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後早產
先後早產
一早，麗娥睡眼惺忪地從床上爬起。小菊端來早已備好的盥洗器物，小心伺候二奶奶衣裝梳洗。麗娥隨口問道：“今日天氣如何？”小菊答：“今兒是個豔陽好天。日頭都打東邊升高了。”
“嗯！用完早飯，就扶我去園子逛逛。整日拘在屋裏，肉懶無力的。我今天要好生打扮，灰頭土臉好多時日了，不要說少爺了，我自己也看得心煩！”
小菊高興地答應著，忙令人去傳早餐。看來主子今日的心情不錯，自己的日子當然就會好過多了。
小菊打開檀香木長方飾盒，從裏麵拿起首飾要為二奶奶裝扮。麗娥推開她的手，說：“把少爺買給我的拿出來，我想用那些。”
小菊把夜壺端了出來，麗娥取出了包裹。她打開綢布，一一小心取出盤點。她慢慢數了一遍，發現不對，就又皺著眉頭再點一遍。完了，她抬起了頭，緊盯著小菊，審道：“我這包裏怎的少了簪子，還有一個白玉鐲子也不見了？
小菊聽到主子的盤問，隨口應道：“二奶奶是否數差了？讓小菊幫著再點一道？”
麗娥聞此言，不由捏了一個拳頭砸在桌子上，人也憤而起身：“我都點了幾遍，怎會出差？難不成我老眼昏花了？還是故意藏起來了？這包裹都縮小了，你看！你看！我晃了第一眼，就覺得不對勁。這些東西一定是被那眼饞的小人給偷拿去了。”
小菊見主子生氣了，忙躬身低聲回道：“二奶奶小心身子！小菊說錯話了，請二奶奶消氣！”
麗娥歪了頭，故作姿態地想了一下，又道：“我藏的這地，就上次我們三人曉得。平時也並無雜人來此。小菊——！”麗娥的聲音嚴厲起來。
聽到這兒，小菊才悟過來，主子是在懷疑自己偷拿了她的寶貝！她“撲通”一下跪在麗娥的麵前：“請二奶奶明察。小菊真的什麽也不知道呀！不信，你來搜小菊的身子，還有小菊的床。對了，還有箱子、衣櫃。”慌亂的丫鬟爬著出屋，抱了自己的木箱。箱子太沉，丫鬟承接不住，“哐當”一下重重落到地上。箱蓋被震開了，裏麵的東西撒出來，零亂地散在地上。
麗娥撐住腰，扶住肚子緩緩搖過去。她伸了一隻腳，在那一堆襪子衣衫裏扒拉幾下，冷笑一聲，用手托起小菊的下巴，一字一頓地說：“你當我是傻子好騙？贓物豈是能就近藏著的！恐怕早就飛到你娘家去了！你當我不知？你娘還躺在床上求那救命的藥，一家大小還將就在燒得稀爛的破屋子裏。你想著法子在弄錢。你巴不得有大堆大堆的錢！”
丫鬟哭了，劇烈地抽泣著，聲音也變成了沙啞的哭腔：“小菊是在攢錢。可是我全家就算是凍死了，也不會做這些無恥的事！”
麗娥歎道：“你不認算了。我身邊也再不能留用這種人，明日我就告了老爺太太，把你打發了事！”
小菊一聽，如遭雷劈。娘病倒了，不能為人洗衣服了。爹爹每日起早貪黑，扛著一條破木凳子，走街串巷地吆喝，靠為人磨刀賺幾個銅板。全家每月就指望著等她的月錢，才能不餓肚子。修房？那更是不敢想的奢望。
如果被逐出去，即刻就斷了供給。到哪裏能找到這麽慷慨的東家？況且她被老主掃地出門，誰還敢用她？她回家怎麽跟爹娘交代？小菊的頭如雞啄米般的點地：“二奶奶開恩！請二奶奶責罰小菊百杖，千萬不要趕小菊走啊！小菊真的沒有拿二奶奶的東西。如若小菊說謊，今日就遭橫禍枉死。”
麗娥藏住一絲得逞的喜色，她歎了一口氣，說：“算了！我也不和你計較了。當我施善。念在你忠心待我，也不用杖了，你隻要為我做一件事就罷。”說著她從懷裏取出一個小紙包，俯身在小菊耳邊，細聲講述。就見那丫鬟的臉色漸漸變得紙一樣的慘白，整個身子跟塑在地上的泥人一般無二。
她就見前一陣二奶奶和劉之昌兩個人偷偷摸摸地暗議著什麽，劉之昌鬼鬼祟祟還拿來了什麽東西，原來在謀劃這等驚天大計。
麗娥講完後直起身，兩眼向下睇去：“依了我，從此我把你當妹妹，少不了你的好處。如若不依或是告了旁的人，驅逐出去還是輕的，我定會告了官府，將你拿進大牢內！”幾句話說得那麽順溜，像極了她倒背如流的戲詞。
早飯擺好了，麗娥心底舒暢，胃口也大好。她喝了兩碗參雞湯，吃了四個魚餡薔薇小包，還啃掉一盤子的雪梨瓣。最後，她滿足地扶住鼓鼓的肚子，站了起來，往園子內遊逛去了。
三日過後，二奶奶麗娥正在大口啃著一個蘋果，突然她的臉抽搐起來，鼻子眼睛皺巴成了一團。肚腹一陣收縮，疼痛難忍。蘋果從她的手裏滾落到地上。她兩手捧住下腹，雙膝發軟，情不自禁地跪倒在地。丫鬟小菊不在身旁，麗娥哀嚎起來：“小菊！小菊！你死到哪裏去了!哎喲喂！……疼死我了。”
小菊驚慌失措地從外麵跑進來。見二奶奶的樣子，似乎是要生了。她連忙去攙扶麗娥，卻根本扶不起來。麗娥大聲罵道：“死丫頭！快去叫少爺啊！說我要生了，要給蔣家生一個大胖孫子了！”
小菊囁囁道：“少爺去那個小院了。說是大奶奶肚子疼痛難忍。”麗娥一聽，雖然有些生蔣呈錦的氣，卻是得意地笑了起來：“哈哈哈！我等得好苦啊！老天開眼，終於如願了。哎喲！好疼！……嘶……”
由於疼痛，她的麵目不得不醜陋地扭曲著。這詭異的笑聲引得小菊渾身發抖。第二日，麗娥不到產期，就提早生下了蔣府的第一個孫子：蔣梅鑫。小孩落地的時候，據說鼻青臉腫，不會啼叫。
隔了一日，大奶奶代蘿儀也早產，生下了第二個男孫：蔣蘭軒。才七個月就迫不及待出來的小男孩，更是紅紅皺皺的一小團。蔣府醫館裏的所有大夫都瞧遍了，隻有一個敢臨危受命的，曆經艱險，好不容易把小蘭軒護住了。
大奶奶代蘿儀虛脫去了人形，還在月子裏，就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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