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風寒水澈六

玉煞 67風寒水澈(六)

玄非翩翩落下,像一隻飛舞的蝴蝶,以極盡華美的礀勢做最後的謝幕。嘴角露出一抹邪魅的笑意,輕輕抖掉手中長劍上的血跡,收劍入鞘。

原真看得後背發涼,玄非那樣嗜血的笑意已經很久沒有表露出來了,上一次也隻是四年前的那天晚上,滅了易家莊整個莊的人口,那時候他笑得冷情,而現在是笑得絕情。雖然寒水宮本來就被那些所謂的正道人士稱為魔教,但是寒水宮向來不會去惹那些沒有意義的麻煩。現在玄非不僅一個人連續殺了三個江湖上有名的山莊,而且還讓各大武林人士知道那是他寒水宮主一個人做的,不知道玄非那樣做的意思到底是什麽,但是自從易珃澈走了之後,他整個人都亂了。

原真突然發現自己麻木了,他知道自己對玄非的感情如何,但是玄非無論如何都不會愛上他,先有一個落玉,現在又有一個易珃澈,而他原真在玄非心裏,根本就什麽都不是。依然記得那時候第一次見到玄非,一個美麗而慵懶的男人,帶了一絲邪魅,讓人看得舍不得轉開目光。那時候原真就決定要一輩子都為這個男人效力,即使是付出自己的生命。

玄非轉身,直接從大門走了出去。原真馬上跟上。現在,他已經越來越無法直視這個男人了,隻能遠遠跟著。

“宮主,今天就回寒水宮吧。”原真低下頭,懇求道。

“現在輪到你來管我了嗎?”玄非不看原真,隻是把弄著手中的墨玉扳指。

“屬下不敢,隻是宮中還有事物要處理,而且現在武林上已經結集起來想要進攻寒水宮了。”

“那又如何?我殺我的人,他們集他們的會,井水不犯河水。”玄非無聊道。

“宮主,那個人,來了。”

“那個人?”

……

原真退出門外,隻是希望那個人可以勸得了玄非,隻是沒有多久,那個人出來了,看了原真一眼,走了。

“宮主……”

“他不讚同我的做法。”玄非看著窗外的天空,道。

“那麽我們回寒水宮吧,我們要想辦法對付武林中人。”原真心裏一喜。那個人說的話,果然還是有分量的。

“但是他說,無論我做了什麽,他都不會對付我。”玄非繼續看著天。

他說:誰的手上沒有沾到過別人的鮮血?誰又可以說自己是幹幹淨淨的?那些所謂的武林正道人士,誰又真的沒有私心?我雖然不讚同你這樣的做法,但是我不會就因為這樣的事情而與你為敵。所以我絕對不會站在你的對麵。而你這麽做有你的原因嗎?你不願意說可以不告訴我,我想應該和那個澈沒有關係的吧?

然後那個人走了,玄非一直想他的最後一句話。“我想應該和那個澈沒有關係的吧?”原來自己一直都不知道的原因竟然這麽簡單,澈、澈、澈……

“走,我們回寒水宮。”玄非道。

原真本來以為玄非不會那麽快就回寒水宮,現在突然聽到玄非這麽說,有一點轉不過彎來。

“澈,你是什麽時候,到我這裏來的?”玄非指著自己的心,對著夜空問,到底是什麽時候?也許自己一直都沒有發現,對他跟對別人是不一樣的,但是到底是哪裏不一樣,直到那個人說出來才清楚知道。

玄非站在那個地方,地上曾經有兩個人的血,一個是自己的,一個是澈的。那時候,澈為什麽不殺自己?澈明明知道是自己殺了他全家,卻在那個時候,將劍刺偏了。

玄非對著天,溫柔道:“澈,你其實是愛著我麽?不然為什麽你寧願刺傷自己,也不殺了我?”回答他的隻有吹拂的寒風,晃動的竹影,和那天空一閃而過的流星。

“你告訴他,讓他回來,他如果想殺了我報仇,可以,但是讓我再見到他,隻要一麵就好。”

事實證明,對著流星許願是沒有什麽用處的,因為流星離得太遠,它聽不見。也同時證明了,平時沒有做善事,這天,也不會憐憫他。

玄非苦笑,是你的魂魄不願意來見我嗎?你在恨著我麽?有多恨?恨到要自己去死?我已經站在那裏任你宰割了,你還想要怎麽樣?玄非用手遮住臉,不讓月光透過。

現在你留給我的就隻有回憶麽?隻能有回憶麽?如果,我知道是這樣的結果,那麽在那幾年裏,我一定會好好看著你,不讓你走出我的視線。我從來不後悔殺了易家莊全莊人,但是我後悔就這樣放你離開。我,就算是死了也見不到你的吧,我殺的人太多,就算是死也是進了阿鼻地獄,而你怕是早已輪回。

玄非揚起臉,讓眼淚流回去。竟然想要哭?真是,可笑。

玄非看見前麵一個熟悉的身影,不,他應該再高一點,所以不是他。那會是誰,竟然在這地方?他難道不知道寒水宮的規矩,竟然敢跑到內庭來?

“你是何人?”

“屬下王冉,是來掃庭院的。”那個人說話聲音粗啞,像是個老頭。

“在我麵前竟然敢戴麵具?”

“秉宮主,?屬下相貌醜陋,是以戴上麵具,以免嚇到他人。”

“我就不信,有誰可以嚇得到我。”玄非說著伸手去摘麵具,看到那張臉竟是一驚。那是一張被毀得麵目全非的臉,幾乎找不到一處完整的皮膚。那雙手,雖然不像臉那麽恐怖,可是也是布滿了傷痕。

王冉忙勾下頭,不敢讓玄非看到那張駭人的臉。

原真跪在下麵,額上已經開始冒汗。武林人士果然糾集起來,準備在六月的時候攻打寒水宮。雖然以寒水宮的地形是易守難攻,可是畢竟在人數上有極大懸殊,是否能守住,也的確是個問題。

“我不去殺盡那些偽君子,他們倒要先來惹我?”

“可是宮主之前殺的那些人,都是在武林中大有影響的人物啊。況且,也許有人會事先到寒水宮打探情況。”

玄非腦中閃過一個人的名字,便道:“你可知道宮中有個人叫王冉?”

“屬下聽說過,那人其醜無比,但是管事的看他可憐就給了他一分差。”

玄非冷笑:“我寒水宮也有人如此好善,真是難得。這件事你去辦。”

玄非遣退眾人,看了看天,道:“你是怎麽想的呢?希望我死在那些人手中麽?”

夜半無人之時,本該寂靜,卻被一陣陣慘叫聲打破夜的美好。

“誰?”

“回宮主,是那個王冉。已經好多天了,他都是什麽也不說,嘴緊得很。”

“要當硬漢他當去,先讓他給我閉嘴。”

“是。”

再還有一個月,也許那天會是我的死期,你是不是在期待著?

夜空一如往常般沉靜,完全看不出今後不久的那場血光之災,也許這就是被稱為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玄非再躺下,可無論如何都無法入睡,即使那慘叫聲已經停止,卻還是在腦海中盤旋。

玄非起身,煩躁地舀起一壺酒,越是喝大腦越是清醒,越是想起那夜裏,他逼澈喝酒,澈竟然隻碰了幾滴便醉了,完全像個小孩一樣卻還是逞強。玄非臉上浮起若有若無的笑,眼裏卻是苦澀與痛楚。

真的是再也回不到從前了麽?如果他當初沒有遇到他,如果他沒有帶回他,如果他不曾知道他們之間的那麽多仇恨,那麽他們又會有這樣的邂逅?可是,這個世界永遠不會有如果,有的隻是結果,他們終於是陰陽兩隔了,他們終於再也見不到了,他們終於什麽都不剩下了。

玄非跳上屋頂,決定等待天明。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還可以看見幾次日出,也許明日,眾多武林人士進攻寒水宮的時候,他也不能獨留。可是現在,他似乎不想死,不是因為對生命的眷戀,而是不知道如果他死了,這個世界上還有多少人可以記得澈,還有多少人可以證明澈曾經存在過。他想要帶著澈的記憶,一直一直活下去,這樣至少證明,他愛過澈,真心愛過……

在澈走的那段時間裏,他一直無法入睡,隻能每日上屋頂看日出,晨風吹得他的心發寒,他卻隻能用殺戮來填補心中空缺的那塊地方,可是越是殺戮越是空虛,隻想要靠殺更多的人來彌補。直到那個人告訴他那殺戮因子的源頭,他才終於平靜下來,想要用那餘下的時間來回憶與澈的往昔。他才發現,他與澈共同的回憶真的是,少得可憐。

太陽終於從地平線下歡快地蹦了出來,射出一縷縷耀眼的霞光。如果可以,就讓我和澈,一起看一次初升的太陽,一次就好……

作者有話要說:她一直在等我,我一直在找她,可是我們還是錯過了可以交匯的時間,於是就一直錯過了?~

不知道要給玄非一個什麽樣的結局,到底是he還是be,也還一直在糾結之中,他到底要不要幸福呢?澈那個孩子,要不要幸福呢?其實隻要玄非幸福了,他也幸福了,是這樣的麽~

糾結啊,幸福,似乎很難,也似乎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