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彼真此假俱迷人(二)

第四十四章 彼真此假俱迷人(二)

“郭大哥,你陪我一起入宮吧。”霍去病不耐煩的換好衣服,一出門就看到郭嗣之,立刻上去拉住他說道。

“去病,回來。”衛少兒喝道,對於這個被兒子帶回來的所謂郭大哥,她可不像兒子那麽放心,帶他入宮自然是從沒想過。

“怎麽了?郭大哥不能入宮嗎?”霍去病轉身狠狠給了母親一個眼色,倒讓衛少兒心中一慌。繼父陳掌一貫不怎麽管教這個繼子,而母親衛少兒又極為寵溺他,再加上劉徹明顯的欣賞,導致霍去病的少爺脾氣極大,在府中幾乎無人能夠管治他。而他之所以沒有成為他表哥公孫敬聲那樣的惡少,這應該感謝他的舅舅衛青的影響。衛青凱旋而歸的英姿使他有了馬踏匈奴的遠大誌向,所以他把所有的時間都花在習文練武上,自然沒有時間出去玩耍。

“去病,禁中不是一般人,能夠進去的。”衛少兒喃喃道。

“那有什麽,姨娘是皇後,誰敢難為我們。”霍去病嗤笑道,說拔便拉著郭嗣之的手向馬廄走去,那姿態的意思是說,此事就這麽定了。衛少兒頭痛的看著這個固執的兒子,一點辦法也沒有。

郭嗣之是作為陳府的一個侍衛入宮的,皇宮的富麗堂皇自然不是普通人家能比的,但是這些對於他來說都是沒有意義的。在宮門外被宮中侍衛繳去了武器,郭嗣之跟在霍去病身後,一步一步向未央宮邁進。

衛少兒和霍去病進入了椒房殿,而郭嗣之則站在殿外等候著,他的聽力遠超普通人,自然能夠輕易聽到殿內的談話聲。

“去病,本宮和你娘聊會兒。諸邑他們在花園裏等你呢。”一個柔和的聲音如此說道。

“好的,姨娘。”

隨後是一陣蹭蹭的腳步聲,霍去病的身影又出現在了他的麵前,對他說道:“郭大哥,我們去花園吧。”

“好的。”郭嗣之點了點頭,卻故意放慢腳步,走在霍去病身後,集中精神傾聽殿內傳來談話聲,直到聲音漸小,直至輕不可聞。但是,他的臉上卻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因為他想知道的,已經知道。

椒房殿內

“姐姐,我叫你是有請你幫忙調查。”衛子夫看著霍去病離去,便立刻對衛少兒說道。

“什麽事情?你叫人來傳句話就行了,還弄得這麽麻煩。”衛少兒猶自不知,說道。

“這件事,不能讓……知道。”

雖然衛子夫含糊了那兩個字,但是姐妹多年,衛少兒自然了解她的,忙道:“什麽事情?”

“是關於一個女子的。”衛子夫說道。

“女子?”衛少兒立刻從這句話中嗅到了硝煙的味道。

“你替我去調查一下,茂陵邑一個叫陳皎的女子。”衛子夫說道,“她的出身,她的容貌,她的能力還有她現在身在何處,本宮都要知道。”

“娘娘要知道她做什麽?”衛少兒問道。

“姐姐,你不須問。隻管讓姐夫替我調查就是了。”衛子夫歎道。

“那,如果找到,是否讓你姐夫……”衛少兒也隱去了後麵的話,但是她相信衛子夫絕對明白其中之意。

“不。”衛子夫立刻道,“姐夫隻要調查就可以了,千萬不要做多餘的事情。還有,千萬小心,如果我猜測的沒錯,那姑娘現在應該已經被皇上帶走了。隻是,皇上不知為何竟然沒有讓她入宮,所以,本宮不放心。”

“娘娘如何得知皇上已經將此人帶走?”衛少兒大吃一驚。

“姐姐,我跟隨皇上十餘年了,他的心思,我雖不能懂十成,也能猜到七分。”衛子夫臉上泛起一絲苦笑,說道,“最近,他的情緒幾乎完全失控……”

“那麽,娘娘就不打算做點什麽嗎?”衛少兒問道。

“做點什麽?”衛子夫搖了搖頭,“不,不需要。什麽都不做才是我唯一能選的路,姐姐。而且,我現在也不能做什麽,那位王夫人……”

“王夫人?”衛少兒聽到這個名字,心中一驚。

“王夫人已經身懷有孕。”衛子夫的話讓衛少兒倒抽了一口冷氣。

“什麽?”衛少兒急得幾乎跳腳,“怎麽會如此?”他們衛家的地位眼下完全是建立在衛家出了一個皇後,而這位皇後生下了當今皇帝唯一的皇子,嫡皇子,這個基礎上麵的。如今,居然會有另外一位皇子誕生,那對他們衛家來說是大大的威脅啊。

“王靈入宮承寵已有年餘,如今身懷有孕,本就是意料中的事。姐姐何必驚詫?”衛子夫看著驚慌失措的姐姐,左掌緊握。

“子夫!”

“本宮知道姐姐擔心的是什麽。但是,你不了解皇上,本宮什麽都不能做,這是為了據兒,也是為了衛家。我們能做的除了謹言慎行,還是謹言慎行。絕對不能有一絲絲出格的行為,如果想要活得更長久……”衛子夫幾乎是一字一頓的說,一貫平靜的眸子中帶著一絲的沉痛。

“不要看衛家如今風光無限就不知今夕是何夕了,姐姐。”衛子夫繼續說道,“你一定要明白,我們今天的一切都是從皇上身上來。所以我們一定要知道龍的逆磷所在,絕對不可以去觸犯它。因為他可以讓我們從奴婢之女變得貴傾天下,也可以瞬間將一切都拿走。”

“不能幹涉朝政,不能結交外臣,不能欺淩後宮,必須讓一切都風平浪靜,讓他可以全力於國事。這就是皇上給本宮的底線。姐姐,你明白嗎?”衛子夫說完這一切時,紅潤的唇已經被咬成了灰白色。

“那麽,娘娘讓我們去調查,是想?”

“他要本宮無為而治,可以。但,那必須是後宮盡在我掌握之中。”衛子夫說道,“必須是據兒的地位不變,本宮的地位不變,衛家的地位不變。”

“娘娘,我知道了。”衛少兒鄭重的點了點頭。

“姐夫是曲逆侯後人,智計不凡,姐姐回去要好好和他商量。查到結果後,就帶去病入宮來。”衛子夫吩咐道。

遼東城

“你就是紀稹?”衛青看著眼前這個沉穩的男孩子,心中十分讚賞。

“草民紀稹叩見衛將軍。”紀稹一絲不苟的行禮,心中卻在驚訝這位即將凱旋的將軍為何單身折道至此。從雲中郡到遼東城,可不止千裏啊。

“起來吧。”衛青溫和的說道。

“衛將軍,不知你找紀稹何事?”李廣問道。衛青和李廣可說是老相識了,就在一年多前兩人還聯手出擊過匈奴,那時衛青還隻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子,根本就不被李廣這樣的宿將看在眼裏。隻是那次的結果卻是四路人馬,三路慘敗,僅有衛青一人慘勝,李廣還為此下獄。若不是從弟李蔡為他準備好金銀贖罪,恐怕就要在牢房度日了。如今,李廣雖然重新被重用,坐鎮遼東城以備匈奴右翼,但始終比不得衛青率大軍截擊匈奴白羊,樓煩諸部,取回秦河南地的風光。想到衛青年紀輕輕已經是關內侯,這次立功之後一定有更多的封賞,這不得不讓年過六十的李廣感到有些沮喪。

“李將軍,”衛青說道,“青乃是奉皇命而來,至於是為了什麽,恕青不能回答。”

李廣聽到這裏,便轉身對紀稹說道,“紀稹,衛將軍奉皇命而來,你隨他回去,要好好聽話。”

“是,李將軍。”和李廣相處了大半年的紀稹自然知道他的脾氣,知道他樸實的言語下隱含的關心。

“紀稹,你去打點一下,明日我們的起身吧。”衛青看事情已經定下,點了點頭說道。

“是,衛將軍。”紀稹心中盤算了下,便從容的轉身離去。

衛青轉而對李廣說道:“李將軍,青初到此地,一會兒換下官服,想出去看看這北地第一繁榮之地。還有勞李將軍為青尋一陪同之人。”

“那是自然。”李廣笑著說道,心中希望能夠從這位新貴口中探探朝廷下一次的舉動會在何時。“不如就由老夫陪同如何?”

“那如何使得。”衛青自然是知道這位老將軍脾氣的,他也隻是客氣的說了這麽一句。

“使得使得。這遼東城,你第一次來,我保證,一定會讓你很驚奇的。”李廣大笑道。

李廣說得沒錯,遼東城的一切的確讓衛青極為驚訝。北地荒涼他領軍在外自然是深有體會,本以為這遼東城再如何繁華,也不過是一座小城,如今看來,這遼東城幾乎可以和長安城相媲美了。而那些堅固的磚石建築更是讓他十分驚訝。

“遼東城,果然不同凡響。”衛青作為軍人馬上發現了那磚石的價值所在。同時也有些了解為何皇帝會在他出征前夕,特令他在軍事行動結束後,到遼東一行,帶回紀稹。光是這磚石就有這價值。其實他心中倒是想岔了,磚石的技術隨著墨門內遷,劉徹早已經掌握,隻是他心思陰沉,暫時不打算拿出罷了。

“嗬嗬,老夫當初來時,也和衛將軍一般驚奇。”李廣摸著胡子說道。

“李老將軍喚我仲卿即可。老將軍是軍中前輩,青不敢托大。”衛青將注意力轉回到李廣身上,微笑著說道。

“那老夫就不客氣了,仲卿,這次你可是大出風頭啊。我大漢對匈奴,可是不曾有過如此大勝的。”李廣從來就不是個很講究禮數的人,聽到衛青這麽說,立刻說道。

“這都是皇上有先見之明。若不是他這麽多年來在上林苑訓練了大量騎軍,青亦難以帶著步兵縱橫大漠草原。”衛青說道。當戰爭越發深入的時候,他越發現劉徹當初命他們這些人勤練騎術是多麽的高瞻遠矚。

“當然,墨門所獻的馬鐙、馬鞍、馬蹄鐵等物也功勞極大。”衛青又說道。

“不管怎麽說,仲卿也是人才難得啊。李廣一生為我大漢戍守邊關,從不曾有過如此大勝。年齒徒增,真是慚愧啊。”李廣說到此,又是一陣難受。

“李將軍不必如此。時移事易,接下來才是我輩大展身手之時。”衛青伸手拍了拍李廣的肩膀說道。

“讓仲卿見笑了。”李廣一身隱痛便是無法封侯,所以每每想到戰功便會略有失態。

“不妨事。”衛青待人最是小心,自然輕聲安慰。

“紀大哥,你要走了嗎?”李陵吃驚的看著在打包行李的紀稹。

“是啊。”紀稹笑著點頭,摸了摸隻比自己矮了半個頭的李陵的腦袋,說道。對於這個小弟弟,他還是十分欣賞的。

“可是,你教的東西,我還有好多沒有學會。”李陵不覺扁起了嘴,“本來說好了,這次的年終大賽,我要拿個冠軍給你看的。”

“沒關係啊。”紀稹說道,“你可以給我寫信。我很期待你的進步的。”

“好吧。”李陵從身下解下一個玉佩,遞給紀稹說道,“這個是我叔父給我的禮物,送給你。到了長安有什麽事情。你可以找我叔父幫忙。他叫李敢,是禦林軍的統領。”

“好。”紀稹笑著接過玉佩,雖然他覺得用到的機會極小。

“紀稹,聽說你要走了?”一個大嗓門闖了進來,紀稹不用抬頭看也知道來人是誰。

“邢天,不用這樣嚷嚷吧?”紀稹倚在窗邊,對著邢天挑了挑眉。然後低頭對李陵說道:“小陵子,你先出去吧。”

“好。”李陵也習慣了,紀稹和刑天總是神神秘秘的。

“幸好昨日最後一批人已經出發了。不然,你這一走我們還真是群龍無首了。”邢天聽到李陵的腳步聲遠去,馬上正色道。

“我也沒想到,朝廷會這麽快就派人來。”紀稹眼神淩厲,襯著他那還顯得有些稚氣的俊臉上,加上室內昏暗的光線,顯得別有一番味道。

“你走了,以後我們怎麽辦?”邢天問道。

“涼拌!”紀稹忽然伸了個懶腰,轉過身去對著窗外,語氣中不乏調侃,讓人覺得剛才看到的那個冷峻少年仿佛隻是錯覺。

“喂!”邢天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伸手把紀稹那囂張的手打落,把人拽到自己懷裏,說道,“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情玩啊?”

兩人笑鬧了一陣,邢天把紀稹壓在身下,問道:“說吧,到底打算怎麽辦?”

“嘿嘿。”紀稹臉上泛起一絲狐狸似的笑容,說道:“以不變應萬變。一切,等我到了長安再說。”

“雖然說,人都已經派出去了。不過要做到像小姐吩咐的那種程度,恐怕還需要一二年的時間吧?這期間……”邢天說道。

“一二年?我看一二年是不夠的。”紀稹搖了搖頭,“要讓他們完全化入當地人之中,不讓任何人發現他們和我們的關係,恐怕要好些年時間呢。我走後,城裏的事情,都交由你來調度。一切照舊便是,不要再有任何出格的舉動了。免得遭人懷疑。”

“你真的要去長安嗎?這衛青,我看來一不善啊。”邢天皺起眉頭。

“善也罷,不善也罷。姐姐在長安,我總是要去一趟的。”紀稹說道,“如果我猜得沒錯,這次衛青來,一定和姐姐有關。我也正好乘著機會,過去幫姐姐一把。”

“那麽,朝鮮那邊,諸家的人,怎麽應付?”邢天沉吟了一會兒,問道。

“再過兩天,諸家就會來人了。到時,你派人去和他們聯係便是。”紀稹說道,“諸家的根基遠比我們更牢固,我想,或者可以請他們也派人到長安。以諸家和姐姐的關係,有事時也可以多一助力。”——

再此申明一點,正史之中,漢武帝的姐姐並無外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