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是種罪
我們是同類,卻不是一對
去往郊區的時候,在車上心裏五味雜陳,那感覺,有心疼他的悲傷,也有懷疑他對我的心究竟有沒有一刻是真的。
想來他是否早就知道了,所以,才在每次提到“結婚”二字的時候,有凝重的猶疑,才會在今天一大早,打電話給我,聲音中帶著困倦和沙啞。
阿姨已經等在了小區門口,我下了車,遠遠便看到她,於是笑著招手。
三步並兩步拿著大包小包走到了她的麵前,看到我,她眼眶竟然濕潤了。
“陳阿姨,我爸爸呢?”
“在屋子裏。”她拉著我的手,接過我的包,就往樓上去。
記不起有多久沒有見過他了,好像自從出國以後,就一直避免著回來,避免讓自己想起這些事。總覺得很多事,隻要不想就好了,不想,心就不會痛,也不會覺得生活有多困苦。
可是工作這幾個月,像是突然長大了,知道有些事並不是隻要逃避就不存在的。
我跟著阿姨上了六樓,她拿著鑰匙擰開門,滿屋子的藥水味,卻是幹淨整齊的。
“陳阿姨,謝謝你,這麽用心地照顧我爸。”
“這是我應該的,快去吧,他肯定很想你。”她握著我的手,又用力地握了握。
爸爸的房間在向陽的一間,我走過去,將生活用品和營養品都擺在床邊,俯下身去,看著他。
胡子茬淡淡的,並不是很長,想來阿姨會隔幾天都給他刮的。
“爸。”我摸著他愈加消瘦和蒼老的臉,“我回來了。”
盡管忍著,努力忍著,可是“爸”這個字剛一出口的時候,眼淚還是瞬間流了下來。可怎麽辦呢,我以為堅強的是自己,最後發現脆弱的是命運。
“爸,你還睡呢。”我輕輕在他耳邊說,他的眼睛死氣沉沉地看著房頂,似乎並沒有感受到我的出現。
才幾年的時間,爸就老了那麽多,生命中所有的生氣都已經消失殆盡了,我甚至記不起在我小時候爸爸那意氣風發的英倫模樣。
那個時候,我嚷著要每個女孩子都有的布娃娃,他卻執意給我買長長卷卷的會叫的白色小狗,他說:“你看,敲一下,它就會汪汪三聲。”
我驚喜地笑著玩了起來,不停地敲它的頭,不停地在它麵前拍手,它果然會持續地叫個不停。
可是,心底還是有著小小的遺憾,我想,我終究沒有每個女孩子都會有的布娃娃了。然而眼角還是眯成了一條縫,因為爸爸喜歡,因為爸爸脾氣中自帶的執拗,他說,“即便是女孩子,也要堅強和獨立,不要整天布娃娃布娃娃的,那會讓人變得嬌弱的。”
我乖乖地點頭,爸爸便笑了起來,撫摸我利落的短發:“我們小月最乖了。”
我喜歡看他這樣笑,笑的時候兩頰有長長的酒窩。雖然那時年紀小,可是我已經知道怎樣讓爸爸開心,怎樣取悅他,怎樣去換取他對我越來越多的寵溺。
我那麽愛他,比媽媽都愛。
所以後來,媽媽離開了他,我在那一刻絕望地想,不管怎樣,我都要跟著我爸過。
可是,真是奇怪,命運就是這樣在我身上兀自搞它的惡作劇,我後來還是選擇了媽媽,而我那英俊無比的爸,卻成了這副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