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前功盡棄

第七十七章 前功盡棄

“一笙,怎麽一天都不接電話?”殷建銘急切的聲音響起來。

接得真夠快的,電話幾乎剛剛撥出他就接了,可以想象他有多麽擔心殷權。程一笙快速說道:“爸,殷權情緒不好,我看著他呢,怕出事兒,回頭再跟您說吧,先掛了啊!”說完她便迅速掛了。

殷建銘盯著滅掉的電話,他急了一天,這個難得接通的電話時間太短,短得他都不確定自己是否接過,如果不是手機上的通話記錄顯示他的確接了,他肯定要再打過去。

殷權情緒不好,一笙這孩子,也沒說他們在哪兒,讓他找都沒地兒找去。

殷權靠在電梯旁,想著今天發生的事兒,唇微揚起,他跟著她,自己弄火鍋、去遊樂場玩、惡整媛馨,不知不覺地,他的生活開始多彩,開始變得立體,是她讓他鮮活起來,讓他體會到生活中的樂趣,讓他知道自己還會幸福!

她背著大包,款款而來,他墨黑的眼底染上一絲暖色,問她:“這麽久?”

她笑得喜氣洋洋,“在車裏看了會兒我的hellokitty,越看越可愛!”她沒有提殷建銘,好不容易讓他忘記那些,她不想讓他重新記起。

“那隻大貓?”他反問。

“什麽大貓?你真土!人家有名字,還是大名鼎鼎的hellokitty,記住了,以後再叫大貓,別怪我裝不認識你啊!”她威脅道。

她的樣子逗得他直樂,沒有生氣她的嫌棄,反倒摸了摸她的發,重複一遍,“hellokitty是吧,我記住了!”真像個小孩子,在她臉上看不到一絲煩惱,能讓他也隨之忘卻自己的煩惱。

兩個人說說笑笑進了超市,程一笙推了車就直奔火鍋區,她一邊往裏裝,一邊說:“今天不減肥了,餓死我了!”

殷權拿起一盒肉喃喃自語,“頭一次這麽有食欲!”以往他忙的時候也經常少吃一頓飯,可那時候隻是填飽肚子,從沒有期待過吃飯。但是這次,又餓又期待美食。似乎能看到她滿足的表情,他就會覺得幸福一般。

情緒也是會傳染的,程一笙每天快快樂樂的樣子,使殷權也開朗了不少。

殷建銘雖然擔心殷權,但是聯係上程一笙,她沒說在什麽地方,他也無處可找,隻能拖著疲憊的身子回了家。一到家,他就看到妻子跟父親坐在客廳裏,兩人情緒都不好,像是對峙一樣,他趕緊問:“怎麽了?”

莫水雲轉過頭對殷建銘說:“我不同意給女兒找專家看病,她的事情不能讓別人知道!”

殷宗正吹胡子瞪眼說道:“這種事你瞞得住嗎?將來她嫁人遲早得知道。再說她如果不現在戒了,根本就嫁不出去。”

“爸,這種事兒就得瞞著,就算戒了人家也不會娶她的!”莫水雲說什麽也不能讓專家來,被識破了還好,要是給用些亂七八糟的藥,把女兒身體毀了,那就得不償失了。

對於莫水雲來講,女兒就是她的一切,事關女兒的事,特別是健康,她異常重視。

殷宗正大吼,“糊塗,看你活這麽大歲數還不如一笙明白,到底是人重要還是麵子重要?”他看向殷建銘叫道:“你這女兒都是毀在你們自己手上的,負不了責任,當初為什麽要生出來?光圖一時快活了!既然不願意聽我的,趁早把人領走,別在我這兒讓我看了心煩!”

莫水雲的淚已經下來了,“爸,璿璿也是您的孫女啊!”她真是恨死程一笙了,如果不是她,自己現在也不會如此為難。

“她是我孫女,如果不是為了她,我能讓你進門嗎?如果不是為了她,殷權也不至於脫離殷家。你們自己做下的孽現在自己還,別扯上我!”殷宗正氣道。

莫水雲明白,老爺子這是氣殷權離開殷家的事,把氣都撒在了璿璿身上。

殷建銘折騰一天已經累了,他此刻無力地說:“水雲,這件事情就聽爸的吧,一笙說的沒錯。人更重要!”

“不行!”莫水雲堅定極了,“我的女兒不能嫁不出去,你們不知道一個女人的名聲有多重要嗎?”

殷宗正哼道:“知道你當初還做出那樣的事?”

殷建銘緊緊地抿著唇。

“爸,就是因為我得到教訓,才能更深刻地明白名聲對女人的重要性,才不會讓璿璿走我的老路。”莫水雲淚眼婆娑地望著公公,聲淚俱下。

殷宗正擺擺手說:“這樣的話,你們搬回去住吧,將來你的女兒有個好歹也跟我無關。話我跟你說到頭裏,我問過專家,戒毒的確有個關鍵期,錯過了,便不容易了。”

莫水雲抹把臉上的淚,一反往日的柔弱,安靜地說:“我去收拾東西,我們現在就走!”

殷建銘眼睜睜地看著妻子上樓,沒有說話。殷宗正失望地看著他,“你這個懦弱的!”

“爸,隨她去吧!她愛怎麽著就怎麽著吧!”殷建銘現在沒有精力和她鬧。不知是不是真的老了,他覺得很疲憊,很容易累!

“不管你們的破事兒,殷權怎麽樣?你今天見到他了嗎?”殷宗正關心地問。

“一笙陪著他呢!我想了想,還是沒去見他!”殷建銘撒了謊,怕老爺子會擔心。

“唉!反正我孫子要是有個好歹,要是不認我,到時候你也別怪我不認你們!”殷宗正跺跺腳,回了房。

殷建銘坐到沙發上,靠在沙發背上,閉上眼,僅是一天,他的臉仿佛老了十歲一般。

樓上,殷曉璿輕聲問:“媽,真的要走啊?”

“先過了這關再說,不走怎麽辦?難道被拆穿?要麽給你打針?”莫水雲一邊看著外麵,一邊小聲說。

“好吧,先回去再說。真是小瞧了程一笙!”殷曉璿嘟嚷著。

“別急,慢慢來,不會放過她的!”莫水雲說著,將東西收到包裏,她想了想說:“一會兒你就裝成沒精神的樣子,等完全好了咱們再回來!”

“媽,要是好了,他們就把我送國外怎麽辦?”殷曉璿擔心地問。

“這個咱們回去慢慢商量,先把眼前的這關過了!”莫水雲說道。

殷曉璿關心的是她什麽時候才能跟陸淮寧有所進展,不然她還不如在國外呆著呢。

莫水雲的擔心算是白擔心,因為她跟女兒出去的時候,老爺子在屋裏沒出來,殷建銘說公司有急事,人早就不在客廳裏了,傭人將東西搬到車上,讓司機送她們回的家。莫水雲心裏一片荒涼,這麽多年她在殷家做牛做馬,把老爺子照顧得服服貼貼,可一到事兒上,為什麽還是這樣?就連殷建銘也不站在她這邊?他的沉默,比他嚴厲管她更加令她心涼。

殷曉璿看眼母親沒有說話,她看得出來,母親在家地位不高,她真不明白這些年母親都在忙什麽?怎麽十幾年了,還是這個樣子?

程一笙與殷權照例吃撐了,飯後兩人又靠到床上,程一笙感慨,“豬的生活果真是幸福的,不過我們比豬幸福,再胖也不用怕出欄!”

殷權立刻低笑出聲,這個女人自嘲的時候也很可愛。

程一笙跟他東扯一句,西扯一句,逗著他,竟然跟哄孩子似的把他哄睡著了。她輕輕地鬆口氣,將枕頭給他調好,蓋上被子。折騰一天,就是想讓他勞累,從而沒有精力去想不開心的事,晚上早早的睡覺,也免得胡思亂想失眠。

這麽一天,她早就累透了,可是他不睡,她就不敢睡,還不能表現出有睡意的樣子。她的精力再旺盛也比不過他,此刻殷權睡著,她也是倒頭就睡,頭一次沒有想到洗澡的問題。她竟然就這麽臭著睡了,這是她以前完全不敢想的事情。

很多年後,殷權再想起今日都會覺得不可思議。以前不止一次想過,如果殷曉璿回來,他該是多麽的悲憤,一定是天崩地裂般,誰都別想好過,他會如同世界末日一般,毀了別人,也毀了自己!因為那個時候他覺得幸福離他很遙遠。

然而,那天真正的到來的時候,他玩了一天,流汗大笑,倒是鮮少想到這件事,晚上更是一夜無夢,清晨醒來,陽光閃耀,初晨美好!

所有的改變,都是因為多了身邊這個女子,他的妻子!

昨晚睡得好,早晨起得也早,他隻覺得一身輕鬆,神采奕奕,側頭看身邊的女人睡得正香,窩在他懷中,乖巧的像隻小貓,剔透的臉上,他能看到她淡淡的殘妝,她沒卸妝?這個念頭剛剛閃過,他就想明白了,昨晚一定累得連妝都沒辦法卸。他可是清楚,不管多累,她都會洗澡卸妝,以前也是一樣。然而這次……

他明白,這都是為了他,如果不是她,他也不會睡得這麽好。他娶了個好妻子!他很慶幸……

程一笙醒來的時候,身邊已經沒了人,但是還留有淡淡餘溫,證明殷權剛走不久,她馬上從床上爬起來,蹬了拖鞋就往外跑。當她看到殷權站在廚房裏做早餐的時候,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放心地回去洗漱。

懶洋洋地走回洗手間,她看到鏡中自己,不由瞪大眼睛,昨晚她竟然沒卸妝?太恐怖了,她趕緊擠卸妝油。天啊,這得保養多長皮膚才能把傷害養回來?早晨殷權是不是被她這副殘妝給嚇跑的?她有點恐惶!在電視台,看多了男人都鍾愛女人的美貌,所以慢慢地她越來越注重保養,再加上年齡的原因,對於逝去的青春,她有點恐怖。

殷權做好早飯,程一笙從臥室裏走出來,走到他麵前問:“老公,你看我臉上多沒多皺紋?”

他低笑,“才一個晚上怎麽就會多出皺紋?”

她瞪大眼睛,“你果真看到我沒卸妝的樣子!”她捂了臉,叫道:“醜死了!”

這個狡猾的小東西,原來是在詐他呢,他將她拽到椅子上,抓住她的手腕將她的手拿開,說道:“你再醜我也不嫌,這樣總行了吧!”

“我醜嗎?”她瞪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萌萌地看著他問。

他忍不住笑出聲,曲起食指輕敲她的頭,命令道:“快吃飯!”

見他神色正常,她才放心,。

吃過飯,殷權換衣服要去上班。程一笙覺得他已經沒什麽事,她也不再問他是不是還有事兒,她覺得他既然不說,還是給他些空間比較好。於是今天開始,兩人又恢複原樣,各忙各的工作。

殷權出門的時候看了眼程一笙的車,若有所思地開上自己的車。他先把程一笙送到片場,然後到了公司,劉誌川立刻跟上,要向他匯報要緊事務。

殷權打斷他的話,一邊向電梯裏走一邊說:“你先去把適合女性開的車型找來,百萬以上的,要圖片……”他想了想,補充道:“最好是顏色鮮豔的,先去辦!”

劉誌川明白,這是要給老婆換車吧。他算是看出來了,現在什麽都沒老板老婆重要,於是沒廢話,直接去幹活了。

過不多時,劉誌川將汽車資料送到殷權辦公室。其實這些非常好找,殷總的老婆一定要開大牌車,而大牌車就那幾種有名的,隻不過是顏色的問題,他覺得紅色就不錯。

殷權將圖冊瀏覽一遍,指著一輛車說:“就訂這個,隻不過換成這個顏色!”他又指了另一款車。

意思就是他看中一款車的型,看中了另一款車的顏色。劉誌川傻眼了,顏色這個東西又不是他噴的,怎麽可能想要什麽顏色就換什麽色呢?他的臉立刻苦下來,“殷總……”

殷權將圖冊塞到他手中,瞥他一眼淡淡地說:“上次你惹了一笙,還沒懲罰你,這是一個非常好的贖罪機會!不管用什麽辦法,去辦好!”

怎麽叫沒懲罰他?他可是認認真真地參加了人力資源的培訓,讓公司上上下下笑了他很長時間,這張臉都快丟盡了,這件事兒還沒到頭兒?什麽時候才能過去?他看到殷總已經專注工作,也不敢再開口打擾老板,不然怪罪下來他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隻好去想辦法。

殷建銘得知程一笙去了劇組,二話沒說就從公司趕去片場。昨夜他沒回家,因為不想看到妻子的埋怨還有不爭氣的女兒。家裏亂成一團,他的心糟透了。更重要的是,他將女兒強硬接回國,不知為何,卻覺得對不起兒子。

殷建銘到的時候,程一笙正在拍戲,昨天沒來,今天拍攝任務很重,她要忙上一天。她看到公公過來,不顧吳導的眼色,裝沒看見,認真地拍。殷建銘也沒讓人喊停,就坐在一旁,看著她拍戲,心裏卻想著別的。

一個個場景拍完,到了中午,大家開始吃飯,程一笙才向公公走去,走近之後,她看清公公臉色不好,沒有以往的精神,麵帶疲態就像個年老的中年人。她心如明鏡,公公的日子不好過。

“爸爸,您找我有事?”程一笙恭敬有加,隻是笑意卻比以前減了許多,態度疏遠。

“一笙,拍一上午戲肯定累了吧!走,爸爸請你出去吃飯!”殷建銘關切地說。

誰不明白吃飯是假,說話是真?

程一笙客氣地笑了笑,說道:“吃飯就改天吧,昨天沒來拍戲,今天要趕進度,我們去化妝間裏說說話,中午我就吃盒飯好了!”

她以工作為借口,並且又暗指昨天為了陪殷權才耽誤的,殷建銘怎麽好意思讓她耽誤進度跟他去吃飯呢?隻好聽從她的安排,跟她一起進了化妝間。

剛進化妝間,殷建銘便迫不及待地問:“一笙啊,殷權怎麽樣?昨天有沒有發生什麽事?”

程一笙眼底一黯,轉過身,輕歎氣說:“情緒不好,如果昨天不是我拉著,肯定要出事!”

“那今天他在哪兒?會不會有問題?”殷建銘緊張地問。

“他去上班了,有助理看著,倒比在家安全。我也不可能天天盯著他,這件事,還需要他自己去消化!”程一笙淡然說道。

殷建銘低聲說:“一笙,既然過去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也不想瞞著你。昨天你也看到了,殷權的妹妹染上了毒癮,我不得不把她帶回來。殷權可能一時之間接受不了,我知道他聽你的話,你幫忙多勸勸他。你爺爺歲數也大了,總是為了這件事操心。過去的事畢竟過去那麽久,我還是希望一家人好好地過日子。再說不管怎樣孩子都是無辜的,從另一個角度看,殷權是在我身邊長大的,但是璿璿一直孤零零的一個人,我對不起她。”

程一笙聽得肺都快氣炸了,如果麵前這男人不是她公公,她非得拿掃把給打出去不可。她暗暗吸了口氣,強自鎮定一些,表情淡然,聲音清冽地說:“雖然殷曉璿在國外,但是她還有母親;雖然殷權在您身邊,他卻得不到您的愛,相反您給他的,全是恨!您因為愧疚用金錢補償殷曉璿,那您給過殷權什麽?他創業、您給錢了嗎?他的公司出現危機,您又了解幫助過嗎?殷權連錢都沒得到!”

殷建銘表情微訝,他從來沒有用這個角度去想問題,仔細想想真是這樣,殷權雖然在他身邊,可他從來沒對兒子笑過,有的全是對那件事情的埋怨。

“其實殷曉璿與殷權的處境是一樣的,那件事發生的時候殷權才十五歲,正在青春叛逆期。他克製自己沒有學壞。反觀現在殷曉璿已經25歲,完全是個有獨立思考的成熟女性,一個成年人居然交壞朋友學壞了?她有自己的人生觀,肯定知道什麽樣的朋友該交,什麽樣的朋友不該交,她的自控力這麽弱嗎?”程一笙頓了一下,表情更加嚴肅,聲音也更加清冷,“這麽多年您一直恨殷權,因為他把阿姨的孩子弄沒了,阿姨也不能再生育。但是這能怨殷權嗎?他隻是一個十五歲的孩子,心智都沒有成熟,這個年齡在法律上都要追究監護人的責任。他親眼看到生母自殺,這對十五歲的他是一個怎樣的打擊?他怎麽可能不做出衝動之事?”

殷建銘麵色晦暗,他知道這件事不能怪殷權,可他還是不得不去怪,因為這件事對他的打擊也太大了!

她幾乎是義正言辭了,因為她越說越氣憤,越不能自已,“如果不是您的不負責與莫水雲的不顧廉恥也不會發生那樣的悲劇,這應該怪你們兩個成年人。做了錯事就應該承擔後果。今天殷曉璿成了這樣,也完全是你們的不當行為導致的。爸爸,今天我說的話有些難聽,可我絕對站在公平的角度上去看問題。您好好想想,對不起的到底是誰?恕我不能勸殷權回家,那樣對他不公平!”

殷建銘羞愧的就差找個地縫鑽進去了,被晚輩這樣指責,讓他這張老臉都沒地兒擱,可他偏偏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這件事情,的確怪不得別人,他低著頭喃喃地說:“事情總不能記一輩子,我到底怎麽做才能讓一家和平相處?”

程一笙有些悲哀地說:“爸爸,您還是沒有站在殷權的位置上看問題。如果他真的原諒了,您讓他把生母的位置放在哪裏?他的生母剛去世,您就迫不及待接新人進門,換成誰,都會死不瞑目的!您可能想說是為了阿姨肚裏的孩子著想,那殷權呢?為了新生的孩子不顧已有孩子的感受,我隻能說,您那個沒出生的孩子,是您自己害死的!”

她不是個不尊重長輩的人,今天她的情緒也太激動,所以說話便有些直接。不是她想這樣,真是公公太氣人了,如果她是殷權的母親,就算不自殺也得被氣死了。估計死了也得從地底下爬出來找他算帳,他是太多情,結果變薄情了!

殷建銘畢竟是長輩,被兒媳這麽指責,臉麵往哪兒放?就算他再大度,曾經的那些難堪擺在麵上,他也無法忍受,他見程一笙態度明確,不打算幫忙,便不再多說,隻是留下一句,“我先走了!”然後匆匆離開。

還知道不好看?程一笙氣得胸口急劇起伏,她從來不是那種用別人錯誤懲罰自己的人,但是這次,她為殷權的不公待遇而生氣,比她自己受氣,還要氣!

助理進來送盒飯,見她黛眉緊鎖,杏目圓瞪,不由嚇一跳,小心翼翼地說:“一笙姐,您的盒飯!”

程一笙回過神來,麵色緩和下來,溫和地說:“哦,謝謝!”

殷建銘從劇組出來,心情並不好受,這麽多年從來沒人喊醒他,所有的人都認為那件事是殷權的錯,可是那個時候,殷權十五歲,活潑可愛,還是個孩子……

自那之後,殷權就變得沉默而暴戾,父子之間再也沒有往日的親近,像仇人一樣!程一笙說得沒錯,殷權十五歲尚能控製自己,為什麽璿璿25歲了,還會學壞?

車子不知不覺開到了殷權的公司門口,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開到這裏來,暗沉的眸掃著四周,這個時間已經過了飯點,他希望可以看到吃午飯回來的殷權。

他的希望注定要落空,因為殷權中午就沒有出來吃飯,而是讓助理叫的外賣,在辦公室裏吃的。他希望能早些完成工作,好去探班,今天她肯定會很累,也許會工作到很晚,雖然他不能幫什麽忙,總可以在她休息的時候,幫她揉揉肩、捏捏腿的。

他沒有意識到如果是以前,這會是一個多麽可怕的念頭?他竟然會給別人,還是一個女人揉肩捏腿?然而現在,他將這種事看成理所應當。

上班時間都過了半個小時,殷建銘坐在車裏露出失望的神色,看樣子他坐在車裏,根本看不到兒子。殷建銘想了想,最後還是咬牙下車,向公司大門走去。

殷建銘還從來沒有到過兒子的公司,此刻他環視著四周,心中發出驚歎,這裏的裝修還有這棟大廈不比殷氏規模小。他心生感慨,兒子長大了,建立起屬於自己的商業王國!他從來沒正視過這一切,當他聽到程一笙的話,真正看到這裏,他才發覺自己心裏有多麽的自豪。

劉誌川聽說殷總的父親來了,哪裏敢攔,直接就把人領進殷總的辦公室。劉誌川是不知道殷權家中恩怨的,他從沒見殷建銘來過,但是他在電視裏見過殷建銘。

殷權看到殷建銘,舒展的眉頭立刻鎖了起來,他看向劉誌川,訓道:“怎麽隨隨便便把人領進來?這裏是什麽人都能進的?”

劉誌川一臉震驚,殷建銘臉上有些尷尬,轉頭對劉誌川說道:“你先出去!”

劉誌川小心地看了殷總一眼,看到殷總沒有說話的意思,趕緊走出去將門帶上。

殷建銘低歎道:“殷權,家裏的內部矛盾,別讓外人看笑話!”

殷權冷笑道:“你還怕外人看笑話?17年前,你的笑話已經讓人看盡了!”

殷建銘臉上一陣難看,想發火,但是想到今天來的目的,他還是忍住了,沒有跟他計較,徑自說道:“殷權,我知道這麽多年對不起你,當年的事全是我的錯,不能怪你,你那個時候還是個孩子!”

“你又去找程一笙了?你最好少騷擾她!”殷權一眼就看透事情關鍵,17年來,殷建銘從來沒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怎麽這次來便跟他道歉呢?最好的解釋就是程一笙說醒了殷建銘。

殷建銘皺眉,低聲說:“不管怎麽講,我都是你父親,一笙是我的兒媳!”

殷權毫不客氣地說:“以前勉強我還承認我們之間的關係,但是既然你先打破約定,那就不要怪我守信。在你把她帶回來那刻,我與殷家已經沒有關係,你還是回去吧,以後不要再來了,從今往後我不是殷家的孩子!”

“殷權,你不要說氣話……”

“這不是氣話,17年前的決定,17年來到現在,我一直是當真的,並且從未改變!”殷權說罷,按了電話,命令道:“送客!”

劉誌川真心不想進來,他再傻也能看出兩人之間的火藥味兒,這絕對是一件不討好的差事,左右為難。但是沒辦法,他隻能進來客氣地說:“殷先生,這邊請!”

殷建銘當著外人的麵,不好再說什麽,畢竟那些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他深深地看了殷權一眼,轉身沉默地離開。

劉誌川剛剛把辦公室的門關上,就聽到門上傳來一聲巨響,然後是落地的破碎聲,這像是殷權的杯子,扔到了門上。

劉誌川看到殷建銘的步子頓了一下,沒有回頭,繼續往前走去。從樓上到樓下,他一句話都沒對劉誌川說。劉誌川將他送到門口,說讓他慢點,他也恍惚地沒有聽到一般,沉默的鑽進了自己的車中。

殷權坐在辦公室,盯著一地的碎片,一言不發,他哪裏還有剛才的平淡表情?此刻已經是滿臉陰戾,完全恢複成沒有和程一笙在一起時的那個殷權,昨天程一笙的努力也完全白費,像是打了水漂,消失無痕。

劉誌川警告下人們都小心著點,他親自去收拾杯子碎片,承受著殷總壓迫性的目光,令他戰栗不已。

程一笙收工的時候早已是華燈初上,原本排在後麵的夜色下的戲,為了趕進度今天拍了。殷權的人沒來,電話也沒來。開始程一笙還以為殷權知道她今天會忙,所以他也在忙,但是現在時間都晚上九點了,殷權一點消息都沒有,這就不太正常了。

她拿出手機給他打電話,電話響了一會兒,才傳來殷權深沉的聲音,就像是在深潭中一般寒,使她忍不住打個激靈,她輕聲問他:“你還在忙嗎?”

“一笙,今天有些忙,你先回家吧,我忙完再回去,不用等我!”殷權的聲音很平淡,平淡中帶了絲冷冽。

程一笙想說些什麽,卻覺得不應在電話中說出口,於是什麽都沒說便掛了。

早上還好好的,怎麽現在就成這樣了?她不放心,走出片場想打車去殷權的公司,可是剛一出片場,便被外麵的記者纏上了。往常她都是坐著殷權的車進出,記者們沒有記會拍她,今天殷權沒來接,她擔心殷權,便忘了外麵有不少記者這回事,著急地往外走。

“程小姐,不知拍了這麽長時間您有什麽體會?”

“程小姐,今天怎麽沒有車子接送?”

“程小姐,第一次拍戲,被cut的次數多嗎?”

“程小姐,有沒有什麽有趣花絮跟我們分享一下?”

……

程一笙不勝其煩,但是這些人又不能得罪,否則把她抹黑了,這部戲別想賣座。於是她笑著說:“對不起,劇組有規定,不能隨便透露任何事情,你們可千萬別讓我犯錯誤啊!”

氣氛一下子熱鬧起來,有記者問:“程小姐,吳導是不是很厲害?”

“吳導人很好,不過作為新人,還是要謹慎一些!記者朋友們,我還有事,大家能不能下次再采訪?”程一笙看他們熱情高漲,也不知道要問到什麽時候,便說起好話。

“這次我們放你走了,下次是不是要接受采訪補償一下?”記者們絕對不是吃素的,十分擅長講條件。

程一笙沒辦法,隻好說:“行,答應你們了!”

於是記者們才給她讓出一條路,程一笙快步走了出去。她要站在馬路上攔車?可是讓那群記者們看到,不知又要怎麽寫,難道她要步行往前走?這樣似乎也不好,真是為難。

就在此時,一輛車停在她麵前,車窗搖下,陸淮寧的臉露出來,“上車!”

怎麽是他?程一笙猶豫,後麵都是記者。

“這個角度他們拍不到,但是你再不上車可就說不準了!”陸淮寧語速很快。

“你把車窗升上來!”程一笙低下頭,微微偏頭看了一眼,果真那群記者有的開始拍,有的往這邊走,她拉開門坐了上去。就算她不坐這輛車,他們也不會放過這輛車的拍攝,不知又得說出什麽話來。

陸淮寧也不問她去哪兒,先離開這個地方。她不由好奇地問:“你怎麽在這裏?”

“在附近請人吃的飯,路過看到你。”陸淮寧一語代過。事實是薜岐淵給他打的電話,說今晚沒人接程一笙,於是他拋下一桌子人,立刻開車便趕了過來。要問薜岐淵怎麽知道的?程一笙身邊的助理就是薜岐淵給安排的,他自然了解片場裏的一切事情,包括殷權有沒有來。陸淮寧擔心程一笙會多問,於是立刻率先問她:“你要去哪裏?我送你過去!”

這個時間不好打車,程一笙擔心殷權,於是沒有跟他客氣,直接報上殷權公司的地址。他二話不說便往那個方向駛去。他看程一笙麵色嚴肅,不由問她:“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

“沒什麽!我是要去找我老公!”程一笙微微笑了一下,隻是笑中難免帶了焦急。

她這個樣子,他理解成為她跟老公之間有了矛盾,心情好了一些,問她:“要不要我幫忙?”

她轉過頭,輕搖了一搖,笑道:“沒什麽事,謝謝!”

“程一笙,咱們是朋友,不用那麽客氣!”陸淮寧大度地說。

她已經習慣了跟男人客氣,現在是習慣跟殷權以外的男人客氣,雖然她與陸淮寧兩人是朋友,但那畢竟是十多年前的事,現在不免會有距離感。

陸淮寧感覺到自己話有些多,看她實在情緒不好,便沒再開口,車裏的兩人一直沉默著。

快到殷權公司的時候,程一笙說道:“好了,就在這裏停吧!”剩下的路她想走過去,思考一下如何麵對她陌生的那個殷權。

陸淮寧靠邊停了車子,程一笙說道:“回頭我請你吃飯,你快回去吧,謝謝啊!”然後她下了車,站在路邊沒有走,見他的車不開,她又擺了擺手。

陸淮寧以為她不願他留在這裏,隻好說了一句,“那你小心,有事給我電話!”然後便升上車窗,開車離去。

他哪裏知道程一笙那是客氣,人家把她送過來,她不好意思轉身就走,這是一種禮貌。

程一笙走進殷權的公司,她沒有想出任何辦法,樓下保安跟劉誌川聯係了,劉誌川一聽殷權老婆來了,立刻喜出望外,親自跑下來接人。

程一笙看到劉誌川便想起上次他不敲門便進辦公室之事,微微有些不自在,但是此刻不是扭捏那些事情的時候,她拋開心中雜念,問他:“今天誰來找過殷權?”

“殷總的父親來找他,兩人似乎挺不愉快,殷總還摔了個杯子,從這之後,殷總就變了個似的。一下午什麽工作都沒做,就一個人在辦公室裏坐著,我也不敢進去。”劉誌川迅速把殷總的異樣說了出來。殷總看樣子是不打算回家的,那他也要在這裏陪著,不知陪到什麽時候?

她就知道,肯定是發生什麽事了。她沒想到公公有勇氣來找殷權,莫不是愧疚了?真是幫倒幫,她昨天好容易把殷權哄高興了,他來這麽一趟,就把她的努力全部抹掉。

上樓後,她輕輕推開殷權的辦公室,裏麵漆黑一片,從窗戶透進來的月光灑在老板椅中的“雕像”上麵,黑暗中,他真像是個雕像,一動不動地。由於背光,她看不清他的臉。

殷權發現有人進來,銳利的眸立刻掃了過去,打算發飆,然而他看到進來的是程一笙的時候,硬生生地忍住,沙啞地說:“一笙,你先回去,我不想見任何人!”

他的聲音,冷漠而又孤寂,帶著無盡的疲憊。他周身散發出抗拒任何人接近的信息,顯然這個人包括她在內。程一笙心疼極了,她也生生忍住自己的情緒,一句話都沒說,沉默地退了出去,輕輕地關上門。

劉誌川看著迅速出來的程一笙,心裏有一種不詳的預感,這次殷總是生大氣了。他本想問問情況,可是看到程一笙沉默的臉,又把想說的話咽進肚裏。

程一笙坐到殷權門前的椅子上,沒有要走的意思,就這樣一動不動地坐著,等他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