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靠冰棺材

第35章 靠冰棺材

這個猜測讓我心裏十分不安,隻見杜梓瑤不顧一切地朝血池衝了過去,完全看不到她還有任何害怕的樣子。

她跑到裸屍堆的邊上,慌亂地翻看那一具具屍體,嘴上不停叫著“期大哥……期大哥。”

我愣在原地,被眼前情景深深震撼到了,一個柔弱的女人,到底要有多愛這個男人,才會為他做到這種地步。

突然,身後傳來的一句虛弱而沙啞的:“我在。”使我與杜梓瑤同時身體一震,不約而同地朝發出聲音的地方望去,下一秒便是撒開步子朝那裏跑去。

杜梓瑤跑過去的時候,幾乎是撲倒在那人的腳跟前,再次抬頭,眼裏已是飽含淚水,似有千言萬語要說,卻心疼的隻知道哭。

我看著那個昔日風華絕代,纖塵不染的人,如今哪裏還看得到當初那個仙人般的模樣。

他萎靡不振地坐在一張應該是刑具的鐵凳上,身上穿的仍舊是那套不變的白色長衫,隻是這套衣服早就沒了它平時該有的幹淨模樣,因為他曾經被冰涼的水當頭灌下,所以那衣服濕漉地貼在他身上,因為他的琵琶骨被兩彎鐵鉤深深紮入,所以暗紅的血跡染滿了他的白衣,因為他被看壓他的獄卒狠狠揍過,所以他的衣服皺褶不堪。

光看著他的模樣,我就能想象他這段時間遭受了多大的痛苦。

我重生之後,居然完全沒有想到過西營的兄弟們會有怎麽樣的下場,還安然自得地這麽過了一個多月。

我簡直……

該死。

期殊羽無力地抬眼看了看杜梓瑤,辛苦地闔動了他幹燥的嘴唇:“傻丫頭,你怎麽來了。”

我聽出了那語氣之中的寵溺與擔心。

忽然之間,一切我都明白了。

嬰珂蓉死的那一天,期殊羽利用嬰珂蓉的命來威脅聶上薰放棄攻城,因為他知道聶上薰喜歡嬰珂蓉。

因為他一早就知道,聶上薰喜歡嬰珂蓉,所以,他才會假意和嬰珂蓉親近是嗎?所以,被我不巧撞見他拒絕杜梓瑤的告白,也是故意演給我看的嗎?所以,他的那些溫柔,那些深情,也都是假扮出來的嗎?

那他,還真是個影帝級的演技派。

我自詡的宇宙第一直男,都在那時差點著了他的道。

我自嘲地笑了笑,沒想到卻笑出了聲,期殊羽緩緩抬頭看了看我,那雙本來無力微張的黑眸卻是驟然收緊。

這個表情我好像看過很多次,不就是見了鬼的表情唄!

我又笑了一聲,不知道為什麽,這時對沒有及時來救他的愧疚之心少了很多,今天救他,就當回報他當時在城樓之上緊緊抓住我手不肯放的恩情吧。

他執著地盯著我的臉,卻使我感到很厭煩,我冷冷道:“我不是嬰珂蓉,嬰珂蓉是我小弟,今天來原本就是為了帶她回家。”順便救你的意思。

說到這裏,我突然想到,嬰珂蓉該不會也在血池之中吧,不禁有些不安,好歹我也用過那副身子啊,她一個女孩子,死後還要背扒光衣服和赤.裸的男屍堆在一起,實在太過淒慘。

誰知期殊羽並聽不懂我的言下之意,居然客氣地催促道:“那嬰公子快些去找他吧。”

我心下一怒,斥道:“你這人怎麽這麽不識好歹!”低頭看了看杜梓瑤:“杜姑娘,你替他把肩上的彎鉤取下來,我去找我小弟屍身,我們分頭行事快一些。”

杜梓瑤點了點頭,剛要伸手去碰期殊羽的琵琶骨,卻聽後者低聲道:“你們都走吧。”

杜梓瑤難以置信地看著他,隻看他輕笑一聲,似是自嘲地緩緩道:“我對珂蓉的心意,原本無比複雜,現在,卻唯獨隻剩下了愧疚,期殊羽沒有臉麵再讓他的哥哥來救我性命,所以,你走吧。”

這話是對我說的,我隻是沉默不語,杜梓瑤卻一臉震驚地搖著頭勸他別再說了。

我不再理他,一甩衣袖便轉過身去,身後期殊羽又虛弱地低聲道:“他被聶上薰放在左麵牆後的冰柩裏。”語氣淡淡的,沒有任何情緒,似乎隻是為我指個路而已。

我朝他說的地方走去,果然看到一個冒著縷縷寒煙的冰棺材,上前一看,裏麵躺著的,正是曾經與我融為一體的那個人。

衣著完好,臉色有些蒼白卻不僵硬,閉著眼睛,像個睡著的冷美人,這麽看著曾經的自己,真的感到十分稀奇。

我俯下.身,緩緩抱起她,在她耳邊輕聲道:“對不起,嬰珂蓉。”這句話想說很久了。

總算還是沒有讓她死後的模樣太難看,說起來還多虧了聶上薰,想到那個人,腦中又忽然出現那扇石門徹底關上前,他淡淡的笑容,隻覺得心裏有些莫名的不安。

換了個更方便的姿勢背著嬰珂容,還好她A罩的胸脯也不至於太硌人,想到這裏,卻一點也笑不起來。

背起嬰珂蓉,又折返回去,卻看見期殊羽仍是麵無表情的坐在那裏,完全沒有半點要走的意思,而杜梓瑤正背對著我站在他身邊,身子微微顫動,似乎在哭泣。

我當下火氣就上來了,這兩人不是有病嗎?

我腦子一熱便大步走了過去,非常有存在感地站到他們麵前,大聲責問道:“你們在幹嗎?就這麽想死?”

杜梓瑤被嚇得渾身抖了一抖,隻看她深深顰著眉,悲痛而無奈地看了我一眼。

而本來蔫蔫坐著的期殊羽,也倏地抬起頭來,眼裏全是震驚和某種我看不懂的複雜情緒。

我瞪了他一眼:“你以為你不走她就肯走嗎?麻煩別那麽自私行不行,還有,我被你……我小弟被你害死,我都沒想殺你,你自己就自暴自棄個什麽勁啊!”

也不去再看他臉上情緒多變的表情,我朝杜梓瑤催促道:“趕緊的,把他琵琶骨上的鉤子弄下來!”我焦急地看了看周圍四五個被聶上薰定住的看守:“這些人恐怕馬上就要恢複了,得快點!”

不得不說期殊羽忍功真好,杜梓瑤滿臉心疼地將鐵鉤子從他肩膀拔出來的時候,他也僅僅隻是悶哼了兩聲。

我緊了緊背著嬰珂蓉的手,朝出口那裏看去:“你扶著他,我們原路出去。”

杜梓瑤扶著期殊羽,疑惑道:“原路返回?你確定我們出的去?”

我麵無表情地看了看她:“嗯,有人會接應我們。”

杜梓瑤仿佛對我的話有些懷疑:“是誰?”被她扶著的期殊羽虛弱地抬起眼來看著我,似乎也想從我這裏確認些什麽。

我看著他們,淡淡道:“聶上薰。”

杜梓瑤如同聽到了巨大的噩耗,瞪目結舌地看著我:“聶上薰?!”

不喜歡她的這種眼神,好像我準備陷害她一樣,我不太痛快道:“我知道他是劉濞的手下,但是他也是我的朋友,他一定會幫我們的,快走吧。”

這時,一直沉默的期殊羽突然說話,聲音沙啞而無力,卻非常沉著:“聶上薰,他並非是吳王的手下……”緩緩抬起頭來看著我,眼眸深邃得像一汪無垠的黑潭:“而是……吳王的子嗣。”他微弱地笑了一下:“現在,你還確信他會幫我們嗎?”

聶上薰,他,是吳王的兒子?

沒錯……這個消息確實非常震撼……

曾經有人說他是吳王的男寵,也有人說他是吳王的手下,可他在我麵前卻從未真心承認過,我也從來沒有對他的身份產生好奇而去盤根究底。

可是,那又怎麽樣?至少他沒有騙過我。

我本就不屬於這裏,即便我身在漢國,他身在敵國,那又怎麽樣?在我心裏,他就算是個外星人,也還是我的朋友。

我睜了睜眼睛,直直地看著他:“當然信。”為什麽不?

便轉過身去,丟下瀟灑兩字:“走吧。”

步子還沒邁出去,驟然間地動山搖,整個地牢猛烈晃動起來,不停有斑駁的石灰掉落下來。

我心下一驚,難道是地震?

我在現代活了二十多年都沒遇到過地震,穿越到古代倒是讓我嚐到新鮮了。

地麵搖晃得厲害,我根本無法站穩,難道這個地牢要塌陷了?

我與杜梓瑤交換了一個目光,她眼神雖然透露著害怕,但扶著期殊羽的手卻依然鎮定,而期殊羽更是麵容淡然地垂著腦袋,仿佛一切都事不關己。

我無奈地看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要是想讓他積極參與逃生,恐怕比登天還難。

可沒過多久,地麵搖晃的程度就開始緩緩減弱,到最後,完全恢複了原有的平靜。

我餘驚未定地張望著四周,此刻地牢的氣氛安靜的不像話,僅有地上散落的石灰是我們劫後餘生的證據。

就在我們安撫著自己剛平靜下來的心時,突然從冰棺材那裏傳來一聲沉長的巨響,把我們都嚇了一跳。

就好像一座塵封已久沉重無比的閘門終於被開啟的聲音。

我背著嬰珂蓉,謹慎小心地朝冒著寒氣的冰棺那兒緩步走過去,杜梓瑤扶著期殊羽跟在我身後。

當我將頭探入那張冰棺時,眼前的發生的一切使我感到自己的瞳孔猛然收緊,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剛才還躺著嬰珂蓉的冰床竟然憑空消失,現在隻剩下一口方方正正,深不見底的黑洞,透著篝火的光芒,還隱約可見下麵有人為修造的樓梯。

這扇通道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打開,它通往哪裏,不得而知。

現在,我終於有點自己是武俠小說男主角的感覺了,這種未知的道路,心裏沒底的感覺,原來並沒有一丁點期待的感覺。

這時,杜梓瑤突然冷靜道:“這扇門開的蹊蹺,或許,我們應該順它的意,就從這裏走。”

我並不同意她的觀點,這條路明明充滿著未知之數,是凶是吉都不一定,為什麽要拿自己的性命做賭注?

我拒絕道:“不,還是往回走比較穩妥,聶上薰還在等我們。”

杜梓瑤似乎有些惱火:“你以為聶上薰是什麽好人?你對他就如此信任?或許他受了吳王指示,特意把你引進來想來個甕中捉鱉也不一定。”

我覺得十分好笑,“切了”一聲道:“我這種小人物,吳王抓我有什麽用?而且這裏是我主動要求來的,又關聶上薰什麽事?你能不能不要胡亂猜測,冤枉好人。”

杜梓瑤看我的眼神愈發質疑:“你莫不是被聶上薰的妖術迷惑了心智吧。”

我氣得舌頭打結:“你這女人……”要不是當下情況危急,我有真幹脆將他們撒手不管的衝動。

杜梓瑤見我說不出話,氣勢更加咄咄逼人:“你身為大漢子民,若沒有被聶上薰的妖術迷惑了心智,那我真是不明你為何對那種賊人會如此信任,難道你是喜歡他不成?!”

一直默不作聲的期殊羽,在聽到她的這句話時,不知為何忽然抬起頭來,看著我的眼神深沉而冰冷。

麵對這種明顯是用來激怒我的話,我卻忍不住心髒一沉,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