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江勉閉了閉眼睛,隻覺一陣頭暈,深深吸了幾口氣,方才俯下身去,將那茶杯的碎片拾了起來,狀似漫不經心的問一句:“豔兒,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趙林好色成xing,何應歡貪酒嗜賭,他們兩人臭味相投,從早到晚黏在一起,怎麽瞧都偶些不清不白的關係。哼,動不動就關在房裏卿卿我我、耳鬢廝磨,興許早已幹出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來了。”江豔這一番話說得頭頭是道,其實卻是毫無根據的。她隻因不喜歡趙林這個夫婿,又氣惱何應歡跟他交好,是以編造出這一段是非來,故意在江勉麵前挑撥幾句。

江勉素來知道女兒的脾xing,雖然此刻心神混亂,卻並不十分相信她的話,隻慢慢板起麵孔,輕聲教訓道:“豔兒,你如今都已嫁人了,怎好隨便將這種粗俗的言語掛在嘴邊?趙林與應歡年歲相近,平日裏說話投緣,那也是正常的,怎麽可能扯上什麽斷……斷袖之癖?我知你跟趙林夫妻不和,但再怎麽打打鬧鬧,也不該把應歡牽扯進來。”

江豔呆了呆,見父親一味護著外人,心中很是氣憤,忍不住脫口喊道:“那姓何的不過是吳前輩的徒弟而已,有什麽了不起的?爹你何必處處寵著他?若非你是我親生爹爹,我還真要以為……”

“以為什麽?”

江豔咬了咬下唇,冷笑一聲,道:“以為連你也被那姓何的臭小子迷住了。”

她這一句本是氣話,聽在江勉耳裏,卻是正中他的心事。一時間如遭雷擊,怔怔的軟倒在了椅子上,一顆心兀自狂跳著,麵色蒼白至極。

江豔從小嬌縱慣了,何曾見過他這樣可怕的表情,登時收斂了氣焰,小心翼翼的說道:“爹,我隻是隨口胡說罷了,你可千萬不要動怒。”

“……”江勉並不答話,隻微微喘著氣,雙眸瞪視前方,眼神幽幽暗暗的,變幻莫測。隔了許久,才歎一口氣,有些失神的問:“我確實是太寵著應歡了嗎?”

江豔不知他的心事,還道自己露了什麽馬腳,深怕先前的謊話被他揭穿,幹脆把心一橫,一不做二不休,咬牙切齒的說:“爹你是正人君子,當然不會惹來什麽閑話。但那趙林卻是個風liu種子,我剛才走過來的時候,還看見他跟何應歡湊在一塊說悄悄話呢。爹你若是不信的話,大可以過去瞧瞧。”

以江勉的身份來說,原本是不該幹這種事的,但他這會兒心緒不寧,聽了江豔的建議後,竟覺心中一動,雙腳不由自主的動了起來,緩步邁出房門。

他一路朝著何應歡的房間走去,心裏茫茫然然的,什麽也無法思考。臨到門口時,卻猛然驚醒過來,胸口一陣煩悶,心道:那兩個孩子若是真有私情,自己又該如何處理才好?

想到這裏,竟是莫名其妙的害怕了起來,非但不敢向前,反而調頭欲走。但就在他轉身之時,房裏隱隱傳出了幾句談笑聲。

“何兄,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成朋友?”

“那還用說?你我意氣相投,又一起喝過酒賭過骰子,早已是好兄弟啦。”

“既然如此,你為何不肯把心事說給我聽?”

“我能有什麽事?隻不過前兩天受了風寒,精神不濟罷了。嘿嘿,趙兄你可千萬別多心。”

江勉耳力極好,一下就認出了何應歡的聲音,又聽他後頭笑得甚是勉強,不覺心口亂跳,雙腳一步步的挪了過去。他背靠在牆壁上,透過虛掩的窗子斜望進去,正好瞧見何趙二人肩並肩的坐在桌旁。

何應歡穿一襲白色長衫,麵上沒什麽血色,果然是一副病懨懨的模樣,正百無聊賴的把玩著兩粒骰子。趙林則抖了抖手腕,拿折扇遮住臉頰,湊到他耳邊去說了個笑話。

在江勉聽來,那笑話說得甚為無聊,何應歡卻“撲哧”一下笑出了聲,眼底也多了幾分神采。江勉遠遠望見他的笑容,突然感到呼吸一窒,連忙背轉了身,再不朝那房間張望。但裏頭的說笑聲還是斷斷續續的飄進了耳中,他心裏想著應該趕緊離開,手腳卻似失去了知覺,半點也動彈不得,隻一雙拳頭越握越緊,青筋頓現。

江勉憶起何應歡那日表明心跡時的模樣,並不相信他會這麽快移情別戀,但這幾天下來,他跟趙林相互做伴、感情越來越好,卻是毫無疑問的。

想到此節,心頭竟隱約刺痛了起來,嘴中更是酸酸澀澀的,牙關緊咬。

那日分明是他先推開何應歡的手的,怎麽此刻卻反倒後悔了?莫非,當真被江豔一語說中,自己也早已陷了進去。

他蹙了蹙眉,緩緩抬起手來,指尖輕輕撫過雙唇。那地方曾經被何應歡親過,直到此時,也依稀殘留著當時的溫度。

想著想著,這三個月來的點點滴滴,又一下襲上了心頭。

江勉呆呆立了片刻,忽的神色一凜,身形一躍而起,拔足飛奔了起來。原來他想到動情之處,隻覺心頭大痛,一口悶氣鬱結難散,恨不得長嘯出聲。卻又怕驚動旁人,隻得施展輕身功夫,繞著江府後院疾走了幾圈,直到心情平複下來,才慢吞吞的踱回了書房。

他剛剛不過見了何應歡一麵,又運功跑了一會兒,卻好像跟武功高手惡鬥過幾天幾夜似的,精疲力竭,神思恍惚。

江豔見他去了這麽久,回來時又麵容灰敗、神情倦怠,不由得吃了一驚,忙問:“爹,你……撞破那兩人的私情了?”

“什麽情不情的?他們倆不過是普通朋友,以後別再信口胡說了。”江勉擺了擺手,徑直走回書桌旁坐下了,有氣無力的說,“還有,你今日對我說的話,絕對不準再跟任何人提起。”

說罷,袖子一揮,借著掌力關上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