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遊上海
43遊上海
汪子璿看到陸依萍的出現,眉眼彎彎,笑意就從一雙美目中蕩漾開來,上前挽住陸依萍的臂膀,“晚上見就是個可人的,沒有想到白天看上去更加動人呢。”
汪子默說道:“你別嚇到別人了。依萍,我妹妹就是這樣的性格。”
“沒關係。”陸依萍微笑著說,剛開始的時候確實被汪子璿的動作嚇了一跳,隻是看到對方這樣熱情,就算是她假裝的也好,也會讓她更多些勇氣。
汪子默本不是特別健談的人,隻是這席中多次侃侃而談,這讓陸依萍感動的同時,也更加下定決心要同他在一起,而汪子璿也確認了陸依萍在哥哥心中的地位。她本就不是一個拘泥的人,在親見到陸依萍後,對陸依萍也增添了些好感度,隻是多少還想和陸依萍親自談談。
“依萍,不如我們下午去逛街,我想買件旗袍,上次看了見樣式,可惜沒有人參考,不如你同我走上一遭。”汪子璿一雙美目盼兮,帶著些俏皮的狡黠。
“好啊。”陸依萍點頭應到。
在鬧區裏,大街上行駛著輕便馬車、敞篷馬車上坐著穿製服的馬車夫和打扮入時的乘客,有不少都是外國人,也有些西裝革履大腹便便的中國人和漂亮姑娘在馬車上,叮鈴鈴的電車緩緩行駛,上麵多是穿著藍裝的學生,稚嫩的麵孔堅定的心,這是後世大學生比不上的。天知道陸依萍也想上大學的發狂,隻是一過來就深陷大上海的泥沼。
“怎麽了?”在一家咖啡廳裏,汪子璿攪拌著咖啡對著陸依萍問道。兩個人剛剛已經買完了衣服,現在在咖啡廳裏小坐片刻。
陸依萍收回視線,神色淡淡地說道:“有些羨慕讀大學的人罷了。”
“是了。”汪子璿點頭應到,“北平的大學生比上海還要多,每到了節日的時候,到處都是學生。”
“可惜我沒有上大學。”陸依萍輕輕撩開遮擋視線的劉海。
“我聽哥哥說,你也考上了大學,隻是沒有去上?”汪子璿問道。
“恩,”陸依萍點點頭,簡單說了下家庭的關係,總結說道:“其實說到底,我也不能太貪心了,總比留在東三省的剩餘的萍們要強。”
“所以說中國的女性要獨立?!”汪子璿俏麗的臉上帶著些憤慨,說道:“我討厭三妻四妾,不把女人當人!總是把女人當做生育工具。”說完最後一句,臉上的憤懣中多了些輕愁。
陸依萍自然知道她是有感而發,謹慎起見卻沒有多少。卻聽到汪子璿說道:“你知道我的事情吧。”
“你哥哥說過一些。”陸依萍說道。
汪子璿低頭慢慢攪動著咖啡,右手上雕刻精細的黃金戒指泛著微光,在汪子璿纖細修長的無名指上格外的漂亮,如同汪子璿本身一樣,是上天完美的傑作:“我有些怕,雖然我知道無論做什麽決定哥哥都會支持我,我還是有些怕,依萍。我惶恐,我不安,我不知道自己選擇離婚究竟是對還是錯,我知道我愛過他,他也一直愛我,隻是生活隻有愛是不夠的,婚姻是兩個家庭的結合,以前我的父母也告訴過我,我不明白。我覺得愛可以克服一切,但是現實的生活告訴我,沒什麽是永恒的。”
陸依萍也不知道如何接話,古話終究是有道理的,寧拆一座廟,不拆一對婚,她不知道汪子璿同她丈夫的糾葛,隻能小聲說道:“如果我今後見到了他,我可以幫你看看,不過,我和你哥哥一樣,你做什麽決定,我也會同他一般支持你的。”
汪子璿微微一笑,帶著些輕愁的臉上更顯得讓人驚豔了,如同寒風中怒放的紅梅,“謝謝你聽我的牢騷,可能身邊都是如同哥哥的大老爺們,有些心事真的不知道如何開口。哥哥要是早點認識你就好了。”
這話倒是讓陸依萍有些不好意思了,耳根都沾染了些緋紅,“這都是緣分的。”
“是啊。靠緣分。”汪子璿的神思有些恍惚,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自己和她丈夫的曾經。忽地又開口道:“依萍,我們去看海吧?!”
“啊?!”
汪子璿是個行動派,兩個人當即丟下了沒有喝完的咖啡出了門,汪子璿風風火火拉著陸依萍上了電車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的性格就是這樣慣了,有一出是一出。”
陸依萍笑著說道:“我不也是。”
碧藍色海水直接天際。在她左手邊,沿碼頭停泊著一列船,來來往往都是吆喝聲,高高的桅杆上的旗幟迎風飄揚,青天白日滿地紅旗,象征自由、平等、博愛之精神。陸依萍可以想象到風扯著旗幟的呼呼聲。
右手邊有著一長溜低低的灌木叢,樹木煥發出明亮的翠綠顏色,一切都欣欣向榮,不同後世那般被重重的灰塵遮蓋。小浪尖頭上閃爍的點點陽光,宛如水麵上綴著無數顆鑽石在閃閃發光。幾隻雪白發亮的飛鳥,翱翔在萬裏無雲的藍天,然後飛撲而下,如蜻蜓點水般掠過浪頭,一陣甘鹹的和風拂過她的頸項,如同情人溫柔的呢喃。
“真漂亮。”汪子璿感慨說道:“北平沒有海,杭州也沒有,幸好杭州還有一個西湖,有時是雲煙蒼茫的,有時是波光瀲灩的,有時是朦朦朧朧的,有時是清清澈澈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湖水都有不同的風貌。”
“若是有機會,西湖也是要看看的。”
“自然是有機會的。”汪子璿暢笑道:“你還要同我哥哥去杭州呢,怎麽會見不到?”在她心中已經認同了陸依萍。
陸依萍也聽得出汪子璿對她最後一點的心結已經放下,雖然有些羞澀依舊大方地說道:“還要在煙雨樓參加你們的畫社。”
“是極,是極。”汪子璿仰頭晃腦地說道,眉眼樂得彎彎,“那群家夥豈不是要樂瘋了。”
“不如你說說醉馬畫社的事情吧。”陸依萍找到一個好的切入點說道,在坐電車的路上已經小聲說了關於汪子默和她的事情,情人之間的小事情更願意同愛人分享,願意同汪子璿說這些也是因為想要讓她更明白自己同她哥哥的感情,倘若一直說這些太過於膩歪和讓人麵紅耳赤。汪子璿的婚姻也是不好說的,因為孩子和男方家庭的問題,有著嚴重的婚姻危機,她怎麽也算是外人,這個年代離婚也是個稀罕玩意兒,她實在不好多說。說些無關緊要的關於汪子璿和汪子默的共同生活倒是合適。
“好啊。”汪子璿點頭,一邊和陸依萍走,一邊說:“醉馬畫社的人,都是和哥哥一樣誌同道合的人,我哥常說,他出名很大一部分是因為時運的關係,但是有更多的同他一樣有才華的人卻時運不濟,他也就是想網羅些誌同道合的朋友,大家一塊兒作畫,一塊兒創造。”
汪子璿一一說道醉馬畫社的人,說得最多的便是梅若鴻了,“他也是個癡人,把他的靈感看做命一樣的重要,說起來他屋子名字的由來還是我的句子來的。”
“哦?”陸依萍說道,“我隻知道似乎是叫做水雲間,聽到子默提到過。”
“是這樣的,當時梅若鴻寫到‘彩筆由我舞,揮灑一片天。’他抓耳撓腮怎麽也接不出來下半句,倒是我哥哥續上了,‘把酒黃昏後,醉臥水雲間’。”汪子璿微笑著說,想到醉馬畫社的最有才華和靈性的梅若鴻,臉上的笑容越發甜蜜,“我也填了一句,是叫做‘踏遍紅塵路,結伴水雲間!’兩句他都很喜歡,於是他的屋子就叫做水雲間了,牌子是哥哥寫得,我在他屋簷下也做了一個風鈴,上麵是我寫得水雲間。葉鳴和鍾舒奇等好友為它加蓋了籬笆,水雲間的地位和煙雨樓是一樣的,也是大家聚集聊天的所在。”
水雲間隻不過聽上去很美罷了,陸依萍想,四肢不勤的一堆藝術家的產物,倒是不敢期盼,陸依萍是完完全全的現實主義者。不過在汪子璿這樣的大家小姐,這樣傍著西湖的水雲間,加上有她的一份,倒是別有一番滋味。
“所以去了杭州,水雲間你也是一定要去的,我想你的經曆也夠離奇了,那群大老爺們一定會很是感悟的,想象你在台上唱歌也是很美,隻是舞廳裏實在不適合畫畫,不然那群藝術家們一定要發狂的。”汪子璿笑著說道。
“我很是期盼。”陸依萍說道。這是她的心底話,她渴望了解他越多,認識他的朋友,融入他的生活,直到自己的命運也同他糾纏,纏綿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