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舊夢

第76章 舊夢

一間富有中國古典特色與歐美風結合的咖啡廳,臨靠著窗邊的桌旁,一對母女安靜的坐那裏許久,誰都沒有先開口說一句話。

直到兩杯咖啡被送了過來,楚醉才從服務員手裏接過咖啡,親手遞放到嶽紅珊眼前:“先喝咖啡吧。”懶

她從來也沒想過會在那種情境下再次看見自己的母親,那個她曾經她十分尊敬直到後來十分畏懼的媽媽。

剛剛在公司扶梯樓道裏楚醉幾乎以為自己是看錯了,手機掉落在手中資料上的刹那,她才回過神,滿眼驚愕的看著眼前同樣一臉不敢置信的嶽紅珊。

之後兩人就到了這間咖啡廳,可是好半天,她們也沒說什麽話。

“你在商氏上班?”嶽紅珊頓了頓,保養的還算不錯的臉上僅有幾條新生長出來的輕輕淺淺的細紋,目光盯著眼前的楚醉。

“是。”楚醉深呼吸了一口氣,苦笑了一下。

“竹譽不是也在T市?他居然沒告訴我你在這裏。”嶽紅珊搖了搖頭,喝了一口熱咖啡,然後蹙了蹙眉:“他難道沒勸你離開商氏?”

頃刻,楚醉就明白,母親應該是已經知道了何彥沉的事。看來,在商安然的生日宴會上,她誤以為看錯的那道從宴會廳離開的身影,果然是她。

難道許竹譽說要她見的人是她老媽?

“你是來找商氏談合作的嗎?”楚醉不想談論有關於這些事的話題,於是開口輕問。蟲

嶽紅珊卻僅是看著眼前的女兒,沒有說話。

她還是這樣,總是這樣嚴肅的看著自己,像是在用沉默來逼問,讓她自己來交代一切。

她想不通,楚氏現在究竟是到了什麽樣的地步,才能讓這樣高傲的母親放下臉麵,親自到各家公司談合作,甚至她剛剛在樓道裏聽見母親不知在跟誰打電話,聲音裏竟帶著一絲微微的企求。

這樣的互相沉默,這樣的一個問,一個不答,時間靜靜流逝,她剛剛已經提前請假下了班,這一會兒天色已經黑了。楚醉轉頭看向窗外的車水馬龍,輕聲道:“如果你還有事,就先去辦,我要去接我女兒。”

說著,她叫人過來結帳,然後對著嶽紅珊恭敬的點了點頭,轉身便要走。

“小醉!”

募地,嶽紅珊站起身叫住她,楚醉腳步一頓,僵僵的站在那裏,背對著她,可眼眶卻已經止不住發紅。

“離開商氏,別在他身邊工作,就算你不回楚家,就算你不認我這個媽媽,隻是,別這樣苦著自己。”

“小醉,那個何彥沉,他在報複你!”

報複?

驟然,一直故做鎮靜的楚醉控製不住的轉身,紅著眼望向她:“拜你所賜!”

嶽紅珊臉色一陣發白,轉開頭,有些不敢看她眼裏洶湧的痛苦和憤恨。

當年的一切曆曆在目,她怎麽還能以著這樣旁觀者的身份去告訴她,他是在報複?!

楚醉何嚐看不出何彥沉的痛恨隱忍和他的報複,如果她是他,又怎麽不會恨,怎麽可能會甘心……

她是無法認同這一切,對何彥沉的憎恨雖理解但並不會順從接受。可這話從母親口裏說出來,她還真是覺得可笑。

“你殘忍的對待過多少人?數的清嗎?”

“我不是不知道楚氏現在發生怎樣空前的危機,不是不知道你們麵臨的是一場怎樣的蓄謀,但我想身在楚家的所有人都知道,禍根是什麽,你在商場這麽多年仗勢欺壓過的人,得罪過的人,看不起的人,傷害過的人,你數得清嗎?算得過來嗎?”

“你可以否定太多人,你甚至可以因為你的否定而要讓我的孩子消失,你這麽無所不用其及的用著各種方式將你不喜歡的東西推開,所以,原來現在你也會在意我的感受,也會害怕我被報複?”

“原來你也知道被你用那些卑劣的方法傷害過的人,會有多憎恨!”楚醉已經很努力的壓抑著自己心口積壓了整整三年的怒意,可還是壓不住,整間咖啡廳的人都一臉震驚的望向她們。

或者,是望著她這個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對著自己的母親這樣大吼的女兒,不孝的女兒。

被那些奚落鄙視的目光盯著,楚醉哭著哭著就笑了,沉默的看著嶽紅珊盤起的長發鬢角,竟不知在什麽時候悄悄多了幾絲斑白。

這世界的所有事果然是這樣,愛美如命的母親現在因為奔波也來不及去保養,來不及染發,來不及去做那些她曾經以權利和財力來給予自己的滿足的所有事。

“現在你也嚐到被逼上絕路的痛苦了,感覺怎麽樣?”

她笑了笑,然後,再也笑不出來,哽咽著轉身快步衝出咖啡廳。

“我媽說的沒錯,像你這樣一個窮小子,的確配不上我。”

“以我的身份,能和你相戀七年,你該慶幸自己攀了高枝,有錢的女人那麽多,你何必隻盯住我一人不放?”

“我的未來,是你永遠也不會再看到的流光溢彩,請你,不要再在我的世界出現。”

不知是深夜幾點,楚醉在夢中驚醒,滿身是汗的盯著被月亮照射的雪白的牆壁。

怎麽會夢到這些……

她緩緩閉上眼,低下頭埋在膝蓋中間,雙手環住腿,蜷縮起在夜裏輕輕發抖的身子,她想哭一哭,可眼淚卻生生的不肯流出來,或許是這些她早已經習慣,每當夢到何彥沉,或者想到那七年裏的一切時,都刻意的壓抑自己不去哭。

於是習慣了,習慣了不哭。

那時候,何彥沉對她好,那種好是她自己有時候都羨慕自己的一種好,甚至有些時候他比她還要更懂自己,縱容,疼寵,尊重她的一切願意與不願意。

七年,從頭至尾都是她嬌慣放縱四處惹禍,因為隻要他在她身後就可以輕鬆擺平一切。

那種信賴和依賴早已經在她的身體裏根深締固,她早已經忘記那時候活活將那條根從心裏挖出來的鮮血淋漓。

可最終如何呢?

她已經無力再去回憶那些太過美好的過去,無力再去麵對那雙她再也看不透的,不再有她身影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