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段輕痕
錯妃誘情
這是一個暮色深重的暮春黃昏。
流霜送走了最後一名病者,便與藥叉道別,和紅藕結伴,向她們租住的小院走去。藥叉晚上都是宿在醫館的。
街畔柳綠花紅,空氣裏飄散著淡淡的槐香,很是怡人。
夕陽將她們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流霜默然無言地走著,眸中糾纏著一絲淡淡的遺憾。總是有一些病人的病痛是她無法醫治的,就如同她無法醫治自己的寒毒一般。
“小姐,有人在我們門前。”紅藕小聲說道。
沉浸在自己思緒裏的流霜,並沒有注意到已然走到了胡同裏。遙遙望去,自家簡陋的門庭邊,凝立著一道黑色的影子,黑衣黑發,雖看不清麵目,但是那身形極像一個人。
難道是……?
心內漫過一絲難以名狀的驚喜,流霜快步跑到那人麵前。
劍眉朗目,麵目肅然,果然是師兄的隨身傭人……藥鋤。
藥鋤在這裏,那麽師兄定是回來了,流霜的清眸瞬間笑成了兩彎新月,她躡手躡腳地向院內走去。
方寸小院,一株刺槐已然開花,淡白小花一串串垂掛著,芬芳滿院。
流霜眼波流轉,環視一周,沒看到師兄挺拔俊逸的身影。她又躡手躡腳走向屋內,床榻上空無一人,窗前的八仙椅也是空的,屋內依然沒有師兄的身影。
流霜的心,漸漸沉落,難道師兄並沒有回來?隻有藥鋤回來了?不能啊,若是師兄沒回來,藥鋤是該告訴她的啊。更何況,這隻屬於她的小屋裏,依稀有一股淡淡的香氣,那是屬於師兄的氣息,因為太熟悉了,所以才能感受到。
流霜從屋中走出,正要出去向藥鋤那個悶葫蘆問個明白。
身子驀然一輕,竟被一雙有力的臂膀抱了起來。溫熱的男性氣息合著一股幽涼清香直撲而來,身子又一輕,她已經被拋了起來。向著那高高的刺槐飛去,白裙在空中翩然展開,好似白蓮花開。
飄飛的感覺太刺激了,一串清脆的笑聲在小院裏響起,流霜很久沒有這麽爽快地笑過了。
飛到了最高點,落下來,被那雙臂膀接住,又重新被拋起,再落下,再拋起,直到流霜被拋得頭腦眩暈,分不清東南西北,連連求饒,才被那個人安然抱在懷裏,坐在院中的軟椅上。
夕陽很美,槐花很香,周遭很靜。
安靜,流霜靠在這個溫暖的懷抱裏,心也很安靜。
一雙修長的手,輕輕梳理著她絲絲縷縷的發,好似梳理著她的心情。
流霜趴在這個溫暖的懷抱裏,緩緩哭了出來。
眼淚好似決閘的河水,泛濫。
在父母的懷抱裏,她沒哭,也不能哭,因為,她不能讓年老的爹娘再為她擔憂。但是,在師兄的懷抱裏,卻是可以肆意哭泣的。
頭頂上,依稀傳來師兄悠長的歎息,極是悲愴憐惜。
良久,流霜終於哭夠了,多日鬱積的委屈好似隨著淚水消失了。她抹了一把眼淚,抬起朦朧的淚眼,望向朝思暮想的師兄。
他身穿一襲淡藍色衣袍,宛若將澄澈幽蘭的碧天披在了身上,給人一種寧靜而深邃的美。他俊美的五官若刀削玉琢一般,黑眸深邃如大海,眸中糾纏著思念糾纏著恍如隔世的悲喜。
或者是分開太久了,流霜驀然發現,師兄原來也是這般俊美的,比百裏寒和百裏冰一點也不差。
若說百裏寒是清冷的寒玉,百裏冰是玲瓏的頑石,那麽師兄是什麽呢?與她而言,師兄就是一抹光,一抹照亮她心底的光。
流霜很納悶,以師兄的容色,為何,那句詩裏沒有師兄的名字呢?不禁有些為師兄抱不平。
“霜兒,在想什麽呢?”段輕痕盯著她若有所思的側臉,微笑著問道。
“當然是想師兄你了,幾日不見,師兄愈發出落的俊美瀟灑了。”流霜盈盈淺笑著說道。
段輕痕一呆,眸中閃過一抹微光,他一掌輕輕拍在她的頭上,溫柔地笑著問道:“那霜兒有沒有動心呢?”段輕痕的語氣是半開玩笑半認真的。
流霜詫異地挑眉,在她的記憶裏,師兄似乎從來沒有與她開過這樣的玩笑,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答。略有些吃驚地抬起頭,正迎上他的目光,灼亮而深情。
心跳驀然一滯,兩頰隱隱發起燙來。流霜掩飾地嫣然一笑,將手一伸,道:“師兄,拿來!”
段輕痕黑眸中閃過一絲無法言說的複雜神情,他微微笑了笑,道:“什麽呀?”
“當然是禮物了,你出去遊玩了這麽多日,難道沒搜羅到好玩的東西嗎?”流霜刁蠻地問道。
“沒有,不過,過幾日我會送你一樣好東西,你肯定喜歡的。”他悠悠說道。
“什麽寶貝東西,現在不能給我呢?”
“那東西,我還沒得手,怎能送你!”段輕痕邊說邊微微皺了一下眉,輕聲問道,“霜兒,你和那個人,你們如何了?”
流霜呼吸一滯,她自然知道師兄指的是她和百裏寒的事情,不曾想,師兄剛回來,這麽快就知道了。
“師兄,原來你知道了。我和他,已經和離,再無瓜葛了,從此後,男婚女嫁,再不相幹。”流霜極是落寞地說道。
“那就好,”段輕痕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手緩緩壓到了腰間。
“師兄,你這次回來就別走了,爹娘已經歸鄉了,我卻不能隨他們而去,不如我們一起在京城開醫館怎麽樣?”如果有師兄和她在一起,她就不用這麽累了,師兄的醫術也不差的。
段輕痕笑道:“那樣自然是很好的,但,我有更好的建議,我們不在這京城開醫館。你不是最想遊曆天下嗎?師兄帶你去,蒼山霧海,戈壁草原,我們邊遊玩邊為病人醫病,怎麽樣?”
他未說完,流霜的雙眸便彎成了漂亮的月牙狀,這正是她的夢想,她從未和師兄說過,可是師兄竟然都知道。
夕陽終於徹底沉落下去,一彎新月緩緩升起,段輕痕的藍色長袍在月光下泛著微光,他白皙的手捂在腰間,那裏有暗深色的**滲了出來。
“霜兒,我還有些要事要辦,要先離開了,待事了後,我會來接你的!”段輕痕忽然站了起來,溫柔地說道。
“師兄,你還要走麽?”流霜以為他回來便不走了,很是不舍。
“很快就來接你。”段輕痕說罷,緩緩站起身來,在月色迷蒙中,向門口走去。
流霜追到門口,望著師兄和藥鋤在小巷裏慢慢走遠,直到消失不見。她低下頭,聞見槐花的芬芳,心底無限惆悵。
師兄,好似有什麽心事,他似乎有什麽事情在瞞著她。
段輕痕一走出小巷,躲開了流霜的視線,便靠在街角的牆上喘氣。
藥叉早在這裏等了很久了,一見段輕痕,便上來施禮。
藥鋤極是憂心地對藥叉說道:“主子傷還沒好,聽說霜小姐要嫁人,不待傷好,便急著趕了回來。如今,傷口又崩裂了。”藥鋤很是埋怨地說道,主子見到霜小姐那麽歡喜,竟然將她拋了起來,傷口能不崩裂嗎?
月光下,段輕痕的臉色極是蒼白,他覺得整個人有些木木的,就連腰間的疼似乎也感受不到了。他苦笑了一下,縱然是他趕了回來又怎樣,還是晚了,還是讓她嫁給了百裏寒,還是讓她受到了傷害。他曾經發誓要一輩子都嗬護她,保護她的,可是他卻讓她受到了傷害。
最重要的是,他覺得失去了什麽。
當她撲到他懷裏痛哭的時候,他就知道,她是委屈的,既然是委屈的,那麽就代表她是在乎的。
她在乎那個男人對她的傷害。一想到這,他就覺得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