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山林內除了參天巨樹,到處都是刺人的灌木和積年的滑膩青苔,根本無路可走。周言若跌跌撞撞穿梭其間,不一會兒就被橫生的枯枝樹杈掛的衣衫褳褸皮肉見血,又滑跌了好幾跌,隻覺的渾身劇痛。

可身後巨蟒爬行追逐之聲隆隆作響,仿佛一輛重型壓路機,所過之處碎石亂飛,草木皆被壓平,又怎敢停下半分。

他咬牙努力揮舞自己手中作為裝飾被帶在身邊的短劍,砍斷不時伸擋於麵前的藤條,不敢回頭。

快快快……再快一些。

握劍的手用力的已經發疼,他像瘋了一樣邊跑邊拚命顫抖,巨蟒趁機滑上來,用跟它巨大身體不相襯的靈巧動作繞至周言若麵前,示威般張開血盆大口,嘴邊獠牙森森林立,讓人一眼望去數也數不清,它開合幾下發出咯咯聲,似在顯示巨齒銳利。張合間順著深紅蠕動的長舌向周言若噴出一股股令人作嘔的腥氣。周言若一個踉蹌險險停下腳步,跑的太急差點一頭衝進大張著的蛇口。他神經質的想,經過剛才運動蟒蛇現在一定胃口大開,不知道自己若真衝進它嘴裏去,能不能少受點利齒加身之苦頭。

這倒楣的一切全都怪黑豹,都是因為它,周言若隨著蟒蛇一步步遊近無助的後退,他越來越絕望,自己就要死了,一身前任和自己共同努力才精心養出的細皮嫩肉就要便宜這條口臭的蛇了。難道穿越的意義就是成為它的養料,再無聲無息的消失嗎?

唰的一聲,聽起來像是布帛被撕裂的響動。周言若緊張之中下意識眨了下眼,他被一道黑影撲倒在地。

他回不過神來,是黑豹!它不是跑掉了?為什麽又回來?難道……是專門來救他的?

巨蛇在他們麵前翻滾著,鮮血被甩的到處都是。它的一隻眼睛被劃瞎了,它憤怒的用尾巴橫掃周邊的樹木,幾人合抱的粗碩樹幹在擊打下紛紛折斷,幹脆利落的像是用鋸條劃過豆腐,驚天動地的響聲中,遠處一片片飛鳥被嚇的成群飛起。

黑豹丟下楞神中的周言若,趁機奔上前在不住滑動的蛇身上留下數道抓痕,但巨蛇早不知活了多少年頭,皮鱗被鬆油樹蠟滋潤的硬如鋼鐵,這點小傷根本不痛不癢。

它被黑豹偷襲占了先機,這會兒已然反應過來,遊走撞擊著對手。如果是一般豹人,這種巨蛇雖然凶險,但總歸是普通的野獸而已,它們憑著非同一般的速度,幾個無堅不摧的風刃下去絕對能輕鬆解決。但黑豹重傷未愈行動不便,拚力施為也沒有從前一小半的速度,爪間風刃亦無力揮出,它在斷木塵土間來回彈跳,速度逐漸降下來,沒多大功夫就被身形龐大的巨蛇逼入一片死角狠狠咬住。大蛇叨著它晃了晃腦袋,對周言若投去惡毒一瞟,竟像在示威。

周言若心口一沉,剛爬起回過神就又被這驚險一幕駭得叫出聲來。

大蛇叨著黑豹如同貓兒口銜碩鼠,兩者之間體形相差對比明顯,周言若見它料理完麻煩又向自己遊來,暗道一聲吾命休矣。黑豹這突然跑出來,倒隻白白為大蛇多增幾許裹腹之肉,不過總算也是它好心相救,不枉自己追它至林中遇到此險,有人相陪黃泉路上倒不寂寞,他苦笑一下立定原地,竟不打算再試圖做無畏的掙紮。

就在周言若閉目等死之際,變故陡發。向他快速靠近的大蛇突然吃痛般抖了抖鬆開口,任黑豹直直掉落。

原來豹人趁近距離勉力揮爪,緊要關頭竟然發出殺手柬,爪間一道藍芒射向蛇目,於瞬間便傷了它僅剩的另一隻眼。巨蟒在這片渺無人煙的樹林中稱王稱霸多年,數不清吞吃過多少生靈,從未遇到敵手,可今日居然接連失利,被刺激的狂性大發。它緩過疼勁,衝著雙目失明前看到黑豹掉下的位置不顧一切張開血盆大口。

豹人騰挪跳躍半天被蛇口咬住,又用盡全身力氣發出風刃,眼睜睜看著將遭蛇吻加身卻再無法爬起躲閃。電光火石間周言若瞅準時機一個飛撲狼狽滾過去,豎起手中短劍向巨蟒口中奮力刺下。他知道大蛇雖瞎,但蛇性最狠,又生命力旺盛,曾聽過有蛇被砍為兩截,飛出去的斷頭還能死咬住對方不放,現如今跟這大蛇結下失目之仇,它定是不死不休。趁此機會下手或許還有一線生機,更何況也不能看它白白吃了黑豹,一時顧不上害怕,便挺身迎上。

巨蟒雙目已然失明,看不到麵前多了個持兵器向對之人,仍張著大口沒頭沒腦猛衝下來。周言若貴為王爺,又怎會隨身帶著破銅爛鐵,他手上短劍雖看起來華而不實,卻為名家所製,鋒利無比,是臨行前他的皇帝大哥親手所贈。蛇口肉嫩無鱗片保護,正是大蛇的致命弱點之一,順著它自己衝過來的勁頭,還沒小臂長的短劍竟然生生將巨蛇大張的上嘴片一分為二。巨蛇隻想著怎樣吞掉對方解恨,暴怒下竟不覺疼痛。短劍仗著鋒利以破竹之勢直深深砍入它腦中。周言若緊張的早已閉緊了雙目,剛才一時之勇全然用盡,現在他隻剩下死死伸出手臂不敢縮回的勁頭,耳邊撲撲數聲後便有如泉的熱液噴上全身,他聞到血腥氣撲鼻更加不敢睜眼查看情況,任瀑布般的血泉直澆了頓飯功夫,把他淋得如同從大紅染缸過了幾道,大蛇這才血盡斷氣鬆了勁道,屍身發出一聲巨響撲倒塵埃。

周言若被它臨死前的衝擊力頂的連連後退,最後靠上個樹幹才勉強支撐住自己。等四周平靜了半晌,再無任何動靜,他才哆嗦著眯起雙眼打量周遭。蟒蛇臨死前撲騰掙紮時力大無比,如巨龍平地翻身,什麽碩石古木根本不是對手,被它掃了個一幹二淨,除了這棵樹和靠在上麵的他,附近光禿禿再沒有能立著的東西,森林裏竟是憑空被清出幹幹爽爽一片平地。蛇屍就倒在他身邊猶湧出一股股紅水,粗長的身子還不時彈動兩下,腳邊像流著條紅色的小溪。他看到如此慘狀,暗道一聲饒幸,隻憑和黑豹兩人,居然解決了如此可怕的怪物,深吸了口氣也沒力氣再害怕,靠於光禿禿的樹幹上咳出兩口血,隻覺胸口悶痛不已。雙手阻擋大蛇用力過度又被蛇牙刮的鮮血淋漓,他疼痛萬分顫抖著舉到眼前也隻能看到鮮紅一片,蛇血泡著手上翻卷的皮肉分外猙獰,這一動身上汪著的蛇血還順著往下直流,他驚懼惡心再拿不住短劍,一陣眩暈後就聽短劍撲通落地的悶響,周言若失去了意識。

這一覺胡天胡地,睡的極不舒服。周言若迷迷糊糊隻覺的貓大爺呆在他胸口跳來躥去,他被壓的憋氣難受,卻怎麽也抬不起手去趕。直到不知是誰抱走了貓大爺,還力度柔和的在他胸口來回輕撫,他舒服的歎了口氣,蓄了蓄力終於能睜開雙眼。

映入眼簾的是位黑發黑眼的青年男子,周言若確定自己從沒見過。他輪廓十分剛毅充滿男人味,一雙黑眸溫潤柔和,氣質沉穩讓人一見之下大起好感。他長發沒有束起,烏絲柔柔垂籠在兩人身上,周言若這才發現原來他正認真伏在自己身邊用手中綠色的泥狀物往雙手傷處抹著,自己身上原本的血腥氣一絲也無,周圍隻有泥狀物發出柔和的植物芳香。

“你是誰?”他出聲發問,才覺出嗓子疼的難受:“你救了我嗎?”

那男子一頓,停下手中動作,抬起頭隻看著他卻不說話。

周言若無奈的抬起身子打量周圍。這是一個岩石形成的天然山洞,洞外綠意閃爍,應該還是身在森林。陽光透過不大的洞口照射在他身上,很暖和。不過山洞空無一物,除了他身下厚厚的幹草還有那名男子外,周言若沒發現其它任何東西。

他有點緊張,不知道在昏迷後是不是又發生了什麽,這個神秘男子又是從哪來的,雖然看來並無惡意,但為何又不見豹人:“請問,請問……你是否看到一隻黑色的豹子……”

男子這回倒是有了點反應,卻隻是目光閃了閃,依舊沒開口。

周言若急了:“就在你救我的地方……那裏,那裏應該有條很大很大巨蛇的屍體,你……”他有點激動的比劃著,突然看到對方胸口掛著的一件東西。十分眼熟的黑玉豹子,被對方同色的黑衣襯著很不顯眼,如果不是剛才被陽光晃了一下,他根本發現不了。

周言若有些不敢置信的睜大眼,咽了口口水:“是你嗎?”

半晌,男子幾不可見的緩緩點點頭:“是我。”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人形了……嗷嗷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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