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是魔鬼
女人是魔鬼
19【女人是魔鬼】
小鳥麵包對話之A
奇斯:你是怎麽想到要把兔子丟進火裏麵燒的?
李鷺:這是我從電烤箱烤熟食物的原理演繹出來的方法。
奇斯:電烤箱的原理?
李鷺:首先要有一個熱源,
然後把食物放進熱源裏,
等待一會兒,
然後它就熟了。
奇斯:……
————————
從把人夾在腋下到破帳而出,整個過程不超過兩秒,奇斯惟一的感覺就是觸感硌手,好像夾了一塊排骨。
迎接他們的是幾管黑洞洞的槍口,奇斯頓時緊張起來。在阿富汗的時候什麽陣仗都見過,還曾經有過百人武裝圍攻他們十幾人的小隊,或是以土炮步槍迎擊敵人的榴彈發射筒以及機槍的戰況。但是那時候,他身邊都是信得過的兄弟,都是在鮮血裏九死一生過來的,他們知道如何保護自己的生命。
現在呢?他不知道李有沒有能力保護自己,他不知道李能不能躲過流彈,能不能找到避過火力中心的死角。
李鷺瞬間推開奇斯,戰俘刀亮出。
那是一把塗了啞光塗層的銳器,在黑夜裏行動完全不見反光,劈風斬人完全無聲。她往旁邊滾開一躍而起,往其中一個人的喉嚨刺下去。刀尖捅在當先一人的脖子上,暗沉的聲音響起,卻沒有刺進去,那人的咽喉部位也有堅硬的護甲。李鷺心知不好,就著反彈的力道連退數步。
奇斯僅僅是一愣,緊接著也就行動了。他差點忘記了,使用戰俘刀的沒有一個是好對付的貨色。
奇斯記憶中的師傅也常擺弄類似的玩意兒,那是一種三棱刺刀,被配掛在56式步槍上,據說是師傅家鄉生產的物件。因為經過特殊熱處理,刺刀本身就攜帶了毒素,被刺傷後難以凝血而血流不止。
李手裏拿的是三棱刺的變形,血槽更深且一麵開刃,變成了丁字形橫截麵的刀具。奇斯在冷兵器網頁上也見過。光是看到黑色的塗層,就能聯想到上麵也許凝結了不知多少死者的血塊。
這把刀很陰。有一個說法叫做“人如其刀”,從一個人使用的武器上就能看出這個人的性格。單兵匕首有很多種,傘兵刀、潛水刀、格鬥刀、救生刀、坎山虎……李偏偏選了這種最陰的冷兵器。完全是為殺人而準備。
奇斯心裏泛起一種異樣的感覺。師傅告誡過他,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也許這塊排骨殺起人來比其他人還要不手軟。
——這個人應該是個可靠的戰友,他想。
身後爆炸聲連響,帳篷裏燃起了火光,裏麵的人生死未卜……
奇斯清醒過來,感覺到自己的狀況非常之糟糕。他雙手被反銬在背後,腳上也捆了鐵鏈,雖然不至於被綁死,但雙腳的活動距離不超過三十公分,想要跑是跑不起來的。
目前的狀況不明,四周比較黑暗,奇斯感覺到身旁隻有一個人的呼吸聲,他小心翼翼地觀察四周的情形。然後發現自己處身於一個石磚建築物,四麵封閉,隻有一個磚頭大的小洞通風透氣。他像蚯蚓一樣弓起了背,努力翻了個身,然後看到李瞪著一雙大大的眼睛看他。
“發生了什麽事?”他問。
“他們用了瓦斯彈。”
“哦……”奇斯慢慢回憶起當時的情形,喉嚨裏還有火灼一般的感覺。
他又問:“你怎麽樣?”
“先管好你自己吧,”李鷺說,“你的肩膀傷了一大塊。”
“是嗎?”奇斯動了動胳膊,緊接著笑開了,“還好,沒殘。”
“……”
“你有什麽想法嗎?”奇斯問。這樣的突襲太不尋常了。
李鷺說:“回營後供給的飲水裏大概放了安眠藥,所有人都昏睡,我們是他們計劃外的。這究竟是什麽訓練,從楊那裏都沒有聽說過有這種環節。”
“所以埃裏斯和楊都叫不醒?”
“嗯。”
奇斯沉默下來,他回想著被綁到這裏前發生的事情。然後他覺得肚子餓。
“現在過了多久?”他問。
李鷺搖頭。
奇斯從通氣孔裏往外看,天色還暗,他估摸著說:“應該已經不是那一日了。可能是第三天。”
“?”
“難道你不覺得餓嗎?”奇斯問。
李鷺不好意思地笑笑:“我這人對饑餓不太敏感。”
奇斯直覺地認為,這排骨如果雙手自由,大概是要撓頭的吧。這麽近的距離,盡管光線並不充足,但對奇斯來說已經足夠看清對麵的人。他看到排骨的短發還很溫順地貼耳伏著,上麵沾了一些灰土和草屑,讓他心裏有異樣的感覺,很想幫排骨把腦袋清理幹淨了。願望是好的,能夠體現同誌之愛。現實是殘酷的,他們都被綁得結結實實的。
於是又沉默。
他和李不是很熟,除了一頓飯的交情外,似乎就沒有什麽話題好說。
這段時間裏,天色漸漸亮了,從通氣孔中透出微藍色的光。他在想該如何出去,可是四周沒有能夠打開手銬的鐵枝,門口緊閉,沒有出路。
就在第一縷陽光照入囚室的同時,奇斯聽見了軍用皮靴敲擊在石板路麵的聲音,接著緊鎖的門口被打開,進來了幾個身份不明者。他們身著叢林迷彩,全身標準配備。當先一個留了絡腮胡子,下令把兩人帶出去。
橙黃的日光透過雨林,斜照在這一片不大的空地上。
奇斯不著痕跡地左右顧盼,發現原來此地是個被熱帶雨林完全包圍的農莊,就是那種燒林種地圍出來的不過四五十畝的一塊小地方。
農莊裏有男人有女人,也有小孩和老人,他們對於奇斯和李鷺的出現都是漠不關心的,看向他們的眼神有一種“啊,怎麽又來了”的不耐煩。
兩個人被帶到了不遠處的一個小院落。絡腮大胡推開房門,迎麵一股血腥氣撲鼻而來,絡腮大胡嘿嘿地幹笑著,一腳把地上的一團障礙物踢開,用生硬的英語說:“兩位還是先進來坐坐再說吧。”
奇斯和李鷺都清楚地看到,那一團東西鮮血淋漓皮肉交錯,上麵沾滿泥灰碎草,正是前兩天還活蹦亂跳地被李鷺塞下一團炭灰的白猩猩。
這不是演習,再嚴酷的演習選訓也不會弄到把人的腦袋切下來當球踢的地步。
李鷺沉肅地抬頭。
他們站直在一間足有教室大小的夯土建築,地上染滿血跡。與他們相距六米的對麵,一個女人坐在窗台上。
黃種人,很高,也很結實。
她穿著一套全黑色的休閑衣,那衣服比她整個人還要大上三四個尺碼,於是鬆鬆垮垮地掛在身上。好像是偷了別人衣服來穿似的滑稽。
奇斯和李鷺卻笑不出來。她身上散發出的氣勢和他們是一樣的。她在吸煙,一口一口地吞雲吐霧,眉毛糾結在一起,那夾著煙的手勢好像是在握槍,那眼神也好像是在盯著獵物。
女人陰沉地說:“你們裏麵好像還有一個和我是一樣的人種。日本人嗎?台灣人?香港人?還是大陸人?”
李鷺說:“和你有關係嗎?”她話音剛落,打從斜刺裏走出一個肌肉虯結的大漢,他也留著絡腮的胡子,可是比帶他們進來的那個人還要高出半個頭,手臂足有奇斯的大腿粗。
他一拳橫掃,那力道很猛。仿佛是突然被一輛裝甲車裝在耳旁,李鷺的腦袋被打偏過了一邊。奇斯往旁側擋開,用身體阻在那大漢和李鷺之間,可是還是遲了,李鷺腦袋垂著,身體有些搖晃,可能有輕微的腦震蕩。
怒氣在心中迅猛地燃燒,奇斯卻不能輕舉妄動,他們的生命是對方的籌碼,放任情緒激化對他們如今的處境沒有任何幫助。
女人嘿嘿地幹笑一下,吐了幾個煙圈出來:“好吧,我不多說廢話,你們可以叫我弗凱。本來想上演一出他鄉遇故知的戲碼,看來是沒辦法的了。”
“你想說什麽?”奇斯問。
“聽說過‘沙漠雛鷹’嗎?”弗凱問。
奇斯儼然是知道的,遇見同行了……
沙漠雛鷹是一個非政府武裝,活躍在克什米爾、阿富汗、中東等地區。他們行蹤詭秘,因此在同行內有“幽靈部隊”的稱號。
奇斯說:“我知道,但是從沒聽說過‘幽靈部隊’也蕩到南美洲。”
“不,不是搞破壞。”弗凱把吸了一半的煙丟在地上,用腳踩滅了,一步步踱到奇斯麵前。她大概一米七的個頭,在黃種人中算是可觀的高度,卻也隻是比奇斯肩膀稍微超出了一些。
弗凱慢慢蹲了下來,以從下往上的角度仰視奇斯,連連讚歎地搖頭:“身材真好。”一邊說,一邊把手指伸到奇斯兩腿間,“居然插不進去,腿真直,骨架也很好。”
她左右撫摸,又連聲讚歎:“嗯,肌肉也很緊繃。”
奇斯冷冷地低頭看這個厚顏無恥的女人,李鷺則先是詫異,然後微微點頭,讚同弗凱的說法——奇斯的身體讓她很有擺在手術台上玩弄的欲望。
弗凱歎了一口氣,站起身:“我對你很滿意,這次過來主要是想要收納幾個資質不錯的人,怎樣,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們。”
奇斯猶豫了片刻:“拉人入夥,應該有點誠意。”
“誠意當然有,就是你的命。”弗凱說,她貼近奇斯的肩膀,嗅聞他身上的味道,然後又讚歎,“味道很清,是個幹淨的人,我對你非常滿意。”
李鷺站在旁邊,看到這女人囂張**的模樣,心裏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煩悶在醞釀,她把這種負麵感覺歸根於傷風敗俗和有礙市容的原因。
“我答應。所以請你現在放開我。”
弗凱嗬嗬地笑:“這可不行,你看,既然你要入夥,也得表現出一點誠意不是?”她戀戀不舍地摩挲奇斯的臉頰,那神情很是沉迷,簡直就是在欣賞自家陳列的古董珍玩似的。最後她還在奇斯脖子上“啾”了一下。
空氣裏的殺氣指數瞬間騰生,弗凱也不得不把注意力集中到李鷺身上。
她突然湊到李鷺耳邊,用中文說:“看不出原來你是個基佬……”
李鷺臉色一冷,半眯起眼危險地看她。
弗凱拍手大笑,然後指著李鷺對奇斯說:“這家夥太弱,沙漠雛鷹不需要這樣的,把這小子殺了吧。”
“我也看他不順眼,不過你要先把我放了,否則你是要我咬死他?”
弗凱專注地直視他,要從他臉上找出什麽破綻來,奇斯也毫不畏懼地任她探究。弗凱最後攤手:“好吧,既然你說要殺了他……”
說到那個“他”的瞬間,弗凱忽然伸手壓住李鷺肩膀,一膝蓋撞上她襠部,力氣非常之大,將骨頭撞得生痛,李鷺立即彎腰倒了下去。
盡管關節活動的空間有限,奇斯還是搶上弗凱麵前,重重撲到她身上,阻止她緊隨而至的第二腳。剛才弗凱踢到的部位對於一個男人而言已經是致命要害。光看第二腳的起勢,奇斯也知道她仍不會留情。他不說話,眼眶已經泛紅,倔強地緊抿雙唇糾纏住弗凱作勢又踢的腳。
一個人的防禦力量大小,與其本身的肌肉量有著很重要的關係。肥厚的脂肪或者是強韌的肌肉,能夠保護骨骼不受傷害。在奇斯眼中,像李這麽排骨的人是完全沒有防禦力的,他相信自己隨便一腳都能踢斷李的好幾根肋骨。
弗凱愣了愣,猛地把奇斯推開,一腳踹上他膝蓋,緊接著是腹部和胸肋。她穿著硬皮軍靴,厚重結實,對人體有足夠的傷害力。奇斯繃緊了肌肉,對抗接連不斷如驟雨般的毆打。
奇斯忍耐著,心想女人真不是個好東西,難怪他師傅對之退避三舍。
弗凱停下腳,俯身把李鷺提了起來,大聲喝罵:“就為了這麽個東西,值得嗎?你們讓我很生氣。”
“那真是對不起了,”奇斯嘲諷地說,雖然有點弱,但精神還是在的。
“我給你們一個機會,隻要把對方殺了,自己就能活下去,否則就是兩人都死的局麵。”
奇斯閉上眼睛撇過頭,不再理會弗凱的話。
“你呢?”弗凱看向她手裏的人。
李鷺翻了個白眼,撇過頭也不理她。
“很好,既然你們都沒有利用價值了,那就等著吧。”弗凱把李鷺丟在一邊,指揮幾個手下說,“這個男的還有反抗的力氣,給我打,打到他不能動為止。”
接下去,更加讓人難以忍受的毆打劈頭蓋麵而來,沒有間隙一般的一浪壓過一浪。
幹渴、饑餓,加上不人道的體罰,奇斯在忍耐和疼痛中慢慢迷糊,也沒有力氣維持蜷縮的姿勢保護腹部不受傷害。不知道是誰的一腳踢在他眼眶邊上,如果再偏一兩分,這隻眼睛就不用要了。
奇斯想起他的母親。他記憶裏唯一會溫柔待人的女性,記起她柔軟的懷抱、有些走調但唱得很溫柔的兒歌、長長的披在肩膀上的頭發、沐浴後薄荷草的清香。
他倔強似的抿緊了唇不發出聲音,然後就失去了意識。
又過了很久,奇斯在黑暗中抓住了一點柔軟的觸覺。他感到有人在喂他喝水。
慢慢把眼睛打開一線,看到近在咫尺的一張臉。臉上青腫不堪,一道蜿蜒的血跡從額頭掛到下巴。
“李?”他緩慢地問。
李鷺坐起身,她把口中的水咽下,然後說:“過了兩天半,現在是下午。好消息是他們終於供應水給我們了,壞消息是沒有飯菜,而且綁得更緊了。”
奇斯已經不覺得餓,大概是因為餓過了極限,也或者隻是因為被外傷掩蓋住了饑餓的感覺。
“我還要喝水。”
李鷺為難地往水碗望了一眼:“你現在覺得怎樣?動得了嗎?”
奇斯苦笑地說:“我想大概肋骨斷了。”
“那你別動。”說完,李鷺又往門口處挪動,一點一點像一隻菜青蟲一般地挪動到水碗旁邊,含了一口水,然後回來喂食。
……真的是捆得比剛來時要緊多了。
再一次坐起身,李鷺微窘然地說:“真不好意思,還讓你喝我的口水。”
“沒關係,今天若換你變成我這樣,一樣也要喝我的口水。”
“……”
“謝謝你,我精神好多了。”
“還要嗎?”
“還要一點。”
李鷺再一次努力向門邊過去“汲水”。
奇斯忍了忍沒忍住,哈的笑出來,一邊笑一邊抖,把傷處震得陣陣生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