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沒穿褲子
第58章 沒穿褲子
【因為我不知道,還有什麽能給你了…】
梁美仁來醫院的時候,頭發又比以前短了一些,黑發中分齊肩,特地化了淡妝,好像自從姚星辰嫁到陸家以來,就沒見過她化妝,那大大的眼睛,瘦削的下頜,有點像張歆藝。
她推門進來的時候,池穆已經在病房裏了,此刻正用手一隻手背在後麵,另一隻手摸著床頭的緊急呼叫按鈕,猶豫著要不要按下去。
“池穆哥,”姚星辰走過去拉了拉他的手:“不要按那個,你按下去的話,就會跑來好多好多醫生。”
陸立風雙手向後,撐在窗台上,靠在窗邊,嘴裏叼著一顆未點燃的煙,一眨不眨的望著姚星辰的身影。
“很多很多醫生?”池穆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癡癡的說:“是要來給我打針的嗎?”
梁美仁站在門口,看著池穆的背影,目光一閃,攥著背包的手發出咯咯的聲響。
姚星辰笑了:“不是呀,是給我打針。”
池穆淡漠的轉過頭去,手又放回了按鈕上。
姚星辰回頭看著梁美仁,說:“你進來坐吧,不要在門口站著。”
梁美仁進來,把給姚星辰買的孕婦禮品放在桌子上。
姚星辰說:“池穆的智商就像個五六歲的小孩子,他喜歡按鈕,上電梯的時候我都會讓別人讓著他,讓他來按樓層。”
梁美仁低頭:“嗯…”
姚星辰看向他帶來的東西,問:“你買了山楂?”
梁美仁雙手交疊,垂在身前,搓了搓,說:“他愛吃…”
姚星辰拉了拉池穆的胳膊:“池穆哥,你看,有人給你買了山楂,酸酸的,你不是最愛吃嗎?”
池穆聞言,回過頭來:“在哪裏?”
“這裏這裏,”姚星辰把他拉過來,領到放山楂的桌子前。
那些山楂都被放在保鮮盒裏,一顆一顆紅的鮮亮,上麵掛著水珠,明顯被精心洗過了。
梁美仁咬著唇,把保鮮盒推過去,他卻連頭也沒有抬。
姚星辰拿起一顆,遞給他:“給你,嚐嚐酸不酸。”
池穆吞了一顆,立刻又拿起一顆遞到她嘴邊。
“你也吃。”池穆看著姚星辰。
陸立風把煙從唇上抽出來,身子一正,走了過來。
“我也嚐嚐。”陸立風把池穆正要遞給姚星辰的那顆山楂拿過來,放進了自己的嘴裏。
姚星辰看陸立風緊張又別扭的樣子,笑著搖搖頭,耐心的對池穆說:“以後不要再給我吃這種東西了,你問問她,想不想吃。”
她指了指梁美仁。
梁美仁把頭低下去,似乎有些窘迫,但她想了想,還是把頭抬起來,期待的看向池穆。
池穆這才把目光轉向梁美仁,那眼神空空的,像是看著從沒見過的陌生人。
池穆的視線隻在她身上停留了兩秒,不感興趣,就又轉向姚星辰。
“有蟲子…”池穆停止了咀嚼的動作。
姚星辰剛要說話,卻覺得陸立風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他貼在她的耳邊小聲說:“我們出去吧。”
姚星辰看看梁美仁沮喪的麵容,再看看陸立風的深邃的眼睛,深吸一口氣,點點頭。
陸立風拉住她的手,兩個人出了病房。
病房的門有一個小窗口,姚星辰站在窗口處往裏看,隻見梁美仁站在池穆麵前,伸出了手,放在了他的嘴下。
“山楂的核不能吃的,”梁美仁搖搖頭,認真的看著他:“晃晃,吐出來。”
池穆傻傻的看了她一眼,一低頭,嘴裏吐出一顆小籽,正落在梁美仁的手掌心。
梁美仁緊繃著的麵容忽然就綻開了一個微笑…笑著笑著,她就捂著嘴哭了起來。
一時間,姚星辰也有些動容,心裏一疼,不再看了,轉過身來,背靠著病房的門,一抬頭,就對上了陸立風的眼睛。
“媽呀…你嚇我一跳…”她捂住胸口拍了拍。
他一雙眼睛森森的,一動不動的看著她,怪嚇人的。
陸立風後退幾步,離她遠遠的,點了一根煙,靠在牆上吸了幾口。
姚星辰一臉賤笑的湊過去,背著手,用大肚子頂了頂他垂在褲線的胳膊。
“小古董?”
陸立風用嘴叼著煙,雙手扳住她的肩膀,將她送回了剛才的門邊,自己又退回到很遠的位置去。
陸立風一隻手夾著煙,在嘴邊吸了一口:“看吧看吧,你繼續看…”
“嘿!你這個人…”姚星辰又走過去,用手戳了戳她的胸膛:“我不就是看看池穆哥有沒有找我嗎?”
陸立風吸著煙,別過臉去不看她,繼續吞雲吐霧。
姚星辰又挺著肚子在他胳膊上碰了碰。
不知為什麽,越是看到他這副吃醋的樣子,姚星辰就越想逗他。
陸立風再次叼住煙,雙手扳住她的肩膀將她整個人轉過去,背對著自己,繼續抽煙。
意思是離我遠點,煩著呢…
姚星辰背過手去,挺著個大肚子,搖頭晃腦的在走廊裏踱步。
“唉,編筐織簍,全在收口。我辛辛苦苦陪伴了好幾年的男人,竟然又回到了別人手裏。”
陸立風淡淡的冷笑一聲,吐出一個漂亮的煙圈來:“怎麽?不甘心?不舍得?”
姚星辰惆悵的說:“有什麽舍不舍得,從來也沒得到過。”
陸立風淡淡的掃了她一眼,抽煙不說話。
姚星辰說:“你知道我為什麽當初不敢去打掉這個孩子嗎?”
陸立風搖搖頭。
姚星辰麵對著他,靠在對麵的牆壁上。
兩個人隔著一條寬寬的走廊,互相對視著。
姚星辰說:“因為梁美仁第一次流產的時候,是我陪她去的。”
…
那天她突然收到梁美仁的短信,說讓她來宿舍一趟,把她送到醫院去。
姚星辰趕到的時候,梁美仁除了臉色有些白,並沒有什麽異樣。
“你怎麽了?為什麽讓我陪你去醫院?”
梁美仁一邊穿衣服一邊說:“我也不想麻煩你,可蘇小茉去做實驗了,不在寢室。我隻好給你打電話。”
“你到底怎麽了?”姚星辰見她的臉色不太好,擔心的問。
後來她才知道,梁美仁其實已經吃了墮胎藥。
這種藥藥店是不容易買到的,蘇小茉當時在婦科實習,替她弄到的。
梁美仁的臉越來越白,忽然在椅子上坐了下來,眉頭微微皺了起來:“星辰,我盡量跟著你走到樓下,你不是有車嗎?開過來,扶我上去,然後帶我醫院,對了,不要去b大一院,記住了。”
“我靠!你不要嚇我!”姚星辰覺得勢頭不對,就問:“你要是真的生了病,很嚴重的話,就打120啊!”
梁美仁忽然抓住了她的手:“不能打120…120來了的話全世界都知道了…我不能給池穆丟人…”
姚星辰把她扶進車裏的時候,看到她褲子上的血,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姚星辰一邊開車一邊急切的問:“梁美仁!你不是說,你要成為一名最親切最有愛心的兒科醫生嗎?你看看你現在都做了什麽!”
那段時間,梁美仁瘦了十斤,皮包骨一樣躺在後座上,蒼白著嘴唇,靜靜的等待著什麽一樣,看起來讓人心疼。
“池穆昨天來找我了…”
“我知道他來找你了,他昨天一個人坐在你們家院子裏喝了十七罐啤酒。”姚星辰說。
梁美仁疲倦的靠在座椅上,像是在和自己說話:“他哭了,他掐著我的脖子說,如果沒有這個孩子,他就可以當作什麽都沒有發生。”
“所以你就幹了這樣的蠢事?”
梁美仁沉默了好久,手搭在額頭上,大概是這幾天太過壓抑,心理上有些崩潰,分不清是哭還是笑的說:
“我想試試…”
“…”
姚星辰不再說話,一腳踩上油門,車子飛快地開向了一家小醫院。
到了小醫院,醫生看了一眼說,需要刮宮。
姚星辰當時也還是個學生,坐在手術室外,六神無主,正猶豫著要不要給池穆打電話,手術室裏的醫生就出來了,膠皮手套上全是血。
姚星辰一看,就懵了。
醫生說,刮宮的時候大出血,還是要轉去附近的b大一院。
梁美仁被推出來的時候,姚星辰嚇壞了,一動都不敢動,少不經事的她看著梁美仁被推出來,死一般的閉著眼睛,以為她活不成了。
滿眼都是血。
…
陸立風已經抽完了一根煙,靜靜的看著她。
兩個人就這麽靠在走廊的兩麵牆上,誰也不說話。
姚星辰深吸一口氣,忽然走到他麵前去,站定,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看著他,仿佛終於鼓起勇氣。
“陸立風…我媽說,女人心裏不能同時裝著兩個男人,否則會害人害己。”
這樣的例子,她看得太多了。
忽然好想完完整整的去愛一次,而這個人,此刻就在她眼前。
陸立風雙手插著口袋,不可置否的點點頭,像是等待著什麽:“所以呢?”
“所以…所以…”姚星辰其實是想表白的,但話到嘴邊,就像是卡住了一樣,明明有一肚子的話在心裏遊來遊去,卻抓不出一句來。
姚星辰忽然皺了皺眉。
“你怎麽了?”
“我肚子疼…”
陸立風扯起嘴角嘲諷的笑笑:“別裝…”
“我真疼…”姚星辰忽然捂著肚子,深深的抽了一口氣,因為之前體會過這種疼痛,她的腦中立刻警鈴大作:“是宮縮!”
陸立風愣了一秒,立刻收起懶散的表情,有些期待又有些擔憂的扶住她:“要生了?”
姚星辰疼痛過去,眉目又舒展開,像是沒事一樣:“我不知道啊,又不疼了…”
陸立風皺了皺眉頭:“不疼了?那你把你剛才要說的話繼續說完。”
“啥?我忘了…”
“一個女人心裏不能同時裝著兩個男人。”陸立風提醒她。
“呀…嘶…又疼了…”
…
姚星辰並不是裝的,因為當天晚上,她被陣痛折磨了一晚上,第二天,醫生檢查過後,便將她推進了產房準備生產。這期間,她堅決不肯見陸立風。
進產房之前,她疼得說不出話來。
護士說:“你丈夫說,要看你一眼,我看他在外麵急壞了。”
姚星辰忍著疼痛哼哼著說:“我都說了不見!我沒穿褲子你沒看見嗎!”
護士第一次見這樣的,不爽的打開產房的後門,對門口邊等待的陸立風說:“產婦說她沒穿褲子,不想見你。”
陸立風一愣,旁邊的廖英紅就湊上來,拿著一個紅包和一瓶礦泉水說:“護士護士,告訴她一定堅持住!告訴她她媽媽就在外麵等她啊!”
護士高興的接過紅包和礦泉水,點點頭轉身就走。
陸立風見護士就要進去,忽然叫住她,從拇指上褪下來一枚小巧的白玉扳指:“護士,你把這個給她,讓她攥在手心裏。”
護士說:“行,您別擔心了。”
陸立風轉過去,手指插在頭發上,在走廊裏踱步。
產房傳來一陣陣撕心裂肺的聲音。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
終於,響亮的嬰兒啼哭聲,瞬間讓大家凝重的表情變得舒緩。
…
姚星辰被推出來的時候,家人全都一股腦的圍了上來。
姚星辰虛弱的叫廖英紅:“媽…給我蓋被了嗎…我…沒穿褲子…”
何琳激動地湊上來,眼含淚光的說:“大功臣!蓋了蓋了,被子早就蓋上了!”
姚星辰微微張眼,在眾人的目光找出一道最深邃的,伸了伸手。
陸立風立刻就握住了她的手:“姚星辰…你真棒…”
“必須的啊…”姚星辰的拇指戴著他的小扳指:“你這二貨…為什麽要給我這個啊…這是你爺爺留給你的吧…害我生產的時候…都不敢用力握手,怕給你弄碎了…”
陸立風握著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眼睛有些濕潤:
“因為我不知道,還有什麽能給你了…”
“我想睡了…”她疲倦的閉上眼睛,忽然又睜開了:“我的小甜甜呢…?”
陸立風忽然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無奈的說:
“我想…我們可能要換一個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