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共曆風雨

第35章 共曆風雨

【這熱熱鬧鬧的忙碌,與剛才的無助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原來一家子人在身旁,痛苦危機的時候有一大家子的人分擔,從不會少主心骨。就像是自己的身上,裹了一層厚厚的殼。】

陸立風剛下飛機就收到了陸烽火的電話,聽到姚星辰出事的消息,連車子都顧不上取,攔了一輛黑車,火速往醫院趕去。

這是姚星辰第一次驚覺,自己性格之中的這種逞強,僥幸,有多可怕,多麽的不成熟。

她剛從台上下來時,踩著十二厘米的高跟鞋,就覺得腿腳有些酸,走了兩步突然感覺下腹發硬發緊,姚星辰下意識的伸手摸了一下,硬得像石頭一樣,未經曆過的她登時嚇了一跳,頭皮都緊了,一不小心差點摔倒。

後來她在桌子上趴了一會兒,也就二三十秒的短暫縮痛,這感覺就消失了,一身的輕鬆。

小火一直說要不要去醫院,姚星辰覺得沒什麽問題了,便嫌麻煩說不用。

可是誰想到,過了一會兒這感覺又侵襲而來,姚星辰趴在桌子上喘不上氣,呼吸困難,但疼痛程度還是可以忍受的,她抓住小火的胳膊,動了動,想讓她帶自己去醫院,誰知道腿間根本邁不動。

小火年紀小,哪裏明白這些,一看她臉色煞白,立刻慌了,沒了主意。

就是這時程貞貞從台上下來的,扳開姚星辰的臉一看,她緊緊閉著眼承受著痛楚,鼻尖全都是虛汗,臉上哪裏還有一絲血色,程貞貞又氣又急,當機立斷打了120。

等了幾分鍾程貞貞挺不住了,她是個急性子,想到附近就有一家醫院,索性和陸烽火扶著姚星辰,自己開車將她載去了醫院。

到了醫院,醫生給摸摸肚子,聽胎心,說宮頸管有些軟,兩個女孩哪裏聽得懂,一個勁兒的問醫生有沒有事,醫生也不說有事還是沒事,說要做b超。

程貞貞說:“那您趕緊給我們安排做b超啊!”

醫生說:“太晚了,我們醫院晚上沒法做b超。你們得轉去別的醫院做。”

兩個女孩又把姚星辰弄到另一家大一點的醫院去。

姚星辰又疼又急,她從小到大身體就好,幾乎沒進過醫院,唯有一次小時候和小狗搶玩具被咬,打了幾次血清。

到了另一家醫院,已經大廳姚星辰就暈了,好多人,如果等到掛號,程貞貞在醫托那裏弄了一張掛號,竟然真的把她帶進了某醫生的診室。

這醫生年紀不大,態度很冷漠,聽姚星辰說完情況,平靜的問了句:“流血了嗎?”

姚星辰答:“沒有。”

女醫生就說:“那沒事兒。”

程貞貞說:“之前的哪家醫院的醫生說讓我們做b超啊…”

女醫生淡淡的說:“我們急診室的b超機效果不太好,照出來也是模糊的,你這個是宮縮,照b超也沒用。”

陸烽火當即就急了:“你們醫生怎麽一個人說一個樣啊!我嫂子折騰了這麽久了!要真有什麽事都讓你們給耽誤了!你輕飄飄的一句沒事兒就沒事兒了嗎?”

女醫生沒理陸烽火的態度,低頭在病曆本上寫些什麽,對姚星辰說:“你懷孕17周,宮縮太早了,先注射安寶,看看情況。以後一定注意。”

姚星辰心裏也不太舒服,依舊忐忑著,問:“醫生,安寶是什麽?”

女醫生說:“難道我這裏來的每一個病人我都要給她講一遍藥理嗎?輸液得有床位,但我們婦科目前沒有床位了,走廊裏有臨時病床。”

程貞貞問:“那點滴需要打多長時間。”

女醫生表情麻木的說:“靜脈用藥至宮縮消失時間最短1小時,最長12小時。”

程貞貞和陸烽火一齊說:“12小時!?”

陸烽火說:“你讓我們在走廊裏躺十幾個小時?”

女醫生有些不耐煩,但依舊很平靜的說:“不是躺,是坐,現在走廊的一張病床掛兩個點滴,你們這種情況的孕婦,很多。”

三個人一時間又拿不定主意了。

陸烽火沒進入社會,根本就什麽都不懂。

程貞貞雖說社會經曆相對豐富,但一看到這醫生不太靠譜的樣子,也不敢拿主意。

而姚星辰,更是大大咧咧沒經驗,對孕期知識一概不知,什麽宮縮,什麽安寶,什麽宮頸管又軟了,一時間也沒了主心骨,隻能醫生說什麽就做什麽。

陸烽火告訴了哥哥醫院的地址之後,又給父親打電話,沒說兩句就哭了,陸建林一邊安撫著女兒一邊叮囑他們,先聽醫生的,輸上液,家裏這邊給聯係私立醫院,等宮縮情況緩解一些,立刻轉院。

折騰了一個多小時,姚星辰終於坐在了醫院的走廊裏,掛上了點滴。

陸立風趕到醫院的時候,襯衫的領口已經被汗水浸濕了,領口敞著,外套也不知哪兒去了,焦急的跑到了婦科的走廊裏,在擁擠的走廊裏尋找著姚星辰的身影。

走廊最裏麵的那間病房外,陸立風看到了她的身影。

陸烽火站在一旁打電話,程貞貞也在接電話,而她,則和另一個輸液的孕婦坐在同一張床上,呆呆的靠著牆,麵無表情,整個人看起來像是被抽空了一樣,疲倦極了,往日洋溢著自信的臉上如今蒼白如紙,甚至在昏暗的燈光下呈現蠟黃,像是剛剛從浩劫中逃命出來。

陸立風的心一下子像是被人握住了一樣,狠狠的收緊。濃黑的眉頭心疼的褶皺起來。

他目不轉睛的注視著她,快步走過去。

姚星辰剛剛挺過一陣宮縮的痛感,此刻的神經稍稍鬆懈,正發著呆,一個熟悉的好大身影便站在了她的麵前。

“怎麽樣?還疼嗎?”他的眼底柔柔的,帶著疼惜,低頭俯視著她。

姚星辰聽見了他的聲音,抬頭對上他的眼睛。

不知為什麽,她一見到他,就像是恐懼的黑暗中看到了光,這一晚上所有的折騰、委屈、恐懼全都從身體裏竄了上來,姚星辰的身子有些抖,眼眶也瞬間就濕了。

陸立風一驚,被她的眼淚嚇住了。

姚星辰哽咽了,腹部的疼痛、害怕失去的恐懼、醫生的冷漠、朋友的焦急,以及她因無知而拿不定主意時的無助,全都爆發了出來。

“陸立風,你怎麽才來啊…”

從來沒有一刻,讓她覺得自己如此無能,無力。

陸立風就在一瞬間,聽懂了她顫音之中的所有情緒,喉結滾動了一下,輕輕的將她摟緊了自己的懷裏。

他站著,她坐著,依賴著他的腰身,泫然淚下。

她不停的抽泣著,哭聲中夾雜著委屈和害怕,這是她第一次與他擁抱,情不自禁的擁抱著,就好像兩個人,在風浪中的同一條小船上,隻有互相依偎,才能挨過風雨,共同到達同一個目的地。

這大概就是夫妻間,共同守護一個孩子時,心脈緊緊連在一起的奇妙感覺。

陸立風忽然覺得後悔極了,早知道,就不應該跟她賭氣,出這趟差。

“好了好了,”陸立風摸著她的頭發,輕輕的抱著她哄:“乖,不哭了,再這樣哭下去,寶寶會受影響的。”

姚星辰此刻也覺得腦子疼,為了孩子,便控製著自己的情緒,不停的吸氣,把難過和驚嚇壓下去。

陸立風從口袋裏掏出一般紙巾遞給她,姚星辰鬆開他的腰,坐回去,擦了擦眼淚。

情緒慢慢穩定下來,姚星辰才覺得自己有些失態了。

“醫生怎麽說?”陸立風在她身旁坐下,偏著頭看她,看看眼睛,看看鼻子,看看嘴唇,像是沒見過一樣。

姚星辰的眼睛哭的像兔子,被他看得不自在,便一邊擤鼻涕一邊帶著尚未褪去的哭腔說:“別跟我提醫生了,現在普通老百姓看個病怎麽就這麽費事。這幸虧是我沒事,如果真的有事,等到他們診斷的時候,黃花菜都涼了。”

“你是被醫生欺負了,所以才會哭成這樣?”陸立風笑了笑。

“前一家醫院告訴我做b超,這一家醫院又跟我說做了也沒用,排隊掛號要等好久,我這票還是在醫托那兒買的。疼死我了。還有,這個醫生一定是和醫托有聯係…”

姚星辰一見到陸立風,就開始不停的吐槽,把事情經過都講了一遍,陸立風就安靜的聽著,心裏懸著的石頭終於落了地。

還有力氣吐槽,應該沒什麽事了。

“以後我盡量少出差,你呢,也要多看看孕期相關的書。”陸立風說。

“我從小到大最討厭看書…”

“你現在要生孩子,討厭也得看。”

姚星辰說:“哦,我生孩子得看書,那你怎麽不看呢?我給誰生孩子?”

陸立風見她心情明朗一些,立刻舉手投降:“好,我也看。”

姚星辰瞪了他一眼,忽然想到陸立風有潔癖,便把擤完的鼻涕紙往他手裏一塞。

“去,幫我扔了。”

陸立風眉頭一皺,看看手裏的紙,再看看姚星辰有恃無恐的挑釁眼神,什麽也沒說,隻能默默的捏著紙,走向垃圾箱。

正在這時,陸建林和何琳也趕到了醫院,兩個老人問了一遍情況,稍顯放心。

何琳說:“星星啊,媽媽一會兒帶你轉院啊,我們不在這個地方將就了。”

姚星辰乖巧的點點頭。

陸建林知道自己孫子出事,也是驚魂未定,一臉嚴肅的說:“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弄的?”

陸烽火剛才沒敢跟他哥說,此時父親臉一沉,她就要坦白從寬了,姚星辰見狀趕緊把話接過來。

“我去參加小火的畢業設計秀,他們學校有一家特別好吃的冰淇淋,我饞了,就多吃了幾口,吃涼著了。”

陸烽火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姚星辰就把話題一轉,說:“哎呦,我怎麽這麽餓…”

於是家裏人就開始忙活了起來,陸建林分配任務,誰去買飯,誰去扶星辰上車,一家人鬧鬧哄哄,開始幫她轉院。

程貞貞此時過來握了握她的手,囑咐了幾句,離開了。

初入陸家的時候,姚星辰還和程貞貞吐槽說,婚後要跟公婆住在一起,一大家子人,同一屋簷下,這在二十一世紀,簡直太奇葩。

可如今,她才發現,可能自己是單親家庭的緣故,親戚又少,一時間接受不了這樣的家庭格局,但陸家,確實對她不薄,她所擔心的“奇葩家庭”卻意外的讓她感到溫暖。

這熱熱鬧鬧的忙碌,與剛才的無助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原來一家子人在身旁,痛苦危機的時候有一大家子的人分擔,從不會少主心骨。就像是自己的身上,裹了一層厚厚的殼。

這可能就是中國傳統的家庭構造,盡管在當今社會追捧西式家庭模式之下,依舊得以延續的優勢。

何琳把她在車上安置好,說:“我剛剛給小蘇打電話了,星星你不要擔心啊,小蘇醫生正在醫院裏等我們。”

姚星辰說:“媽,是蘇小茉醫生嗎?”

“是呀,她爸爸可是你爸最要好的朋友,放心吧沒問題的。”

姚星辰轉頭看了一眼身旁坐著的陸立風,心照不宣的挑挑眉,笑了。

陸立風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把臉別過去,看向窗外,眉眼沉下來。

笑什麽笑…

白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