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顧家(2)
第十六章 顧家(2)
待劉叔喊吃飯時,已經是晚上八點了。顧陳婕和顧陳驍早在餐桌前坐好,顧陳遠終於發現了異樣。
“你們今天怎麽了?”
“沒有啊,什麽事也沒有啊!”顧陳婕搶聲說道,然後向顧陳驍一陣擠眉弄眼,卻見顧陳驍隻顧著低頭玩弄手機,有點恨鐵不成鋼的剜了他一眼。終是得不到回應,隻得打哈哈:“哈哈,不知道老顧喊我們回來幹什麽呢?哈哈,顏顏姐應該知道的,對不對?顏顏姐?顏顏姐、顏顏姐……”
連喚了幾聲顧陳顏才回過神來,可回過神的她也隻是衝顧陳婕微微一笑,並不說話。顧陳婕討好似的看了看正冷眼盯著她瞧的“笑麵修羅”,覺得餐廳的溫度直線下降,冷得她雞皮疙瘩掉了一地。許久,她終於看到救星般的跳起來:“老顧老顧,老顧你終於下來了,快餓死我了!”
雖然顧陳婕口口聲聲喊顧寧陳老顧,其實他一點也不老,今年也僅僅42歲。再加上保養的好,看上去才三十出頭的樣子,一身的緊身休閑服將他完美的腹肌顯露出來。他從樓上緩步下來,視線掃向餐廳,卻沒有落到實處,直到顧陳婕一聲嚷嚷。
顧陳遠沒有開口,隻是與他點頭示意了一下;顧陳驍則連忙將手機藏到袋子裏,站起來喊了一聲“老顧,阿驍前來報到”,然後嬉皮笑臉的重新坐下。整個餐廳裏神色最不自然的是顧陳顏,她抿了抿嘴,終是不言不語的將顧寧陳的椅子拉開。
“阿遠,眼下工作很忙嗎?”顧寧陳落座後便開始上菜,可是他壓根沒有看一眼菜色,隻是緩緩地搖著高高的酒杯,深紅色的葡萄酒順勢在杯子中旋轉。
“剛剛接了經貿大廈的案子!”顧陳遠沒有多說什麽,一樣是個惜字如金的人物。
“如果作為老總的你也如此忙碌的話,我想那些吃幹飯的員工不要也罷!”
“可我也一個設計師。不過,以後我會經常回來。”聰明人講話不需要繞什麽彎子,顧陳遠一下子就猜到了他的意思。
其實顧家的幾個孩子似乎都不是很喜歡這樣的飯局,每次相聚都是這樣,冷冷清清的吃頓飯,中間顧寧陳偶爾的問一兩句,而這問話也往往是一問一答。當然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顧陳婕。
顧陳婕天生長著反骨,今天她的反骨又開始作祟了。
“小婕,最近在幹些什麽?”許是顧寧陳也發覺了今日的氣氛不佳——在以前,調動氣氛的工作都是顧陳顏做的,隻是今日她自己顯然沒有這個心情。
“幹嘛總叫我小婕,搞得跟小姐似的!”顧陳婕含著一口的食物沒好氣的回道:“不過叫阿婕也不行,搞得我很老似的!也不知道你當時怎麽給我起名字的,一點水準也沒有!”
顧寧陳好脾氣的笑了笑,不可置否,自己當時壓根沒有好好考慮過這丫頭的名字。顧寧陳的笑意顯然是滿是寵溺的,可是就是這一直以來都沒有惹起麻煩的笑,今天在顧陳顏眼裏格外刺眼。
“對不起,我吃好了。你們慢慢吃。”顧陳顏並沒有詢問的意思,起身就要往樓上跑。
“坐下!”顧寧陳的語氣明顯不是很好,甚至有些惡劣,“今天還有一件事沒有宣布!……阿遠和顏顏也該就近選個日子舉行婚禮了!”其實眾人都知道是什麽事情,但是都一味的回避罷了,可是偏偏顧寧陳還是提了出來。
“為什麽?”一向不會發表自己意見的顧陳顏幾乎有點聲嘶力竭,不僅僅顧氏三兄妹,包括顧寧陳在內都明顯的愣了一下:“我一直那麽乖順,什麽都聽你的,什麽都依你。可是你為什麽還是要將我推出去?……你知道的,我隻是想一直陪在你身邊,你不懂嗎?真的不懂嗎?”
意思是這麽這麽的明顯,顧寧陳卻似乎什麽也沒有覺察到,上前將已經淚流滿麵的顧陳顏抱在懷裏:“傻孩子,阿遠不好麽?嫁給阿遠,你依舊在我身邊……”
顧陳顏向往極了顧寧陳的溫柔,可是她絕不希望此時此刻這完全不對味的溫柔。顧陳遠是好,可是顧陳遠不是她心中要的那個好。凝視著顧寧陳深邃的眸子,直到那一汪憂鬱凝固得再也流不出來。這不是顧寧陳第一次提出她和顧陳遠的婚事,以往幾次都是顧陳遠再拒絕,可是她不說話並表示她沒有意見。她一直覺得,隻要自己表現得夠好,那麽顧寧陳總會看得到她,可是兩年過去了,一切卻都沒有變。
顧陳顏突然覺得自己是個笑話,試著想給自己一個嘲諷的笑,可是怎麽也扯不起嘴角。她第一次推開了顧寧陳,沒有留下隻言片語便上了樓。盡管這是她第一次拒絕顧寧陳的懷抱,盡管她曾經是那麽貪戀顧寧陳的懷抱,但是她從沒有想過自己的動作是那麽的流暢。
顧寧陳顯然也是愕然的,凝望了那個不斷顫抖的背影很久,直到那個背影消失在樓道的轉角處。許久,他回轉過身來,神情扭曲,甚至有些猙獰。這是他發狂的前兆,顧陳遠和顧陳驍一邊扶他回房一邊吩咐劉叔打電話叫家庭醫生,而顧陳婕早已跑上前打開房間的門。
顧寧陳的狀態很不好,他已經口不擇言的開始咆哮,並扔著房間裏可以扔的東西。房間裏的三兄妹沉默著守在門口,他們對這種情況已經見怪不怪了。這個房間是特製的,幾乎每個角落都包了厚厚的軟皮,而這扔的亂飛的東西也是顧寧陳清醒時自己安排的。
三兄妹雖然對眼前的狀況司空見慣,但是他們還是擔憂著顧寧陳發病的頻率。自他們進顧家以來,顧寧陳幾乎都是一年發病一次,發病時間也較為固定,可是這四年以來他的病開始不穩定,這兩年更是頻發。
當家庭醫生凡雨到來時,顧寧陳其實已經清醒不少了,他顯得很消沉,打發了一幹人出去,獨獨留下顧陳遠:“你知道我為什麽收養你嗎?”
這是顧寧陳與顧陳遠第一次談及這個問題,顧陳遠顯得有些意外,但是卻沒有回答。之前他覺得不重要,現在他不想知道,他寧願隻是因為緣分,因為他的生活中有太多的利益。
“我從不相信命,即使今生我做不到,下輩子一定行!”
這是第一次遇到顧寧陳時說的話,顧陳遠沒有想到眼前這個男人會將它記得這麽清楚。現在想來,14歲的自己麵臨那樣的困境卻可以說出這樣的話來,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那時候的自己是什麽樣子呢?他隻記得那時跟自己相依為命的母親剛剛逝世,因為付不起錢,他連母親的骨灰盒都無處安置。可是麵對高高在上的顧寧陳時,他依舊可以篤定的說出這樣的話。
“不用等下輩子,這輩子我就可以幫你做到你想做到的一切!”顧寧陳一臉慘白,但是語氣卻是毋庸置疑的。顧陳遠知道他一定早就調查了他的身世,那麽現在所說的話也必定是有所指的。這是一個誘人的條件,可是卻要賭上兩個人的人生。顧陳遠是不顧惜自己的人生的,至少現在還沒有讓他顧惜的理由。
“你認識了一個叫安若兮的女孩?”久久沒有開口的顧陳遠沒有想到顧寧陳會話頭一轉,扯上安若兮。可是他又怎麽知道安若兮的?
“安若兮,20歲,父親安無為是a市市長秘書,母親沈碧心是機關幼兒園園長,至於她自己讀了兩年的高三,今年考上本市的博魯大學……”顧寧陳做了稍微的停頓,繼續說道:“她似乎與孟家走得很近,尤其與孟家那小子走得很近……”
毫無疑問,顧寧陳一定是從某種途經知道安若兮的存在的。顧陳遠猛然想起兩個活寶今天一樣的表現,可是又能怎麽樣呢?別說自己與安若兮沒有什麽,即使有什麽又怎麽樣呢?十年的相處,他再了解顧寧陳不過了,心狠手辣談不上,但是一切阻擾他的人他都不會姑息。
“或許你可以娶顏顏,顏顏是個很好的姑娘不是嗎?我想即使你們結婚了,她也不會反對你跟那個叫安若兮的女孩在一起的……”
顧陳遠有些不確定眼前這個男人的想法,他在這十年裏給了自己最好的生活,讓自己接受了最好的教育,他力排眾議讓自己接手了龐大的顧氏企業,他幾乎給了自己一切能給的東西。結果卻跟自己開了這麽個不知所謂的玩笑。顧陳遠有些頭疼……
可是緊接著更頭疼的事情來了,慌慌張張的顧陳婕直接闖了進來,並告知對峙的二人顧陳顏自殺了。當二人匆匆趕至顧陳顏的臥室時,顧陳顏時正滿臉慘白的躺在顧陳驍懷了,手腕上是已經被浸得鮮紅的紗布。顧陳顏的道口很深,即使有凡雨幫忙包紮,可因為沒有器具無法縫合傷口,地上依舊有了兩塊換下來的紗布,鮮紅的紗布在明亮的燈光下顯得尤為可怖。
十二年的情誼錯付,顧陳顏是真的覺得生無可戀了,所以當她拿起顧寧陳送給她的瑞士軍刀時,是下了狠心的。說來諷刺,這把瑞士軍刀是顧寧陳送給她防身用的,可是最終顧陳顏卻選擇了用它來結束生命。
顧寧陳顯然是被眼前的情形怔住了,不久就開始喃喃自語,待顧陳遠發現時,他的眼光已經渙散,這顯然又是發病的征兆。本已經一團亂的眾人急忙將他送回了房間。
救護車來的很及時,走得也很匆忙,喧鬧的顧家大宅裏隻剩下顧寧陳和顧陳婕。顧寧陳留下是因為他的病,而顧陳婕留下則是為了照顧發病的顧寧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