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午夜蘭花

第三章 午夜蘭花

蕭東樓盯著施施然走來的白衣人,忽然笑了:“小花。”

摘花應道:“嗯?”

蕭東樓活動了一下手腕:“你去對付那些人多的罷,我的手腕有點累了,我隻負責這一個白的。”

摘花回過頭來看了東樓一眼:“這個便宜能不能我來沾?”

蕭東樓堅決的:“當然不行。”

話既已說完,兩人身形立分,摘花掠過長街的另一端。

蕭東樓稍稍整了整衣衫,抬手作了個禮:“這位仁兄!”

白衣人也連忙回了個禮:“蕭兄客氣,在下隻是一無名小輩。”

蕭東樓微笑道:“仁兄既然不願結納,蕭某怎敢勉強?”

那邊摘花已經卷入戰團,在時不時濺起的血光中,摘花還是忍不住回過頭來大喊了一聲:“他奶奶的,你們到底打不打啊!”

??蕭東樓忍不住歎了口氣:“唉,我都說這個麻煩留給我了,你還偏偏不信。”

然後又抬頭對白衣人歉然道:“抱歉,要不,咱們現在就開始?”

白衣人抬頭看了看天:“也是,風大雨大,而且也過了晚飯的時間,真是失禮得緊了。”

兩人客氣之間已各自挪動了腳步。

蕭東樓忽然又歎了口氣。

白衣人道:“蕭兄?”

蕭東樓道:“你我如此客氣,少不了又要為誰先出手推讓半天,不如……”

他抬眼看了一下:“下一道閃電後,會有幾聲雷,如是單數,就我先來,如是雙數,就是兄台占個先了?”

白衣人大笑:“蕭兄所言甚是,如此甚好,就依蕭兄的話便是了。”

話音未落,一道閃電裂空而至。

就在雷響至第五聲時,第二道閃電又劃破長空。

蕭東樓不待閃電劃盡,已將身形縱起,手中彎刀在空中閃過幾個淡藍色的弧形,溫柔地劈了下來,那速度竟是說不出的慢。

白衣人不敢怠慢,手中長槍單手揮出,生生朝蕭東樓空中的方向砸了過去。

蕭東樓大笑一聲,霎那間,刀槍已經相擊。月如鉤順著槍勢劃了過去,長槍卻突然變了方向。

正所謂:“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

如今兩人正是以長對短,以強對險。

長槍足有七尺,變個方向在高手相爭之際談何容易?白衣人居然長槍撒手,在空中一個倒轉,將整個人欺入蕭東樓懷中,,右手順勢捉回長槍的紅纓處,將長槍順勢倒掄回來。

蕭東樓刀鋒明明在長槍的中部,不知怎的便回旋至白衣人的後背。

可長槍槍尾業已夾風砸下。

兩人空中一遇,身形已分,均收回攻勢。

落下地麵後都不住後退,以化解力道,白衣人的長槍在地上一路濺起水花。

稍頃,白衣人右肩滲出血色,蕭東樓也一聲輕咳,吐出一口淤血。

兩人站直了身體,居然相視而笑。

回轉身來,摘花那邊業已砍倒了近半數之人,他自己的身形似乎也稍有遲鈍。

白衣人看著蕭東樓的眼睛,忍不住歎了口氣。

他將手中長槍在地上頓了一下,大聲道:“今日勝負已無法再分,改日再去向蕭兄討教。”

他回身作了一個手勢,所有人均收住兵刃,向長街的另一端退去。

白衣人拱了拱手:“兩位,後會有期。”

看著那白衣人施施然而去的背影,蕭東樓摟住了摘花的肩膀:“走吧,兄弟。”

摘花不解道:“為什麽放他走?”

蕭東樓歎氣道:“我已經餓得不行了。再打下去我肯定沒力氣了。”

摘花大笑道:“他奶奶的,那我們就回去吃雞去!”

倆人一路說笑,一路將各自的煙火放上天空,在他們遠去的背影,頭頂升起了一座淡藍色的小樓和一朵紅色的小花……

衣衫是幹燥的,柔軟的。

火鍋是滾燙的,鮮美的。

酒是醇醇的,雞是肥肥的。

一場激戰後,換下雨水和血水濕透的衣服,坐下來喝酒吃火鍋,實在是一件舒服的事情。

蕭東樓現在就舒服的歎了口氣:“原來,大雨滂沱,喝起酒來也是別有味道。”

溫柔接口道:“哥,今天的酒好不好?”

蕭東樓和司空摘花異口同聲地接道:“好!好得很!”

溫柔撲哧一下笑出聲來:“今天下大雨,家裏的藏酒又恰巧喝完了,隻買到了最普通的燒刀子,咳咳。”

蕭東樓與摘花麵麵相覷:“可是這酒真的很好喝啊,而且不是一般的好喝。”

唐方微笑:“那是你們的心理作用,主要現在心情放鬆愉快,其實喝白水你們也會覺得好喝的。”

蕭東樓皺起了眉頭:“不會吧。你們連我對酒的品評也懷疑?”

溫柔這才覺得疑惑,她走過來,倒了一杯酒給自己,先是聞了一下,麵色就變了,然後她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半天沒有說話。

她愣了一會兒,又倒了一杯給唐方:“姐姐,真是奇怪啊。”

唐方接過杯子,隻嗅了一下,就斷然道:“這是江南鳳家的酒。”

蕭東樓握杯的手不經意地輕輕抖了一下。

溫柔奇道:“這個不是燈火闌珊啊?!”

唐方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道:“這個是——卻上心頭。”

此話一出,,四人皆盡沉默了很久。

良久,溫柔輕聲地問蕭東樓:“哥,看來鳳家真的是有事求你的了。”

蕭東樓抬起頭,微笑著說:“也許。他們連‘卻上心頭’都拿出來了,看來是有大事了。”

摘花道:“那我們幫還是不幫呢?”

蕭東樓沉吟了片刻:“雲飛揚這件事,鳳家牽連在內,想來與此有關。我們東花就是要為此還以真相,不存在幫不幫誰。我們平心而為就是。”

窗外,雨漸漸地停了。

長街似乎全無剛才的激烈,隻是有一個孤獨的身影慢慢地走遠,慢慢地,那身影在這夜涼如水的長街竟顯得說不出的孤單,說不出的寂寞……

江別離托著下巴在軟椅中沉思。

龍尾一身白衣從廳外進來,輕聲道:“堂主,事情並不順利。”

江別離身子一震,抬頭道:“那東花如此難對付?”

龍尾低頭道:“蕭東樓在力戰血傘長刀陣後,又躲過了風雷雙流星的夾擊。屋頂花雨劍陣逼他出了兵刃,下麵的飛雪箭林在他身形力衰時發動攻勢,可是……”

江別離怒道:“可是什麽?”

“可是這時候司空摘花出現了。”

“他們兩人敵得過我的風雨雷電陣?”

“可是還有你啊?”

“屬下慚愧。”

江別離倒吸一口長氣:“你的黯然****槍在他們倆幾近力頹之時還是不敵?”

“屬下不敢戀戰,屬下沒有把握在使出‘傷離別’後可置兩人於死地,那樣沒的反倒露了行蹤。”

“沒把握?”

“真的沒把握。”

江別離默然許久,抬頭道:“好在還有午夜。”

龍尾也微笑道:“對,午夜會有蘭花。”

雨後的天空居然開始晴朗起來。

幾顆寥落的星星探出了頭。

七八顆星天外,兩三點雨山前。

蕭東樓披衣起身,獨自走出了房間。

他悵然地望著天空,似乎出了神。

“蕭大俠,小女子無以為報,隻有這壇‘燈火闌珊’。這等薄酒,送與蕭大俠懂酒之人,也不算虧待了它。”

“我們鳳家這次卷入雲家血案,怕隻有蕭大俠才能幫得到我們了。”

“曲終人須散,燈火已闌珊。蕭大俠若有一天真的有什麽解不開的愁情煩事,想要忘記,想要斷去,也許小女子可以幫到你。”

蕭東樓腦中閃回江北城外,長亭贈酒,似乎這鳳夕舞的影子閃閃不斷,他雖然連她的容貌也沒有看到,卻似乎有種牽牽連連的東西扯著他,淡淡的,卻又揮之不去。

“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今晚的酒好像又扯回了許多記憶。

蕭東樓禁不住輕歎了一聲,將眼光收回來。

就在這時,他看到一朵蘭花正輕輕地從屋頂飄落下來。

漆黑的午夜,雪白的蘭花。

蕭東樓微笑的看著這朵蘭花。

空氣中亦開始淡淡的出現了一種令人心醉的氣味,愈發的濃重起來。

蘭花的花瓣開始多起來,多得像是雨一樣,飄飄灑灑的落將下來。

然後,蕭東樓就看到一個一身白衣的女子走了進來,走的悄無聲息。

這女子容貌清麗,臉上有種說不出的神情,是哀怨,還是惆悵。

“蕭大俠,午夜清寒,緣何輾轉難眠?”

這女子的聲音柔柔淡淡,令人聽來說不出的舒服。

蕭東樓一直微笑著:“姑娘不也未能成眠,而且還冒冒失失的跑到別人家裏來了,就不怕擾了主人清夢?”

白衣女子在院子裏徘徊了兩步,笑道:“我是怕這裏的主人長夜寂寞,所以才來討杯酒喝。”

蕭東樓笑道:“酒是有,但是不知道姑娘敢不敢喝?”

白衣女子揮袖輕笑:“能與蕭大俠把酒臨風,不亦樂乎?”

蕭東樓正色道:“姑娘隨蘭花而至,蘭花也隨姑娘而落,莫不是‘溫柔鄉’的蘭俊嫣?”

白衣女子嫣然一笑:“你可以叫我小蘭。”

江湖第一大殺手組織“溫柔鄉”的二當家。

“午夜蘭花,淚如雨下”。

成名絕技:蘭花淚。

溫柔不知何時從屋裏溜了出來,口裏念念有詞。

蘭俊嫣回頭道:“這位就是蕭大俠的妹子溫柔吧,果然冰雪聰明,乖巧宜人。”

蕭溫柔低頭道:“其實也沒有蘭姐姐說得這麽好了。不過本姑娘確實頭痛江湖中送我的稱號,麻煩得不得了。”

蘭俊嫣笑道:“哦?”

溫柔抬起頭,認真道:“我哥一向都教導我不能圖什麽虛名,所以我把它那些羅羅嗦嗦的稱號大部分都去掉了。”

蘭俊嫣笑道:“正是應當如此。”

溫柔笑道:“所以你現在再稱呼我呢,隻需要叫我作……”她清了清嗓子,接著道,“蘭心蕙質冰雪聰明秀外慧中如花似玉瓊樓玉宇九天十地宇內東花寶貝傷心溫柔雪,蕭溫柔就可以了。”

蘭俊嫣愣了半天,勉強笑道:“溫柔姑娘果然是……咳咳,簡單多了。”

溫柔歎了口氣:“有這麽個大哥,我想不簡單都不行啊!”說完斜了一眼蕭東樓,言下似乎有著莫大的委屈。

蘭俊嫣也忍不住歎了口氣:“跟兩位聊天真是愉快,我幾乎都忘了自己是來幹什麽的了。”

溫柔奇道:“姐姐你不是來找我們聊天的嗎?”

蘭俊嫣搖搖頭,笑得花枝亂顫:“我是來——殺,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