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葛大腰

12 葛大腰

12 葛大腰

“得了吧,你一身就散發出一個‘騷’字。”

喬寶霽在家裏病怏怏待了三個多禮拜之後,氣色終於好了點兒,臉上常常見著笑,白天也知道往自己的工作室跑了。她開始恢複從路邊小鋪子租盜版漫畫回來看的習慣,並且一個人在沙發上樂得哈哈大笑;雖然她的笑聲裏永遠少些靈魂,但至少她讓關心她的人知道,她已經可以脫離楊歡樂,一個人幹勁十足地生活下去了。

她又開始上心結婚的事兒,張羅著我跟她一塊兒看家具啊買喜帖啊什麽的。我跟她一塊兒看冰箱的時候忍不住跟她商量,說小寶,這婚你還想結麽?

“你什麽意思呀?”小寶把腦袋從冰櫃裏抬起來,“哦你現在不想結婚了?”

“什麽呀,我是說你……”我思忖半天不知道要怎麽開口,“小寶我在想……你是拉拉沒錯,可這麽多年你就跟了楊歡樂一個女人,你一開始會想到要跟我結婚也是想跟楊歡樂過一輩子……”

“不是,你……你什麽意思?”小寶急了,“你是想讓我跟異性戀男人結婚?上床?生孩子?你覺得我一跟楊歡樂分手了我性取向就正常了?”

“沒有……你小點兒聲。”我拉住她,小心賠笑,“我這不……就是口頭上說說麽。行我知道我錯了,你別瞎想。”

“我不是……我,我……”小寶卻突然不對勁起來,她眼圈兒泛紅,肩頭忽而抖著,一隻手拽住我衣角,“我試過了陸路……我試過了可是沒用啊……我,我……”

“什麽?!”我驚了,飛快把她拉到一邊兒,“什麽叫你試過了小寶?”

“我試過了……那天我心情不好就去了塔頭橋那邊的酒吧,我跟男,男,男……”小寶一被我拖到商場的安全出口外麵就開始淚如泉湧,撲在我身上大哭,“大路你罵我吧,你打死我都行……我也以為我離了她就可以了……我也以為的……我,我……大路你說我他媽是不是有病啊……我現在想起來都覺得自己惡心……”

“行了行了,”我摟著她一頓哄,“一夜情而已,就當是被狗咬了。”

“……我混蛋。”她抽抽著罵自己。

“誰敢說你是混蛋呢,你最好了。”我給她遞紙巾,“……沒事兒,一輩子那麽長呢,誰沒個犯糊塗的時候啊,犯著犯著不就清醒了麽……咱得向前看。”我誆著她,忽而想起了一茬,“……內什麽,那男的戴套了麽?”

“沒有。”喬寶霽抬起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看著我。

“你!!!!”我咬咬牙,說不出什麽話來了。

那陣兒楊歡樂死活聯係不上姚二胖,就拎了喬寶霽的東西直接上我家來堵人了。

再見楊歡樂時我被嚇了一大跳:她把頭發染了還剪短了,短到幾乎是那種板寸,來時穿著深色的吊帶小背心和瘦腿褲,長手長腳地像一隻猴子。

楊歡樂長得很好看,五官深刻四肢修長,長發長裙時就有一種很英氣的美,剃了頭發更顯出一股帥氣的硬淨感。

但我看著她時卻覺得渾身都不得勁兒,覺得她是誠心要把自己往假小子純T的路上收拾。我想起以前她同小寶兩個風姿綽約的年輕女人成天黏糊在一起,好像民國時期怎麽看也看不厭的招貼畫,走到哪裏都是一道旖旎的風景線。我甚至一度以為一對女同性戀伴侶就應該是那樣的:兩個溫柔美麗的女人相濡以沫,你愛我,我愛你。

我忍不住說楊歡樂你怎麽把自己搞成這個鬼樣子?

楊歡樂低下頭去抿嘴,睫毛的陰影投在黑眼圈裏:“沒什麽我就喜歡這樣兒。”

“得,你愛哪樣哪樣。”我接過她沉甸甸的兩大包東西,沒有留客的意思。

楊歡樂在我門口站了一會兒,雙手插兜有點兒尷尬。半晌梗著脖子看看我:“內什麽……那天眉眉在婦幼保健院看到你跟小寶了,沒上去招呼。”

那也得她好意思呀。我心裏冷笑了一下,皮笑肉不笑地回答:“是麽,我們沒看到她。”

“我知道。”楊歡樂眨眨眼,低頭想了半天,“嗯……你們倆一塊兒去婦幼保健院……小寶懷孕了?”

“不是,就去婚檢。”我出於本能打斷她,“別瞎想。”

“哦。”楊歡樂像是鬆了口氣,又補充了下,“……之前不是說結了婚要人工受精的麽,我就是猜一下。”

“嗯,沒事兒。”我敷衍著,“內什麽沒事兒我就關門了。”

“哎……”楊歡樂用手擋了一下,抿抿嘴慢吞吞跟我說道,“大路你給小寶說一聲兒,我們……還是可以做朋友的。”她頓了一下,“……別不接我電話。”

姚二胖帶著大蜜桃兒遠走高飛時也帶走了我的很多歡樂,所以我很難去恨他。

通常我周五晚上下班後就喜歡攛掇著姚二胖一塊兒去喝酒找樂兒,大蜜桃不放心自家男人就會跟著過來;大蜜桃兒一過來,他那邊的幾個gay蜜偶爾也會過來。有時候大蜜桃兒還八卦兮兮地給我牽線搭橋什麽的,成倒是過一個,小夥子跟了我兩個月就傍別的大款去了;大蜜桃兒對此覺得很過意不去,每次都跟老鴇似地帶一圈兒同道中人來喝酒。我在挑人方麵興致一般,隻覺得人一多喝酒就熱鬧,就開懷,就樂嗬得不知人間天上;不得不說跟姚二胖共事的那幾年,我倒是真正過過一段無憂無慮的日子。

姚二胖跑路後我隻能找大學時認識的其他幾個圈中好友陪我喝酒,但近幾年聯係得少,除了一個叫葛立的還能三不五時地出來跟我樂一樂以外,其餘出國的出國,創業的創業,結婚的結婚,基本上沒幾個人能陪我瘋了。

葛立比我小一歲,性子有點兒像大蜜桃兒,瘋瘋癲癲沒個正形兒。葛立以前在大學裏是學舞蹈的,這會兒在一家健身房當私教,很妖孽的一個職業;葛立在學生時代就老愛跟我們顯擺他的腰線和腹肌,故而我們叫他葛大腰。

葛大腰在健身房裏招蜂引蝶,追求者甚眾,被追得多了也煩。有個周末快下班時我突然接到他的電話,開口就是達令,不是說好了下班來接我去吃烤肉的嘛,怎麽還不來呀。

我聽得一陣雞皮疙瘩,說葛大腰你給我把舌頭捋直了好好兒說話。

大腰不依不饒:我不管,你答應過我的嘛。

我皺眉:我什麽時候答應過你?

大腰繼續在那邊眉飛色舞:那好的我在這兒等你喲,嗯嘛!說完飛快地掛掉了電話。

我一頭霧水,過了半分鍾就看到大腰的加急短信飛進來:“火速開車來健身房接我!否則我有失身危險!急!!!!!”

我樂嗬了一下,抓起車鑰匙就顛兒顛兒看戲去了。

我趕到健身房時葛大腰驚魂未定,背著運動包蹭蹭蹭就鑽到我車上來了。

“哎喲我的媽呀我真得考慮買個車了,要不連拒絕別人送我回家都要想半天理由。”大腰一邊上車一邊嚷嚷。

“你不是有腹肌麽你還怕失身?”我逗他。

“滾。”他罵我一句,心有戚戚地向樓上看一眼,“我這回可算是遇上克星了,不知道那人是吃什麽長大的,我估計你跟我加起來也打不過他。”

“那你還招惹人家。”

“哪兒啊,這不是天生麗質難自棄……”

“得了吧,你一身就散發出一個‘騷’字。”

葛大腰狐疑地掰下太陽擋板照了照鏡子:“真那麽騷?”

“可不是麽,一看就不是良家婦女。”

“去。”他翻了個白眼,隨手把運動背包扔在後座上,“走,烤肉。”

“真叫我請你吃烤肉?”

“我請你,行了吧?真摳門兒。”他一指前方,“去錦新東路那家踏莎行,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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