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父親堡生
第23章 父親堡生
【陸立風一愣!此時猛然想明白了什麽,不禁倒吸一口涼氣!然而一切已經為時已晚。】
晚上十一半點。
陸立風的車行駛在黑夜的公路上,姚星辰坐在副駕駛,頭斜倚在靠背上,熟睡。
她的臉衝著他的方向,仰著,眼睛平靜的閉著,睡得很熟很甜。
陸立風的手機響起,來電顯示是一個叫做“毛利”的人。
“怎麽樣?”陸立風把藍牙耳機戴在耳上,雙手打在方向盤上,開口問道。
叫毛利的人似乎正在抽煙,電話裏傳來打火機蓋被彈起的金屬聲響:“爽,剛才還在廁所吐,現在習慣了,我們兄弟倆輪著來,他還有點享受。”
陸立風皺了皺眉頭,眉宇間有些排斥。
“那就好,臉上不要掛彩,拍兩張照片攥在手裏。”
毛利沒等說話,他的兄弟毛傑把電話搶過來了,與哥哥粗獷的聲音不同,毛傑的聲音有些尖細:“陸哥,這個質量真心不錯,你放心吧,照片我們都拍好了,保證他不敢聲張,敢欺負我們二叔的人,爆了他…”
“好了,”陸立風不適應的打斷他,“下周我在國外舉行婚禮,到時候打電話通知你們。”
“沒問題,一定到場。”
陸立風掛斷電話,車子已經開到了姚星辰家門口。
熄了火,車廂裏瞬間變得格外安靜。
他把手放在她的肩上,想要推她醒醒,卻見她眉頭忽然緊縮,鼻尖泛出一絲薄薄的汗水,似乎正在做著什麽可怕的夢。
陸立風的手收回來,側過身靜靜的看著她。她本來是瓜子臉的,如今因為懷孕的緣故,雙頰上開始長肉,看著反倒更加舒坦,大概是拍了一天的戲又應付了一晚上家長,累極了,加之孕婦本就嗜睡,上了車她就開始睡覺,睡得沉沉的,雙頰浮動著淡淡的粉色,像個豐滿的水蜜桃。
陸立風的喉結動了動,目光中多了幾分柔情似水,他將臉慢慢湊過去,慢慢的靠近,唇停在她的唇前,呼吸相交融。
“爸…”她不安的、極其微弱的發出一個字節,讓陸立風的動作陡然停住了。
在夢裏,一般在極其恐懼與不安之中大聲喊叫才會在現實中發出極小的呢喃,她一定在做著很激烈的夢。
陸立風不忍再讓她沉淪在夢境,將身子坐正回去,伸手推了推她的肩:“姚星辰,姚星辰…”
“嗯!”她猛然蘇醒過來,身體做得筆直,左顧右盼的看著周圍的環境,確定自己是在陸立風的車上之後,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陸立風從後座拿起自己的外套,扔到她身上去,示意她到家了。
姚星辰也沒推脫,直接披上外套推門下了車。
“走了啊!”姚星辰推上車門直接往樓道裏走,看也沒看他,眼神渙散著,帶著疏離。
陸立風從車裏下來,推上車門,抬起頭,看著樓道裏的聲控燈隨著她的到達,而一盞一盞的亮起,神色黯然而落寞。
許久,樓梯窗口的燈都滅了,陸立風才抽出一根煙點燃,靠在車邊吞雲吐霧起來。
姚星辰打開家門,廖英紅已經睡了,她走到自己的房間去,從抽屜裏拿出一張相框來,相片裏十四歲的她正紮著馬步,做降龍十八掌的姿勢,而一旁圓臉小個子的父親正搭著她的肩膀,單腳站立,手擱在眼前做孫悟空狀,表情卻是個憨豆先生的笑容如出一轍,父母倆一個是大俠,一個是孫悟空,相機定格的一瞬間,非常有喜感。
黑暗的夜裏沒開燈,隻有一輪殘缺的月亮照了進來,借著那月光姚星辰一瞬不瞬的看著那張照片,看著看著,裏麵的父親竟然動了起來。
“小小姐,你看看,爸爸像不像孫悟空?”父親金雞獨立,使勁衝她眨了眨眼皮。
“孫悟空不好看,大俠才好看!謔!哈!降龍十八掌!”
攝影棚的鏡頭外站著的一個年輕美麗的女人受不了了,抱著肩膀走上前,大喝一聲:“你們兩個人來瘋!到底能不能好好照相了!”
父親姚堡生立刻站直,推了推身旁的女兒:“姚星辰!站好!大小姐生氣了!”
在姚家,廖英紅永遠享受著上海女人特有的至高無上的家庭地位,姚星辰從沒聽過姚堡生叫廖英紅老婆,總是聽他叫“大小姐”,叫姚星辰“小小姐。”
姚星辰一看廖英紅發火了,立刻站軍姿,父女倆皆像兩條平行生長的白楊樹一般,兩雙黑漆漆的眼睛嚴肅的看著廖英紅。
攝影師搖了搖頭:“我覺得你們倆還是剛才那個動作好看一點。”
話音剛落,父女倆立刻嬉皮笑臉的恢複了剛才的動作,攝影師眼疾手快,按下了快門。
廖英紅氣的鼻孔溜圓,父女倆默契的擊了一掌。
陸家別墅裏,陸建林和何琳兩口子來沒睡,陸建林正擺弄著自己的寶貝古董,陪著夫人閑聊著。
“星星今天表現得還蠻乖巧的。”何琳一邊織毛衣一邊說:“說實話,他父親過世得早,一個媽媽帶著,能教出這麽懂事的孩子也不容易。”
提到過世的姚堡生,陸建林也有些惆悵:“堡生不該走的那麽早啊,唉,想到年他與我一起在父親的古董鋪裏做學徒,我事事都不如他仔細精明。”
何琳說:“我聽說他盜墓踩點的本事可是一絕。”
陸建林道:“那是一把好手啊,青龍蜿蜒,白虎馴服,玄武垂頭,朱雀翔舞…他的門道可多了,眼睛比鷹都毒,鐵金那小子一從東北回來就準去找他,愛研究他那一套盜墓經。”
何琳停下手裏的活,說道:“你說,姚堡生出事兒,和老二有沒有關係?”
陸建林的眼神突然變得閃躲起來,沒等說話,就聽見門外有腳步聲。
陸建林適時的岔開話題:“你兒子回來了。”
陸立風進了門,把自己房間的燈都打開,屋子裏貼著喜慶的喜字,空氣間隱隱約約還能聞到她殘留的香水味。
陸立風在沙發上坐下,扯了扯領帶,動作慢慢的停了下來。
她沉淪在夢境中呢喃著爸爸的樣子,再次浮現在腦海。
陸立風閉上眼,沉沉的靠在沙發上…
記憶回到那一年,他回到大院之後的第二年。那是他度過的最難熬的一個盛夏,b市的夏天簡直是個大蒸屜,不是北京那種扇兩下扇子就能清涼的熱。
一輛警車剛剛離開姚星辰家的樓下,據說,姚星辰的父親涉嫌私盜古墓,警方剛剛來家裏盤問,但也沒有證據,便沒有抓人。
陸立風已經有幾天沒有看見過姚星辰的身影,有時候他會故意走到那片她練武功的草坪去看書,或者步至她玩螞蟻的牆根下,也未曾見到她的身影。
有一天,陸立風看見一群孩子在一棵樹下挖土。
自從姚堡生是個盜墓高手這種傳言流傳在大院裏,這裏的孩子們就紛紛效仿,在綠地上,大樹下,挖了好多個坑,埋上一些普通的碗碟,再挖出來,扮演盜墓賊。
“出來了出來了!挖到一個花瓶!”幾個男孩子興奮的聲音回蕩在草坪上,過路的大人們全都搖頭笑笑,也有幾個童心未泯的,圍上來和孩子們一起起哄。
陸立風隻是路過,覺得他們無聊至極,正要打算離開,就聽見一個尖銳的聲音喝住了孩子們的動作!
“都給我住手!”姚星辰匆匆忙忙的趕過來,臉色已經變得慘白焦急。
陸立風正欲離開的步子停了下來。
“那是我埋的!你們誰也不許動!”姚星辰拚命的將那些蹲著的男孩子一個又一個的推開,走到花瓶前,蹲了下來。
“這是我家插花用的花瓶!你們都散了吧散了吧!”她說話的時候有些著急,但卻破天荒的幹笑著,似乎在討好這幾個孩子。
那時候家家都愛在窗台上書桌上擺幾個插花的花瓶做裝飾,那陣子又盛行盜墓遊戲,姚星辰因為貪玩在地上埋了個花瓶也很正常。
陸立風定睛一看,她手中抱著的花瓶,絕不是等閑之物。
他走上前去,單腳向前,蹲下來,仔仔細細的看著她抱著的花瓶,本想逗逗她的,卻在看清那花瓶的器形和色彩之後,臉色一變。
他自小在爺爺那裏長大,東西一過眼,他便知道不凡,姚星辰手中所抱的是罕見的葫蘆瓶,這種器型十分罕見,再仔細一看,這葫蘆瓶的器身通繪葫蘆藤蔓綿延,枝葉茂盛,果實碩大,在配上葫蘆的瓶身,簡直世間罕見,盡管一時辨別不出更多的信息,但陸立風立刻就斷定,這東西絕不是姚星辰的。
“你在撒謊,這是一件古董。”他站起身,氣定神閑的拆穿她。
所有人都一驚,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姚星辰抱著瓶子驚愕的看著他,眼裏的憤怒很快變成了驚慌,甚至是哀求,但年少的陸立風讀不懂她的意思,隻覺得她的謊言被拆穿的樣子,真的很有趣。
“立風,聽說你在北京跟你爺爺研究古董特別厲害,你真的看得出這是古董?”圍觀的一個大人問道。
姚星辰完全傻了,緊緊的抱著瓶子不撒手,陸立風低頭看著那花瓶。現在想來,陸立風覺得,當時的自己真的沒有多想,年少氣盛的他,不過是喜愛在心儀的姑娘麵前賣弄的少年罷了。
“這青花,藍妍深沉,釉麵肥厚,底部澀胎無釉,見明顯墊燒痕,自然古樸,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元代青花琢器的典型。”
話音剛落,人群嘩然!
“元代的啊!”
“是啊!我看著瓶子也不俗!”
“不會姚堡生真的去盜了墓,把挖出來的寶貝叫女兒埋了吧!難怪警察在姚家搜了個遍,也沒找到任何證據!”
陸立風聽見人群裏有人這樣說,再低頭看見姚星辰正眼裏含著淚,抱著古董瓶子顫抖著看著他…
陸立風一愣!此時猛然想明白了什麽,不禁倒吸一口涼氣!然而一切已經為時已晚。
“這是我家插花用的瓶子…”姚星辰再次固執著仰起頭看著陸立風,無奈年紀小,抗壓能力實在弱,被人們這樣圍著,眼淚就不爭氣的泄露了所有的謊言。
陸立風清楚而深刻的記著,姚堡生被帶走的那天,姚星辰哭著在後麵追車的情景。
姚堡生戴著手銬,被警察押上了車,陸立風和二叔就站在門口,與圍觀的人站在一起。
二叔的臉色很不好,一直在抽煙,他看著警車的方向,失神的說:“手銬…銬不住他的。”
上車之前,陸立風看見姚堡生回頭看了姚星辰一眼,沒說話。
警車開動,出了軍區,姚星辰掙脫開她母親的束縛,哭著追了上去,風一樣,跑得很快。
“爸!爸!”
“爸!”
圍觀的人那麽多,他們母女,孤立無援,而她哭喊得撕心裂肺,每一聲都像是一把槍,爆了他的心髒。
陸立風很想衝過去,把她拉回來,替她擦一擦眼淚。可是他深知,自此之後,他都會是間接害死她父親的凶手而她,再也不會和她有任何的交往。
聽說,悲劇就是在那天發生的,姚堡生不知用什麽方法撬開了手銬,在車子駛進公路的時候,突然跳了車!姚星辰還在後麵追,就看見父親從車子上滾了下來,剛剛爬起來,衝著自己笑,下一秒,卻被碾壓進一輛飛馳而來的貨車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