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水晶鞋，我等你

明媚

她拍偶像劇的時候，其實我已經不怎麽看偶像劇了。什麽年紀做什麽事，我向來順從時光與閱曆的選擇，所以從來不跟自己犯擰。青春少艾的時候曾經沉溺於韓劇，可是很奇怪的，也並沒有迷上什麽人。元彬固然是帥的，裴勇俊曾經在《情定大飯店》裏那樣俊氣逼人，宋慧喬的babyface甚是可愛，可是也不過是讚一聲。那時候各電視台鋪天蓋地的皆是韓劇，台劇正在低穀裏苦苦掙紮。市場並不好，觀眾又流失，連曾經為台劇創下收視金礦的大陸地區，也在“韓流”之下全麵失守。

終於還是聽說她的名字了，是正《千金百分百》裏。據說在此之前她一直做的是主持人，又被經紀公司雪藏，直到2003年才首次擔當電視劇的女主角。彼時有記者采訪力薦她出演的蘇副總，開玩笑似的問：“你把陳喬恩從冰箱裏拿出來，難道你平常沒事就會去翻冰箱裏的剩菜？”蘇副總的回應很妙：“她不是剩菜，是魚翅。平常冰在冰箱裏，偶爾要拿出來曬一曬啊！”

電視台的副總，說話自然是滴水不漏八麵玲瓏，可是竟然真的並沒有看走眼。從《千金百分百》到《王子變青蛙》，她醜小鴨似的漸漸褪去演技上的青澀，憑借偶像劇破天荒地突破了收視率8點大關，並保持這個紀錄三年，直到三年後，她又以一部《命中注定我愛你》創下高達13.64的收視率，打破了自己的紀錄。一路不敗的收視狂潮讓陳喬恩真正成為了偶像劇女王。是魚翅，不論何時從冰箱裏取出，皆是品相矜貴，不負眾望。

其實她是尋常人家出身的女生，有兄長和弟弟，雖然是家裏唯一的女孩子，可是並不嬌生慣養。她坦然對記者說起當年搬家時，獨自開著小貨車扛家具，麵對記者詫異的追問，還笑嘻嘻地說自己力大如牛。她出生的那座台灣西北部的小城又被稱為“風城”，所以在風中長大的女孩子，有一種活脫的潑辣，像是一杆竹，均稱而率直。嫩籜香苞初出林的時候，怕是誰也沒有想到，她會有一天高誌淩雲。

出道之初，她是蹦蹦跳跳扮怪搞笑的主持人，可是卻執念於拍戲，甚至為此不惜被電視台雪藏。其實由主持人轉為演員的人並不少，比如韓國的主持人尹恩惠，曾以《我的野蠻王妃》裏的申彩靜而紅極一時。再比如鄭伊健，轉入銀幕前也曾在TVB主持過多年的少兒節目。何況在台灣島上，女主持人轉做偶像劇主角並不是沒有先例——當年大S出演因《流星花園》中的杉菜一角，紅遍整個東南亞，使自己的事業更上一層樓。

所以對主持已經得心應手的陳喬恩，卻心心念念想要去拍戲，並不是一時的衝動。很多時候我們對生活的憧憬，對事業的想像，都會在現實麵前撞得頭破血流。有些人撞在了南牆上，會痛極知返；而有些人並不吭聲，會站起來繼續向前，哪怕再次頭破血流，仍舊會硬生生殺出條血路，抵達她想要去的地方。雖然是偶像劇，可是她並不像有的女演員那樣，永遠隻是一隻花瓶，穿著漂亮的衣服，等著帥氣的男主角開著名牌跑車來愛得死去活來。她在劇裏總是平凡又樸素的角色，就像生活中的每一個我們自己。“便利貼女孩”，招之即來揮之則去的小妹，連茶水間八卦都很難成為話題主角。這城市有這麽多高樓大廈，高樓大廈裏有這麽多格子間，每個格子間裏，都有一個平凡卻又不平凡的女人。

或許這也是偶像劇永遠有忠誠觀眾的原因。在辦公室裏笑臉迎人，上要應付老板，下要周旋客戶，同事之間或許還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較勁。三寸高跟鞋走在光潔照人的大理石地麵上，篤篤有聲，其實每個光鮮照人或者一絲不苟的officelady，都知道自己但凡一時大意，便會重重一跤摔得灰頭土臉，痛不可抑。太辛苦，然而不辛苦又能怎麽樣呢？生活便是如此的緊迫逼人。升職、加薪、業務、愛情……女人要煩惱的事情委實太多太多，那方小小的格子，亦是風雲變幻、雲譎波詭。

所以才會有偶像劇吧。看著那個平凡普通的自己，如同看著沒有穿水晶鞋的仙度瑞拉。並非是傾城傾國，亦並非是讓男人驚豔的第一眼美女，可是不要緊，好女人都是一杯茶，有她清雅淡麗的香氣氤氳。再平凡再普通又如何，總有王子騎著白馬，不遠萬裏而來，將你從城堡裏吻醒。從此兩人在珊瑚的宮殿裏，過著幸福的生活。

即使劇情俗套，可是哪一段愛情不俗呢？千年百年來，除了我愛你，你愛我，她愛你，他愛她之外，難道還能有別樣的橋段？《王子變青蛙》裏是立誌要嫁給有錢人的灰姑娘撿到失憶的王子，兩個人打打鬧鬧，卻生出異樣的情愫。《命中注定我愛你》則是老套的一夜情，因為懷孕不得不結婚，仍舊是吵吵鬧鬧的歡喜冤家，最終卻深深地愛上對方。愛情到底是什麽呢？我們為什麽愛上一個人呢？也許有時候，就是那樣不經意。曾經討厭過的人成了自己最愛的人，曾經討厭過的經曆成了這輩子最刻骨銘心的愛情記憶。我們都不知道此生最愛的那個人會在什麽時候，什麽地方，突然出現在我們的生活裏。我們也並不知道，一段感情的開始與結束，會是怎麽樣一個過程。

很多細節說起來並不浪漫，曾經在電車上聽到後座的一個女生對鄰座的女生講述自己愛情的那點煩惱事，不外乎就是另一個女生喜歡著她的男友，可是對愛著的人來說，這就是驚天動地的大事。因為每一粒愛的塵埃，都重於泰山。

男人壓力大的時候，會抽煙喝酒打牌看世界杯。而女人壓力大的時候，也許隻是逛街、購物、吃巧克力，或者是，坐下來看一部俊男美女主演的偶像劇。悲歡離合從眼前一一掠過，跟著女主角一起經曆那些轟轟烈烈的纏綿悱惻，痛過哭過，欷歔著感歎著，蕩氣回腸不僅僅是一個虛無的幻境，而是切切實實，感同身受。當男人們坐在酒吧裏為世界杯的進球高聲歡呼時，也許女人們正坐在家裏，捧著水果盤和紙巾，看著一個動人的浪漫愛情偶像劇。

看電視的時候，我們有時候會對主角的單純或者固執嗤之以鼻，或者對主角的選擇覺得不可思議。但我們卻很少去想，自己在生活中，也曾一次又一次栽在那些所愛的人手裏，也曾一次又一次欺騙著自己，犯著在外人看來愚不可及的錯誤。

或許這也是陳喬恩執念於拍戲的原因，哪怕是偶像劇呢，其實都是給所有愛夢想的姑娘一個甜美的枕頭。是，故事並不真實；是，王子或許永遠也不會來；是，現實永遠不會這樣狗血。可是你要知道，仙度瑞拉在穿上水晶鞋前曾經做了十幾年的灰姑娘；而睡美人雖然是公主，也曾經用漫長的百年時光去等待一個愛人；至於紫霞仙子，她用了整整五百年的時光交錯，才換回一滴眼淚。我們在愛情的路上一路跌跌撞撞，甚至迷失方向，可是我們卻永遠不會灰心失望。

因為水晶鞋會有的，王子會有的，五彩祥雲總會有的，偶像劇或是愛情，都會有的。

2010.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