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林煜笙這一病就是大半個月,因為纏綿病榻而錯過了熱鬧的新年。
瑞寧在臘月二十那天走了。看著她難掩落寞的眼神,柳淩覺得,林大少如果執意於她,情路必定是十分的坎坷。
但是這一切都不關它什麽事。前世的柳淩就是個非常沒有好奇心的人,變成了一匹狼之後,就成了一隻沒有好奇心的狼。無論是人還是狼,在它看來都一樣,反正它一直都沒什麽追求,有吃有睡又有閑就好,也不覺得如此的自己就是墮落。
至於世界和平,還是交給別人去維護吧!
林家畢竟是大戶人家,這新年過得十分的熱鬧,但是對於過多了中國傳統節日的柳淩來說,在其他人看來熱鬧非凡的新年,在它眼裏一樣是無聊。
放煙花,沒現代的絢爛多姿品種齊全。
唱大戲,咿咿呀呀的它一句都聽不懂。
發紅包,沒它的份。
看花燈……它怕自己一出現就引起民眾恐慌,萬一再因為擁擠過度而導致傷亡事件,那它的罪過就大了。
唯一的好處,大概就是吃的好了吧?
大魚大肉跟不要錢似的,連帶的它的生活水平也跟著翻了幾翻。
要知道,林煜錦那個無良的孩子很喜歡看它吃菜葉子,它還是很少這麽餐餐大魚大肉的。
所以它還是老老實實的趴在窩裏,別人愛幹啥幹啥去好了。
反正它身上也難受。
今個是十五了,正是團圓月,那麽大一個鍋餅掛在天上,皎潔的月光無私的照耀著大地,卻意外的讓它全身難受。
難受難受難受……
“唔……唔……”
灰狼在地上滾來滾去的哀吟。
不是痛也不是癢,而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不適感。每一根骨頭每一關節都好像要錯位一樣,五髒六腑也好像要移位,但是卻不是很疼……
就是說不上來的那種不痛快,腿腳都是輕飄飄的,好像來陣風就要把它吹走了一般,但是頭卻又無比沉重,像是一片羽毛壓在上邊就能把地麵砸個坑一樣。
“嗷……”
難受難受……
柳淩睜開眼看看當空的月亮,快要圓了。
是月光讓它如此難受嗎?
病急亂投醫的柳淩掙紮著滾到陰影處,那種如影隨形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感覺卻依然跟隨著它。
忍受不了的麻癢讓它的眼睛淚意朦朧,沒人可以聽的懂它的哀嚎,沒人知道此刻它的痛苦,因為它是一匹狼,它不會人話,不能言語。
盡管它有人類的靈魂。
好難受……
柳淩從來不是個堅強的人,就算已經三十多歲,因為大姨媽的到來而腹痛的厲害的時候,也會在床上滾來滾去的大聲哭泣。
就算沒有人聽到,沒有人會來關心,但是淚水和大聲宣泄出去的痛苦,也能安慰孤寂的心靈。
在她年紀偏大但是卻依舊因為大姨媽而痛苦的時候,她也曾想過要隨便跟哪個男人上床,因為聽說結婚之後痛經就會好了。為什麽婚後就會好了呢,自然是因為夫妻間的親密行為。
這些柳淩早就知道的,從二十歲開始到三十幾歲,每次因為痛經而哭泣的時候,她都會想就算是一夜情也好,反正處女已經是最不值錢甚至是人人笑話的了,還那麽介意幹什麽呢?
但是為什麽還那麽堅持,到底是為了誰在守身如玉呢?
為了誰呢?
其實是為了自己吧?
十幾歲的時候渴望一段純潔的愛情,卻發現在同齡的男孩的心中隻有滿腦子的精蟲。二十幾歲的時候渴望有個純潔的愛人相伴,卻被告知處男隻存在於幼兒園。三十歲的時候早已不再心存幻想,無論是對愛情、友情還是親情,都喪失了信心。
一生一世一雙人,是自己所追求的,既然在素食戀愛□□橫行的世界裏無處容身,那就一直堅持到底,也算是死而無憾了吧?
雖然富貴不一定能淫,威武肯定就能屈,但是它的骨子裏,還是帶著某種苛責的堅持的吧?
好痛苦好痛苦……
這偌大的院裏裏,平時隻有一人一狼一影衛。今天是正月十五,那一人去跟他那風流爹和一屋子的後母弟妹過節去了,一影衛頭年就不見了影,所以這一狼雖然哀嚎不斷,可是卻沒人過來看看它,那些仆人聽它淒慘的叫聲怕是躲的更遠了吧?
灰色的皮毛在暗影下隱隱發光,可惜正在痛苦萬分的主人卻無力察覺。
狼會流汗嗎?為什麽它竟然覺得自己渾身濕淋淋的,把毛皮都濕透了呢?
“嗚……”
狼嘴裏發出淒慘的叫聲,灰狼的四肢不斷的抽搐,腦袋也跟著一跳一跳的抖動。剛才感覺不到的痛楚仿佛一瞬間襲來,幾乎讓它咬斷舌根。
在巨大的痛苦麵前,柳淩的神智被衝擊的七零八落。
它很想哭,很想用哭聲來表達自己此時此刻的感受,但是從嘴裏出來的卻是動物的嗚咽聲,不再是人類特有聲線的嗷嚎哭聲。
要死在這裏了嗎?
含淚的眼睛在黑暗中發著瘮人的綠光,不甘的看著眼見模糊的影像。
雖然也曾抱怨過為什麽會投身成一匹狼,但是善於自我安慰而且適應能力超強的柳淩還是選擇了隨遇而安,乖巧的安守本分,更多的時候像一隻毫無攻擊力的狼狗。
雖然也曾抱怨過林煜錦的喜怒無常,但是它也知道,林煜錦並不是有意要對它不好,而是本性使然,而且大多數時候他對它還是蠻好的,雖然可能隻是因為受了王爺的托付。
柳淩是個心很軟的人,受不得別人的恩惠。
一個看見獨自過馬路的老人家無論何時都會去扶上一扶的柔弱女子,除了因為經濟拮據而對錢有些小心眼之外,其他時候能幫上別人忙的,無一例外都會搭上一把手。
林煜錦給它吃給它喝還給它和人一樣的房間一個溫暖的窩,說到底,它還是非常感激他的,盡管有的時候也控製不住的非議他一番,YY他一番。
還以為會一直看著他們兄弟兩人和瑞寧之間三角戀愛勾勾纏,偶爾當個旁白沒有良心的感歎幾句呢,沒想到竟然這麽快就要死了。
“小灰……”
是的,就是這個聲音,盡管隻相處了不到一年的時間,盡管聲音的主人脾氣怪異的好像隨時都會翻臉的腹黑受,但是死了之後還是會很懷念的吧?
倒在地上的身體又**幾下,彷佛能看到厚重的皮毛下骨骼的錯位。
血液不斷的在血管中衝擊翻滾,像是要衝出身體一樣的湧動。柳淩再也受不了的對天長嚎一聲,四肢抽搐著猛地站了起來。
啊,好痛苦,牙好痛苦,爪子也好痛苦……
好像用尖牙撕咬斷纖細的脖頸,品嚐一下腥臭的血液……好想用利爪撕開溫熱的皮膚,將所有的一切都狠狠撕裂……
冒著綠光的狼煙毫無理智的看著月光下俊朗的男子,在尋找一切可能的機會要將他撕碎。
四肢微微分開站立,頭微低,狼嘴凶狠的抖動著,露出尖利的白牙,喉嚨深處不斷的發出警告的嘶叫。林煜錦不是傻瓜,當然看的出他的小灰跟平常不一樣,好像隨時都要發狂。
他肯定沒有想到,出去之前他還曾摸著小灰的脖子歎他比隻狗還像隻狗,回來之後卻要麵對一隻即將發狂的狼。
哢嚓……
柳淩似乎聽到自己身體裏骨骼錯位的聲音。
難受,真難受,好想做些什麽,例如撕咬例如抓裂……想用傷害別人的快意來延緩自己的痛苦。
看著那個在月光下的男孩子。
十七歲的如花青春……
“嗚……”
它發出低沉的哀鳴,顫抖著退後一步。
不,它不願意把他傷害。
但是它的喉嚨幹渴,利爪麻癢難耐。
哢嚓哢嚓……
又是哪裏的骨骼斷裂了嗎?
它的右後腿猛然離地,然後半邊身子跌倒在地上。
最後的理智還在,柳淩知道,如果它還在這裏,一定會忍不住傷害到他。
“嗷……”
謝謝你這一年來的照顧,林煜錦。
對月長嚎,然後最後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灰狼快跑幾步猛然一躍,消失在高牆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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