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縣衙裏一眾小嘍囉此時正在很有認真地遊手好閑，他們正約好晚上一起去最近新開的紅杏樓逛逛呢。紅杏樓——有句古詩說得好，那什麽滿園關不住，一枝紅杏出牆來嘛。想到這兒，大家都不約而同地笑了出來，滿麵春風的。?

忽然隻聽“轟”的一聲，縣衙大門被強行打開，小嘍囉們如沐春風的笑容瞬間凝固在了臉上，真真是嚇了一跳。?

門外的芷煙宮主卻是很懊惱地在自言自語：“這麽久沒練手了果然殺傷力都弱了麽。”這門居然沒有倒，在她的想象中應該是她一掌下去大門轟地一聲倒下，煙塵飛揚中他們三個並肩而立，想想都覺得很帥吧。?

先沒管那麽多，芷煙大步踏進大門，隨手拉過一個嚇傻了的：“兄弟問個路，你們這兒大牢怎麽走？”一臉惶恐的小捕快哆嗦著手指著左邊。?

“謝了啊！”回頭招手，“喂，快點兒，跟上啊！”?

三兩下順利地從烏煙瘴氣的大牢裏救出月歌的相公，他幾乎是昏過去了，身上大大小小很多傷，月歌眼淚滾下來把他抱在懷裏撫著他淩亂的黑發，芷煙看著麵前相擁的兩人，沒來由地覺得很溫暖。?

所以八百年前淩霜才義無反顧地舍命救下那個人吧，當時她反應過來是一瞬間，撲過去救他是一瞬間，灰飛煙滅也是一瞬間，幾個瞬間之間她看不見她半點的猶豫。她想，如果淩霜知道那個人一直一心一意苦苦等她，至今已是八百年之久了，心裏應該也是暖暖的吧。?

她想，她以後會不會也能找到一個讓自己心裏覺得暖暖的人呢？?

想到這兒不禁微微笑了一下，還沒來得及撤下笑容大門裏就衝進來許許多多的官兵，兩個頭頭樣子的人最後走進來，其中一個清了清嗓子，道：“縣府大牢也是你等可以隨便可闖的嗎？重監犯人是你們說帶走就帶走的嗎？”?

芷煙“嗤”了一聲，這不是廢話嘛！?

另一個擺出一副“我是好人”的樣子說：“月歌，若你現在肯說出你從何取得仙藥的，本官就把你夫妻二人之前的罪罰一筆勾銷，要不然你們現下四人一個都走不了。”還偏過頭看看同夥，“本官這樣處決大人可有什麽意見？”?

“沒有沒有，大人斷事公正嚴明，下官自愧不如。”?

人模狗樣的東西，芷煙拿著劍的手慢慢舉起來，正準備拔劍時冷不防□來一隻骨骼分明的手按住她握著劍柄的手，涼涼的。?

“煙姑娘剛才一番折騰想必是累了，男子漢大丈夫怎能看著姑娘家動手自己在旁看熱鬧，這一架就由在下代勞了吧。”?

“你不會撒手幫他們去了吧？”?

他的形象有那麽不光輝麽，“在下最見不得的也是此類仗勢欺人的奸佞小人，再說，在下既與煙姑娘同路，怎會幫別人？”?

誰跟你同路了，你就是個帶路的。?

剛才那隻手涼涼的觸感還在，“那……那你打得過他們嗎？哦你那次在街上打那麽多人都沒費什麽力，應該打得過的……吧？”?

蘇葉熙跟她笑笑：“再不濟也能護著煙姑娘。”?

那兩個胖胖的大官看著他們談笑風生，覺得自己的尊嚴受到了蔑視，對包圍著他們的小嘍囉們揮了揮手，一個字：“上！”然後芷煙就看見蘇葉熙箭一樣地竄了出去。?

“小心啊！”芷煙還是叮囑了一句。?

他說他護著她，護著她。在她還沒當天幕山宮主的時候，有師父護著她，師姐護著她，可隨著師姐叛出師門，師父仙逝，她就成了要護著別人的人了，她需得維護天幕山的清淨，保護眾人的安全，再沒什麽人護著她。可是現在蘇葉熙說他護著她，這一句話莫名地觸動了她心中的柔軟，她也莫名地覺得很溫暖。?

蘇葉熙對付那一群人應該是綽綽有餘的，芷煙轉身去看月歌，月歌正小心地用從衣服上撕下的布條給她相公包紮傷口，芷煙輕輕拉開她：“我幫你。”?

她盤膝坐在月歌相公身後，將真氣通過經脈輸入他體內，月歌一隻手一直攥著他的衣袖，另一隻手輕輕扶著他，神色中全是焦急。芷煙化去他體內的淤血點了他的睡穴後起身，又從袖中取出幾棵治傷的小仙草，緩聲對月歌道：“他體內的淤血已經被我化去了，現在讓他睡一覺醒來就沒事了，你回去之後把這個搗爛敷在他傷口上，隔日便好。”月歌小心翼翼地接下收到懷裏。?

芷煙正色對月歌說：“月歌，當年在天幕山我就看出你重情守信，所以給了你仙丹還沒有消去你的記憶，卻沒想到帶給你這麽大的災禍，我終究也是挺過意不去的。”回頭看了看打得不亦樂乎的蘇葉熙一眼，“一會兒我就馬上送你離開，自己找一塊安靜的地方，和你相公好好過日子吧。”?

“月歌銘記宮主大恩，無以為報，我……”?

“不用報不用報，這又不是什麽大事，我這個人向來護短，對自己人尤其好。”笑著看著她跟她身邊昏睡的人，輕聲道“何況，你還解答了我的困惑呢。”?

月歌正疑惑倏爾看見一道劍光向著芷煙飛去，忙喊：“小心！”芷煙早注意到那支飛過來的劍，結果還沒等她動手那持劍的就中途翹了，蘇葉熙忙裏偷閑回她一句：“我既說了會護著姑娘，自然不用姑娘動手。”?

可不可以不要再姑娘姑娘地叫她了啊……還有，如果算上剛見麵時的那一次，他一會兒最好別不要臉地說救了她兩次雲雲，她會被氣死的。?

蘇葉熙幹脆利落地解決了一圈麻煩，隻剩狼狽為奸的那兩個人跪在地上全然不見了方才趾高氣昂的模樣哆哆嗦嗦地道：“少俠……女俠饒命……”?

“女俠”這個稱呼取悅了芷煙，芷煙走到他們麵前似笑非笑地問：“饒命啊？”側過身問蘇葉熙，“你說，怎麽處理他們兩個？”?

“他們兩個作惡多端早該受罰，但今日是因為他們傷了姑娘的朋友，自然該由姑娘來……”被實在是忍不住了的芷煙打斷：“別一天到晚姑娘姑娘的叫我，本……女俠很不適應。”?

蘇葉熙挑眉：“那不知該如何稱呼姑……那不知該如何稱呼呢？”?

芷煙撫額想了想，又想了想，直接喊她芷煙好像顯得他們很熟不行，黎姍淩霜有時偷懶隻叫她單字煙，這麽這麽親密明顯也不行，師父生前叫她煙兒，師姐以前叫她小煙，這更加親密更不行，可她也不能讓蘇葉熙隨大流地叫她一聲煙宮主，排除來排除去，好像隻剩下……煙姑娘這麽個相比之下別扭度較低的一個稱呼了。雖然她一向覺得，姑娘這個詞，隻適合於那些類似月歌的較柔弱的人，而她明顯不在這個範圍內。?

別扭的芷煙隻能別扭地嘟囔了聲：“那就，暫時不變吧，等我想到了合適的再告訴你。”?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