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陸夢萍的跟蹤

46陸夢萍的跟蹤

夢萍踢著石子,低著頭往家裏方向回去,心中煩悶不已。夢萍的成績並不大好,加上父母也沒有怎麽把心思放在學習上,交的朋友也是班上的玩得極開的人。其中有和她一般家境不錯的幾個好友,念書不過是圖不做個睜眼的瞎子,念大學自然是不會去想的,隻是夢萍心中煩悶,王雪琴並不怎麽管她,偏偏在她耳畔說些要念大學,找個何書桓一樣的男朋友。而對於夢萍來說,她自然知道何書桓樣貌和家世是不錯的,隻是她才不要像如萍那樣倒追,真是丟人。如果要是她喜歡的男人,就算對方不喜歡她,她也要挑逗得對方喜歡自己!夢萍微微揚起下巴。

夢萍旁邊一個及耳短發的女生用胳膊肘頂了頂夢萍。“喂,那不是你姐姐嗎?”

夢萍本是不耐煩她的打攪,眼眸一記飛斜那說話女生一眼,然後皺著眉頭望向她的手指方向。

所謂是一人生九子,連母十不同。如果夢萍安靜下來,換上身淑女的衣裳,梳攏好烏發,倒是同如萍可以看得出眉眼的相似,隻是兩人說話或者是做事,很難讓人想象得到兩人是親姐妹。一個溫柔賢淑,一個則是帶著些驕縱和野性的貓兒。夢萍,是被班上男生公認的小美人,美得有一點野氣。隻是被夢萍斜眼的那個女生就沒有男生那種欣賞的眼光了,一瞬間臉上有些扭曲,隻是夢萍正望著如萍的方向沒有注意到,那女生很快平靜下來,隻是低垂著頭,沒有讓夢萍注意到自己眼中的暴戾和猙獰,那短發女生的手掌更是張張合合。

“喂,你先走,我有點事情。”夢萍略有些粗魯地把自己放在跟班的書包拿了回來,頭也不回地就走開了。

那個短發的女生胸口起伏不定,過了一會兒才平複回來。原地略站了一會兒,冷哼一聲離開了。且再讓這個小-賤-人得瑟一陣,定是要她得個教訓。

夢萍遠遠就看到如萍了,身上穿得是藏青色的夾襖旗袍,藤蔓枝葉是亮青色點綴其中,盤扣是珍珠樣式的,和耳朵上戴著的珍珠耳墜相應,長發盤成半髻也鑲嵌了珍珠發簪,半是紮起半是散落,頗為動人。其實如萍的相貌隻能說是清秀,比不得夢萍,比不得依萍,隻是氣質溫婉,加上一番梳妝,也是讓人眼前一亮的。更何況要見到何書桓,雖然為可雲的事情煩心了些,如萍也是會每天出門時候打扮一番的。

夢萍看到這樣的如萍牽著一個紮著兩根辮子的女生,小聲說著什麽。因為離得有些遠,夢萍有些看不清楚。想了想上次聽到陸爾豪和如萍的對話,有些好奇這段時間如萍究竟是在做什麽,就悄悄跟在他們身後,幸好街上的人不算少,學生也是頗多的,如萍悄悄跟著,也沒有被他們發現。然後同他們一塊兒上了電車,電車上的人也是不少的,夢萍在售票員交了費之後,站在車廂靠左的地方,而如萍一行人則靠近車廂右邊窗戶,也離後門更加近些。

“可雲,你看今天天氣……”離得近了些,斷斷續續可以聽得到如萍在說什麽了,隻是可雲?這個名字聽起來很是耳熟。夢萍顰眉,在腦子裏回憶這個人是誰。而且他們說話實在太費勁了些,因為如萍的聲音溫柔,在人群中辨識度並不高。同時夢萍覺得有些煩躁,如萍的性格在她眼中太過於軟糯了,看這個叫做可雲的,一身碎花衣裳,加上腳踩厚實的黑布鞋,一看就知道是個窮的。夢萍的性格有些相近王雪琴,王雪琴瞧不上可雲,夢萍又如何會瞧得上?

“我覺得可雲的恢複已經很好了。”忽的聽到了杜飛的聲音,杜飛的聲音帶些歡快和誇張,陸夢萍一下子就捕捉到了他的聲音,忍不住留意他說什麽了。

“隻是表麵上的。”何書桓冷靜地說道,“隻是治標不治本的。”何書桓和那位心理醫生是朋友,因為可雲的事情,這段時間同他聊了許多,也借了些書看。他這段時間因為陸依萍的事情刻意想讓自己忙碌起來,眼底有些淡青色,神色倦怠。隻是杜飛以為何書桓因為陸爾豪的事情不好過,隻是略略安撫了幾句,哪裏知道何書桓是為陸爾豪著急,更是為自己心中淺笑顰眉的一朵白玫瑰方寸大亂呢?

“如萍小姐,你看天空中飛的是不是猛兒?”忽然那叫做可雲的女孩兒開口,聲音清亮動人。

猛兒?加上可雲這個名字,打開了記憶的大門,在東北那段時日的回憶如同潮水湧來,把包裹其中。

幽深的庭院中有著各式各樣的女人,有人咿咿呀呀唱著京劇,這是已經有些瘋癲的三姨太,有人的院子裏有寥寥青煙帶著些焚香的寧靜,終日裏敲著木魚,暮鼓晨鍾,這是大太太,夢萍還記得她的眼,如同一潭古井,波瀾不驚。還有一個院子,夢萍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那個院子裏的六姨太尋了根白綾去了,模模糊糊夢萍還記得聽下人嚼過舌根,是因為懷了孩子,受不了就上吊了。如同黑白電影,帶著些舊時光的光影,夢萍就愣愣站在那裏,然後猛地就想到了離開東三省時候,父親決定隻帶上八房和九房人時候,那些人的表情,有的帶著些解脫,有的帶著些猙獰和惶恐,夢萍閉上眼,想到後來她看到的新聞,也明白了這些被留在東北人的命運,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強迫自己睜開眼,甩甩頭,不去想這些事情。

可雲怎麽會在這裏?!一旦打開了回憶,夢萍就想到了李副官和李嫂一家人了,在東北時候是父親的左右手,也是同他們一塊兒來到上海,前幾年時候離開了,之後是八房的人也離開了,福熙路的大洋房隻有自己這一房的人了。

“小姑娘?讓一讓。”看到夢萍沒有反應,那路人聲音又高了些,這讓如萍一行人一回頭,正好看到了剛剛回神的夢萍。

“天啊!”如萍喃喃道,“真是要天下大亂了!”

對於陸依萍來說,她不知道可雲的事情給那群人帶來了多少麻煩,若是直接告訴陸振華倒還好說,苦果倒是陸爾豪一個人扛著了,其他人多少會輕鬆些。現在因為可雲的事情沒有爆出來,偏偏他們又是知道陸振華的爆脾氣,沒有發生的事情反而會預設出千萬的苦難,所以直接是可雲的麻煩加上心理上的壓力。其中如萍和何書桓的心裏負擔最重,如萍是個把所有事情都攔在身上的,而何書桓則是因為覺得依萍。至於說是杜飛,他覺得如果一個人為自己發了瘋懷了自己的孩子,那自然是自己的女人,所以倒沒有覺得可雲是個負擔。而另外的夢萍也卷起來了這件大事情中,有些冒險的興奮。尤其是想著這件事情是瞞著陸振華和王雪琴的情況下,有種說不出來的興奮感。

夢萍的責任意識十分淡薄,她本身對可雲沒有什麽感情,性格上也多少受到母親王雪琴的感染,為人比較勢力和刻薄,覺得可雲無非是個下人,而且還是一個發瘋了的人,這樣的人自然是不配進入陸家的門,不配做自己的嫂子。所以也願意幫忙隱瞞這件事情,至於說父親陸振華知道後會勃然大怒,夢萍倒是不太擔心,她是知道自己的母親的,肯定也不願意可雲進門,說不定當初把可雲趕出去就是母親幹的,另外父親陸振華就算是憤怒他們幾個瞞著他這件事情,天塌了還有高個如萍擋著,夢萍是把拯救可雲這件事情當做了一場遊戲。

這紙團裏的火焰熊熊,偏偏沒有燒破這薄薄的近乎透明的真相。陸爾豪還是孜孜不倦去美院裏逗著方瑜。

這段時間方瑜的日子也不好過,陸爾豪生得帥氣多金,為人也幽默有才華,可以說剛好是方瑜喜歡的款,隻是想到涉及到可雲的這些齷齪事情,在麵對著道貌岸然的陸爾豪時候偏生有著極其強烈的違和感。甚至有時候方瑜會想著自己麵前侃侃而談的陸爾豪,知道自己曾經做了父親嗎?

“你在想什麽?”陸爾豪問道,這段時間他是看得到方瑜眼中的掙紮,隻不過卻以為是方瑜是因為顧著陸依萍,所以不願意正式當自己的女朋友,說道:“依萍就是那個樣子,我們兩個在一起的話,不告訴她就好了。”

方瑜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這人怎麽自說自話?!

“喂,我是真心喜歡你的。”陸爾豪微笑著說,他樣貌本就生得好,一口整齊的白牙在太陽下看起來頗有些陽光大男孩的味道。

方瑜的心跳漏了一拍,暗歎一口氣,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可雲的事情,這樣的男生他如何能夠拒絕?方瑜甚至忍不住想到,如果真同陸爾豪走在一塊兒了,再知道可雲的事情,她又真的能走得出來嗎?

“你給個答案啊。”陸爾豪說道。“做我女朋友如何?”

方瑜自然是再一次拒絕了陸爾豪,隻是可雲的事情是不好說出口的,隻能語焉不詳說些別的。這在陸爾豪眼中自然覺得方瑜是為了陸依萍才會拒絕他。

沒有人喜歡一直失敗,多次的提出一直讓方瑜拒絕,這讓陸爾豪也有些惱火。而他向來又是得意慣了的人,對於方瑜,心中更是難耐。

方瑜對於陸爾豪不過是甜蜜的折磨,另外的人因為可雲的事情是水深火熱,而陸依萍對這些不知曉,就算是知曉,心中也不會在意。因為解決了大上海唱歌的問題,心中一塊大石終於落地。雖然同秦五爺的合同還有半年,隻是心中有了期盼,眼眸流光溢彩皆是期盼。連帶在大上海的歌曲的風格也有了些變化,原本是小清新小憂傷的歌曲偏多,現在雖然也有些歌曲是這樣的風格,但也有些是熱烈喜慶的或者是明媚的歌曲了。

秦五爺自然是知道這樣的曲風的變化,不過白玫瑰的詞曲都是極好的,聽膩了感傷的情愛,偶爾聽些明媚的歌曲,讓人覺得心中有了些期盼有了些溫暖,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這樣的曲風改變不但沒有讓白玫瑰過氣,反而吸引了更多的人在白玫瑰唱歌的時段來聽歌。就算不跳舞,靜靜喝杯紅酒聽著婉轉動人的歌曲也是一種享受。所以秦五爺在白玫瑰唱歌的時段很少同人交際,隻是靜靜坐在他的專座,呷一口紅酒。

其實對秦五爺來說他是知道就算是再找一個人,很難得是有人比得上台上的白玫瑰的,清純中帶著些嫵媚,一雙眼眸明媚動人,定定望著似乎被那瞳仁吸引著,一舉一動皆是舞蹈皆是故事。

呷了一口紅酒,隻是既然白玫瑰已經堅定要離開了,加上她也不可能會到競爭對手的手中,他倒是不妨退一步,海闊天空,從白玫瑰裏撈些好處。台上的白玫瑰一曲歌罷,舞台下是熱切的掌聲,秦五爺也對台上鞠躬的陸依萍搖搖舉杯,再說了,無非是一個白玫瑰,就算沒有她的時候,大上海不也是大上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