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天高任鳥飛

此時晨光微熹,天色還不曾大亮,但東方已出現隱約的光亮,白飛飛纖細的身影有些模糊,臉上的表情沒有人看得清楚。

連城璧忽然往前邁了一步,擋在白飛飛身前,目光冷然,“恐怕不行。”他的表情忽而又柔和下來,含情脈脈地望著白飛飛:“忘了告訴莊主,她是我的未婚妻子。若是不信,你的愛徒小公子可以作證。”白飛飛一愣,微微側過臉認真地看著連城璧,隻是並沒有從他臉上看出什麽異樣,他說得那麽理直氣壯,仿佛理所當然一般,是為了幫她麽,為什麽呢,不過是因利益而暫時聯盟而已。

反倒是沈璧君,聽了這話,臉色慘白,覺得喘不過氣來,她緊緊攥著衣擺,心神恍惚,怎麽會這樣?他明明,明明選的是她,對了,他定是為了救白飛飛才會這麽說的,他不是真心想娶白飛飛的,定然是這樣。這樣想著,她漸漸平靜下來,強裝鎮定,卻不知這一切皆落入了蕭十一郎的眼中。

蕭十一郎覺得心中有些苦澀,閉上了眼睛,這些日子以來患難與共,本來以為兩人有了默契,但似乎,還是一廂情願,沈璧君在他和連城璧之間遊移不定,以他的聰明怎麽會看不出來,隻是他一直不願意承認。花開有時,花落有時,不屬於他的任他怎樣苛求終究會離開,無需留戀,若真的屬於他,那麽不用強求也會回到他的身邊,不是嗎?

“莫非莊主是想食言?”蕭十一郎睜開眼睛,也往前走了一步,雖然他與白飛飛沒有什麽交情,但是也絕不會任人擺布,聽之任之。

“哼。”那主人冷哼一聲,沒有說話,也沒有退讓半步。

連城璧有些不解,他本來要抓的是沈璧君,為何突然改變了主意,要留下白飛飛,她固然很美,但並沒有武林第一美人的名號,以他對逍遙侯的了解,他想得到沈璧君就是為了彰顯自己的身份和能力,可是現在這樣做到底有什麽目的呢?

雙方一時之間陷入沉默的對峙之中,還是‘天公子’先打破安靜,“她對我的婢女施展邪術,若不給我個說法,安能任她離去。”這話在其他人耳中聽來更像是一個借口,但連城璧和白飛飛都知道並非如此,連城璧本來還在懷疑,聽他這麽說,倒有些明白了,他為的是白飛飛所用的攝心之術。他不自覺地握緊長劍,看向白飛飛,她會怎樣應對呢?

白飛飛此時也明白了,但她比連城璧更震驚。攝心術其實是一種奇術攝魂術的一部分,她是學自白玉指環中的玉簡,雖然學來不久,但用得很純熟,一般人絕對不會知道它的特別之處,為什麽這個人可以識破,此人絕對不是凡人,他急於留下自己又是為了什麽,如今看他的態度,絕對是敵非友,而且元初的神念本來就要她除去逍遙侯,莫非……白飛飛腦中靈光一閃,思路越來越清晰,她終於明白為什麽了,若她推斷得不錯,那麽,此人必定與仙界有所關聯。

‘天公子’忽然笑了起來,“不如我們再賭一局如何?你們若是贏了,我絕對不再為難你們。”

“賭什麽?”連城璧鬆開握劍的手。

“賭生死,以決鬥定勝負,我一個人與你們所有人對賭。”

蕭十一郎嗤笑:“誰知你會不會又反悔了?你的人品和賭品似乎都不怎麽可靠?”

“可你們沒有選擇,不是嗎?”他笑得有些得意,的確,他們沒有什麽選擇。

“既然如此,我們賭了。”連城璧平靜地回答。

“好!”

“不過不是此時,也不是此地,時間、地點皆由我們來定。怎麽,你不敢答應嗎?”連城璧的口氣中充滿輕蔑,‘天公子’的表情陰晴不定,最終竟然哈哈大笑起來,“很多年沒有人敢和我講條件了,我就應了你的要求又有何妨火血最新章節。”

“師父何必與他們囉嗦,不如讓徒兒來幫您解決他們。”正在這時,眾人身後傳來一個陰沉的聲音,回過頭,便見到小公子扣住了沈璧君的脈門,方才眾人的注意力皆不在此,小公子悄無聲息從外而來,竟被他鑽了個空子擒住了沈璧君,以此作為要挾。

蕭十一郎頓覺頭痛,他與小公子打過多次交道,這個女子心機深沉、手段毒辣,實在難纏得緊。這時竟是‘天公子’出言訓斥,“放了她,我已經與他們立了賭約。”小公子臉色不豫,但又不敢反抗,還是放了手,狠狠將沈璧君推了過來,蕭十一郎連忙上前接住了她。

連城璧思忖片刻,對‘天公子’道:“一月之後,斷腸崖上。”

‘天公子’緩緩點了點頭,又笑了,不是他自負,而是天下間不會有人是他的對手,哪怕是這麽多人一起,他也夷然無懼。

蕭十一郎看著眼前的地道,又一次忍不住感慨了,連城璧果非常人,就算他們破解不了玩偶山莊之謎,他也一樣有辦法出來,他簡直就是上天入地無所不能啊,不知怎麽的,雖然心知敵人無比強大,但和連城璧站在一起就覺得,似乎也不是必輸無疑,你永遠無法知道這個人有多少後手和底牌。

“少主,屬下幸不辱命,地道已成。”一身黑衣的土靜靜立著,便有一股強大而沉穩的氣勢。連城璧微笑點頭:“你帶路,風、雲斷後。對了,木,就留下吧。”

木錯愕地抬起頭看著連城璧,隻聽到他說:“幫我向貴主人問好。”

“少主?”木張口想要反駁,連城璧依然淡淡注視著他,而其他護衛紛紛拔劍相向。他一揮手製止了他們,轉身離開。

走在幽暗的地道之中,蕭十一郎問連城璧:“你是如何知道他是‘天公子’的人的?”連城璧還是微笑,“破綻太多。”當初在玩偶山莊之外,他派遣木和白飛飛一起去查探,但木的任務完成得太好了,以連城璧對他的了解,他本不該毫發無傷的回來。

白飛飛聽到他這麽說,又想到他也曾對她說過這句話,撇了撇嘴,不由想笑。她的破綻之所以會被發現,是因為她想讓他發現,否則,就算是連城璧也未必看得穿。

黑暗之中,連城璧仿佛能夠察覺她的情緒,“白姑娘不同意麽?對了,你之前扮演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時,也有很多破綻。”

“哼,”她唇角微翹,笑他自以為是。

“不過,我知道你是故意的,你扮演得一點也不盡心。”連城璧仿無所覺,陳述著自己的觀點。

白飛飛的眼神卻有些迷蒙,是故意的麽?從前她也扮演過這樣的弱女子,隻是那個她傾心相戀的人在識破她的身份之後,卻是那樣憤怒,所以她不想再演了。沈浪喜歡的似乎是那個溫柔如水、楚楚可憐的白飛飛,而不是真正的白飛飛,真正的白飛飛絕對不是水蓮花一般的女子,她是曼陀羅,雖然美麗,但是卻劇毒無比。

她為什麽不想再裝,是怕再遇見像沈浪那樣的人嗎?在別人指責她虛偽時,因為心之所向而無力辯駁。不會,就算遇見也沒有關係,她再也不會輕易卸下心防,再也不會相信任何人了。

地道已至盡頭,重見天日之時,不覺有些刺目,明媚的陽光灑落在山巔,融消了經年的冰雪。白飛飛愣愣地睜著眼睛,覺得仿佛想要流淚,忽然有人擋住了眼前的光亮。

“久經黑暗,再見強光會傷眼睛。”這個聲音清冽悅耳,白飛飛緩緩閉上了眼睛。

連城璧感覺漸漸適應了外麵的光,抬頭望向天空,晴空之上,有一隻雄鷹展翅翱翔,漸飛漸遠,再轉眼,那邊是斷腸崖,最是著名的險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