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範蠡

[陸小鳳]天外飛青47範蠡

葉孤城的臉一下子青了。

阿青的直覺比誰都敏銳,見狀,她立即縮了縮腦袋,企圖把自己整個人都埋在他的胸口,嘟囔道:“本來就是嘛……”她可比葉孤城大了一千多歲呢,誰說她年紀小了,她明明是這個世界年紀最大的,哈哈!

可惜,葉孤城一點都不認為她這個“一千多歲”的說法靠譜,心性和身體都明明隻有十八/九歲,怎麽可能承認她比自己大,還是匪夷所思的一千多歲。

隻是……這個似乎不是重點?

關心太過,以至於葉孤城居然被她帶著偏離了思路。

“阿青。”葉孤城低頭,伸手摸了摸她的臉,觸感溫軟柔滑,她的鼻息輕輕噴在他的手上,溫熱,有些癢癢的,他懷中這個女孩,觸手可及,如此真實而鮮活。

——她怎麽可能來自春秋?

“我沒有騙你,”直覺他可能不信,阿青又揪緊了他的衣襟,擰了又擰,小聲道,“我真的是越國人,我家就住在會稽附近的山上。”以為他不信她,她的聲音不由得有幾分委屈。

葉孤城沉默了一會,不知他在想什麽。

“喂……”阿青捶了捶他的胸膛,要他說話,此時此刻,她已忘了,自己還在生他的氣,應該不理他才對。

葉孤城的手在她的臉頰輕輕摩挲片刻,才緩緩開口:“那你如何認識的範蠡?”

“放羊啊,我趕著羊路過,誰知道一群人拿著劍砍了我的羊,居然不道歉,還要殺我。我氣不過,就把他們的眼珠子給戳了,範蠡正好在那裏,他不僅賠了我很多錢,還讓人好好照顧我阿媽,說我以後都不用放羊了,他真是好人。”憶起曾經美好的往事,阿青的眉梢不由自主帶了幾分笑意,在葉孤城看來,那分明是甜蜜的神情。

葉孤城緩緩垂眸,手臂箍她箍得更緊。

“後來呢?”葉孤城問。

阿青在他懷中動了動,換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倚在他的胸前,含笑道:“後來我還是放羊啊,我不喜歡把它們賣掉,但陪它們一起去吃草,我很開心的,我讓範蠡陪我去,他也樂意,很耐心地跟我說話,告訴我好多知識,我淘氣,拔了他的胡子,他也不生氣,他真好。”

哦?!他真好?

葉孤城在心底氣得幾乎要冷笑。

阿青眨了眨眼,覺得他的表情有點奇怪,偏頭問他:“你怎麽啦?”

葉孤城不答,隻淡淡問:“那他如何騙了你?”

說到此,阿青那原本閃亮的眸子裏染了幾分鬱色:“後來我才知道,他陪著我,耐心地同我說話,隻是想知道我是怎麽練劍的,他要我教那些劍士怎麽舞劍,因為他們在準備著打吳國,他都是為了我們越國好,這本來也沒有錯,可他不跟我說,我很不開心。”

“隻是這樣?”不知道什麽時候,葉孤城的手指從臉頰移到了她的唇上,他輕輕摩挲著那粉嫩的唇瓣,麵上表情淡淡,“野史上記載,範蠡似乎最後和西施歸隱了?”

阿青點頭,但不知怎的,她覺得葉孤城雖然沒什麽表情,卻有點危險的樣子,於是她不說話了。

可是不說話,不代表葉孤城就不追究。

“你嫉妒西施?”他問得隱晦,但背後的意思很明顯。

西施雖美,但阿青不會隨便妒忌別人容貌,除非範蠡若真的喜歡西施,那她嫉妒西施,原因隻有一個。

她喜歡範蠡。

在終於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葉孤城下意識攥緊了拳頭。

阿青猶豫了一下。

她隻猶豫了一小會,但葉孤城卻覺得那一小會的時間格外漫長。

然後他看見她輕輕點了點頭。

朱唇輕啟,阿青緩緩道:“他們破了吳國,我闖進了吳王宮,見著了範蠡,也見著了西施,她真的好漂亮好漂亮,我想殺她,卻下不了手。”

阿青輕歎道:“她和範蠡真配。”

阿青也是很少歎氣的人,因此她這麽一歎氣,讓葉孤城覺得她似乎格外悵然,壓抑在心底許久的冷笑抑製不住流露出來,麵上的神情不由帶上了幾分嘲諷之意:“你後悔沒殺她?”後悔沒跟範蠡雙宿雙飛?

葉孤城怎麽也料不到,有一天,自己居然會嫉妒一個古人,一個死了一千多年的古人,嫉妒得恨不得除之而後快,卻無奈地發現,這個人早就死了,死了一千多年。

死人是永遠不會被打敗的,他們留在活著的人心中的,一定是最美好的印象。

葉孤城忽然覺得有些無力,又有些諷刺。活了三十多年,他自信沒有什麽事情再能驚住自己,但卻從未想過會遇上這等奇事,會碰上這樣一個奇怪的女子,若不是他確定她身體好得很,一定會以為她腦子有病。

但這麽不可思議的事情,偏偏就發生了。

一想到那個被她掛在心底的男人,葉孤城覺得有點牙疼,這莫非就是對他欺騙她的懲罰?

他的思慮瞬息萬變,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隻是表情不是太好就是了。阿青盯著他看了半晌,忽然咯咯笑起來:“你吃醋啦?”

石姐姐說的“吃醋”,原來就是這樣的啊!

阿青覺得又開心又得意,忍不住咯咯直笑,她的笑聲如銀鈴般動聽,卻像一隻小小的爪子,輕輕在葉孤城的心上撓了又撓,不安分得很,惹得他有些心癢,又有些煩躁。

車廂外頭的葉七和葉三,聽見阿青快樂的笑聲,互相給對方一個眼神,心照不宣地笑笑,笑容曖昧。

別看咱們城主平日不近女色,原來這麽會哄女孩子!

葉七和葉三的內心都充滿欣慰。

殊不知車廂裏頭,他們家城主大人的臉色卻不是很好,盯著阿青,那雙眸子黑沉沉的,仿佛在醞釀一場風暴,連聲音都沉了下來:“很好笑?”

阿青直搖頭,但笑得更開心了:“我高興麽!”話音剛落,她就伸手攬住葉孤城的脖子,在他的臉上重重“啵”了一下。

她現在喜歡的當然是葉孤城啦!他真笨!

夜晚雖黑,阿青的心情卻如同明燦燦的豔陽天,燦爛得不得了。

凝視著她燦爛的笑顏,半晌,葉孤城突然冷笑了一下。

小動物的直覺告訴阿青,大事不好。

“葉孤城,你……”阿青想說什麽,但沒有說出來,就被一樣東西給堵住了唇。

那樣東西軟軟的,滑滑的,帶著些微的涼意,和屬於他的氣息。

他微微閉著眼,濃而黑的長睫垂下,遮住了那雙寒星般冷銳的眸子,竟顯出幾分溫柔來。

近在咫尺。

阿青瞪大了眼,隔得太近,以至於她看不清他的神情,隻能愣愣地盯著不知道什麽地方,剛才那得意的笑容早就不見了蹤影,整個人都僵在了那兒。

酥麻的感覺從舌腔傳來,仿若觸電一般,阿青僵直的身軀一下子就軟了下來,背後是他的手臂,牢牢箍住她的身軀,不讓她動彈半分。

就在她愣神的空檔,葉孤城早已撬開她的唇,把自己的舌尖伸入,在她的舌腔中緩緩探索著,摩挲著,似是慢條斯理的攻城略地,柔軟,濕熱,酥麻,纏綿得令人窒息。

阿青的臉一寸寸紅了,先是臉頰,漸漸蔓延到整張臉,然後是耳朵﹑脖子……最後她覺得全身都熱起來。

怎麽,怎麽會這樣啦!阿青又羞又窘,匆匆想要推開他,但手卻有些發軟,他抱得太緊,不用些內力,根本推不開。

你,你快放開我!阿青羞惱不已,想說話,但他占據了她的唇,一點發言的機會都不給她。

葉孤城按照自己的節奏,不疾不徐地侵占完全,待餮足之後,才緩緩放開她的唇,他的動作緩慢,一條細細的銀絲被他帶出,一時間又讓阿青紅了臉。

看著她羞窘的表情,葉孤城的臉上劃過一絲滿意的神情,他開口道:“以後要這樣。”

“什麽?”阿青不明白,疑惑地看著他,剛剛被他那樣後,身子有點發軟,聲音也細起來,本就軟糯的語調變得更加綿軟,聽得葉孤城眸色一深。

“我說……”親吻完之後的葉孤城顯得心情很好,他一麵替阿青拭了拭唇邊水漬,一麵笑了笑,道,“以後若要親我,該當如此。”而不是啃啃臉頰就算數,那可不叫親他。

葉孤城心情很好的時候,笑起來極是好看,寒星般的眸子仿佛融化成春水,嘴角上挑,迷人得很,阿青看他看得呆了,隻愣愣地應了一個音節:“哦。”

待應完之後,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到底答應了什麽東西,瞬間又羞紅了臉,一把拍開葉孤城放在自己臉上的爪子,整個人把頭埋在他的胸口,羞得不想見人。

見狀,葉孤城的心情更好了,剛剛那烏雲罩頂的陰霾早就飄散得無影無蹤。

他在輕笑,阿青感覺到他胸腔的震動,羞惱不已,忍不住狠狠捶了他幾下,一點不留情。

“你……你不可以這樣子啦……”紅著一張小臉,阿青企圖對葉孤城提出抗議。

葉孤城心情好得很,被她打了幾下也絲毫不介意,淡淡一笑,問:“哦?為什麽?”

阿青的臉更紅了:“我,我阿媽說……說……”

“說什麽?”葉孤城難得好脾氣地耐心問道。

“說,說這樣的事情……要,要和自己的夫君才能做啦!”話音未落,那張紅撲撲的小臉就又躲進他的懷裏,看都不敢看他。

葉孤城的笑容漸漸淡了下來。

“你不喜歡我這樣?”這是葉孤城想到的唯一解釋。

懷中的人遲疑了一下,然後用力搖了搖頭。

“你掛記範蠡?”

阿青連忙又搖頭:“我掛記我阿媽呢。”

“你還想回去?”

“好像回不去的吧,我不知道怎麽回去。”阿青的聲音細細的。

“和我一起住在白雲城,你不高興?”

阿青再次搖頭。

葉孤城好像知道她想說什麽了。

沉默了一會,葉孤城似是要確認一般,緩緩問道:“你曾說,你是突然掉到這裏的,不知原因,那麽,你不可能再回去了,是不是?”

猶豫片刻,阿青點了點頭:“我想,是的。”

“那麽……便隨我一起吧,”葉孤城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不許回去。”

阿青覺得好笑,她根本回不去好不好!

不待她說什麽,葉孤城又道:“你無姓?”

阿青愣了愣,然後搖頭,那時候隻有士人貴族才有名有姓的,她的名字也是隨便起的而已。

葉孤城微微笑了一下,頜首道:“那便隨我姓葉,如何?”

“好啊。”阿青毫不遲疑地點頭。

這回愣的是葉孤城。

“阿青,我想你不明白我的意思,”今天晚上,葉孤城好像格外耐心,他伸手托起阿青的下巴,讓她仰臉看著自己,然後才解釋道,“除了被主人賜名的奴仆,隻有妻,才會跟夫君姓。”

這一回,阿青不會傻傻地問“難道我是奴仆嗎”。

剛剛才褪下紅潮的臉蛋,這會兒被葉孤城的話弄得又紅了。

見她臉紅,葉孤城的眸子裏露出了笑意,他再一次確認道:“隨我姓?”

阿青紅著臉,點了點頭。

葉孤城笑了。

他托住她的下巴,緩緩俯身,湊上前去。她說,隻有夫君才能對她這樣,那麽現在。既然已經確認,那他自然還能繼續對她做這件事。

葉孤城緩緩俯身。

近了。

她的唇,近在咫尺。

“等一下!”阿青忽然一把推開他,整個人蹦出他的懷裏,使勁推他一把,明亮的眸子裏瞬間燃起怒火:“我還在生你的氣,我才不要跟你說話,不許親我,你滾開!”

葉孤城怔住。

他以為……已經哄好了?

原來還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