粘著別放——你又這麽漂亮。別理他們,專心待產。”

我丟了菜刀,無力地坐在了門坎。淚水狂奔中,眼睛無力地看向了床頭,那兒也有一把菜刀,從我第一天到這兒開始,我就準備了兩把菜刀。

我準備兩把菜刀是用來防狼的。

我以為我能接受北方大胡子,誰知不能。那麽這大草原待著有什麽意思?

我的心從離開北京的那天起就是寒涼的,大暑天也覺得心裏涼颼颼。晚上一定要蓋被子睡覺。這會兒來到了天寒地凍的北方,更是無法抵製那徹骨的寒冷。

三天後,我重新又回到了北京。沒打算久居,連家都沒回,而我告訴媽說,我已經於一周前就出國了。

勿念女兒,我安慰著母親。同時欺騙著母親。

但我還是看到了母親。我等在母親的花園門口,偷偷地看著母親從裏麵走了出來。

母親的樣子抑鬱。也許是心有靈犀吧,母親似乎感覺到了女兒的目光正對著她。母親急急地四處圈巡著,要把目光的主人給揪出來。

我才不給我母親看到。就是不給。

我如今這個大腹便便的樣子,被她逮到了一定會找上程家,把程心鵬從床上拉下來,要他負責。

我愛他,想他,也恨他,卻沒想過要回到他身邊。

一丁點兒也不想。

我要離他遠遠的,或許我下一站是海南島。我喜歡太陽。喜歡有熱量的地方。

我終於明白了江小魚對陽光的癡迷。一個人寂寞心寒時,可不就隻能靠陽光來溫暖自己的事心。太陰暗的日子,讓人沒法生活下去。

當然,我在拿單身母親這個主意的時候,也想到了當年江小魚混亂的日子。但無防,我在她身上學到了經驗。而且我有兩百萬做後盾,至少生活會相當優渥。我會帶著孩子過得非常好。

目送著母親離開,我沒有馬上離開,一直等到下班時間,看著爸爸和哥哥們相繼回家。才長籲了一口氣。家裏人都過得很好。

第二天我去了喬家的花園門口。

我想念小魚,也想念喬雲雪。小魚這妞兒嫁了。喬雲雪呢,她的前夫害慘了她,她會原諒嗎?

小魚總算嫁了。姑且不論是否幸福,但終歸是嫁了,不用每天一大清早爬起來碼字,為一家病母幼子年複一年地寫著豪門情事。寫著與她的生活環境截然不同的故事。

我就沒想明白,身處貧寒之地的她,為什麽能寫出豪門情事出來,而且還寫得那麽真實深刻。真是見鬼。

寒門閨秀一躍龍門,我不知道小魚的日子好不好過。隻知道最少她孩子——濤濤會過得很好。那小家夥向來想要有個爸爸。如今他是有爸爸了。小家夥終是如了願。

我悄悄地等著,隻想看小魚和喬雲雪一眼就走。我不想被她們看到,我怕她們留我下來。

我更怕江小魚給程心鵬打電話。

她一直怪著程心鵬,恨他的huan妻,恨男人的事業心摧殘了婚姻愛情。在她的世界裏,事業可以隨時興起,愛情一生一世隻有一次最真最深刻。

她說,你一生不管經曆多少男人,盤踞你心底的一定隻有唯一。

她說得該死的對。就因為如此,那個大胡子吻我時,我毫不猶豫地拿起了菜刀砍。

我的心和身體都已經習慣了程心鵬,十四年的愛情不再浪濤洶湧,心潮澎湃,可剩下了該死的習慣。

我的心和身體已經接受不了別的男人。

等了整整一天,沒有等到喬雲雪,這個女強人可能還要x市。

天快黑的時候看到了小魚,這妞兒腳步輕快,意氣風發。二十九歲的女人居然還有著如詩如畫,意蘊流長,看得我眼眶一熱,掉頭就走。

妞兒,當年我為你哭泣的時候,就覺得你應該是現在這個樣子才對。你的才情你的樣貌,天生就該被男人寵在懷中風花雪月。

我決定了,明天中午就去海南島。沒有男人溫暖我的心,就讓海南島冬日的陽光來溫暖我。

也許畢生不會回來。

為著這個畢生,在去機場之前我又去了媽的花園門口對麵,我想再看一眼媽。

等了半天沒有看見媽出來,眼睛有些酸澀的時候,看見一個用著拐杖的年輕男人從旁邊走向了花園門口停了下來,一臉深思地看著花園裏麵,似乎在決定進不進去。

他的神情十分複雜,凝重而矛盾。

我的血液凝固了。笨重的身子就似被雷擊中,一動也不能動。

心鵬,你終於能站起來了。心鵬——

我的淚如溪流般匆匆流淌著,遮住了視線。

也許是我心靈的呼喚引起了心靈感應。我在淚霧中看見程心鵬轉動著拐杖,緩緩地轉過身來,視線正朝著我站著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