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歡符咒

合歡符咒

秦天選了很久,才從自己深色係的衣服裏找出一件顏色最淺的一件。

那天陽光很大,是個很好的日子。

這是他這個月第四次進警察局。秦天已經熟門熟路。

這一次第三辦案組的正副組長都在。因為一個月內,永華建設的老總和副總,還有奇峰公司的執行總監都是同樣的心肌梗塞在出門辦公的路上病發身亡,在加上副市長的突然猝死,已經是連續的四起離奇死亡。局長已經下令立案調查。

死者都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在市裏已經鬧的沸沸揚揚。根據警方最近的調查,四個人都是十年前,城東截江填河開發房產的帶頭人,不經讓調查有了線索。

而另一條線索就是,四起死亡發生時候,這個叫做秦天的人,都恰好經過。

秦天坐在審訊室裏。配合回答著每一個問題。他出門的次數少之又少,副市長死的那天,他是去福利院看外婆。而剩下三個,都是在他從醫院回家的路上經過的。

審訊室裏三個警察,外加在審訊室外看錄像的每個人都盯著秦天的臉,生怕漏掉他吐出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每一個細節,還有他的每一個表情。但三個小時過去了。秦天已經第十次重複自己的當天的行程,又看著負責的警察打了第四通給分別給福利院,他工作的科室,他居住的小區物業,還有每日訂三餐的餐廳……

所有人都想從秦天的身上找線索,但從這個長相端正,一臉坦然,三個小時候依舊麵無表情的男人身上,什麽都得不到。

他就一個宅男,除了醫院和家裏還有外婆居住的福利院,他連超市都不去。一日三餐都外賣。簡單幹淨的不像是現代人。哪怕全警察局都認定這個人和四個人的死亡有關,都沒有任何的證據。

最後筆錄實在是幹巴巴的什麽都問不出了,秦天就莫名其妙的又去了一次警察局,又莫民奇妙的在裏麵耗了幾個小時,莫名其妙的出來了……中,完結了。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秦天摸出口袋裏的耳機塞進耳朵裏,低著頭,一路默默的走。

而另一邊,鄭輝和王芳的婚禮上,七夜第一次見到薑科長的家人:鄭輝的堂哥鄭煒,還有一個叫做北北孩子。薑辰知道七夜手上有傷,於是晚上吃飯一直都很照顧他。見到非常坦誠的和他介紹自己的同□□人和可愛的孩子的上級,又看著兒時的玩伴,已經找到另一半,正在完成生命中非常重大的儀式。七夜的心裏有些甜甜的,也有些酸酸的,很是羨慕。

新郎和新娘來七夜和薑辰那桌敬酒。北北拿著手上的橙汁,甜甜的說:“鄭輝叔叔還有王芳阿姨,要早點生個可愛的孩子喲。”

這句吉利的話,把一桌人都逗樂了。七夜喝下喜酒。看著有些不好意思正讓北北的親臉的新娘。笑說:“鄭煒,王芳,把你們的手掌攤開。”

鄭輝一聽就樂了:“小芳,我這發小可會畫符咒,讓他給我麽畫一個平安符。來。”鄭輝拍了拍七夜的肩膀,拉著新娘大方的把手掌伸了出來。

七夜沾了新娘杯中剩下的酒水,把兩隻手合並在一起,從左起沿著兩人手掌的紋路向右畫出一條淡淡的水紋,然後這紋路又開始扭曲,旋轉,明明開始隻有一點點的水漬,但兩個人都覺得七夜手指劃過的地方,都濕濕的,像是有水一直從指尖冒出來。

七夜垂著眸子,揚著微笑,一手托著新人的手,一手認真的畫著符咒,頭有些不太自然的偏向左邊。

而剛進婚禮大廳的秦天,就是看到這麽一副景象。

秦天進到婚禮現場,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婚禮上很多是鄭輝在三院的同事,大家見到是秦天,都有些吃驚。印象裏,這位低調的骨科副主任鮮少參加活動。在婚禮現場柔和的燈光下,秦天高挑的身材和英俊的五官非常的顯眼,普通的灰色休閑衫和黑色便褲生生的穿出了說不出的氣質。

他一眼就看到穿著禮服的一對新人,他們正伸著手。而正在他們手心認真畫著什麽的人,是那個叫做七夜的病人。

那個畫著什麽的人認真的側臉,讓秦天怎麽都挪不開視線。

七夜一直努力的撐著左邊受傷的手,簡單的一個祈求百年好合的合歡符咒,讓他的額頭上細細的出了一層汗。

“好了。”七夜收回畫符的左手,右手不著聲色的附上了左肩膀。“祝你們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鄭輝和王芳隻覺得手上剛剛濕濕涼涼的感覺,突然都不見了,手心熱熱的像是一直暖到了心裏。

在場也隻有秦天看到了,當七夜的手指離開的時候,新人相合的掌心上發出銀白色的光芒。光芒上又浮起了一個標誌,然後慢慢的擴散到新郎和新娘的身上。

鄭輝抬起手正要拍上七夜的肩膀報以感謝。站在一旁有些時候的秦天上前幾步站在七夜身後不遠的地方,讓鄭輝見到了他。

“秦主任,你可來了。”鄭輝的手最後拍在了秦天的肩上。

“……”秦天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隻是目光還在七夜的左邊肩膀,好久才挪開。

七夜身上的疼好些時候才緩過來。突然,一股邪氣夾雜著一股混沌的氣息在身邊變得強烈,因為剛畫過符咒,他對這些氣息更加的敏感。

是鬼娃娃,還有——

七夜一轉頭,對上秦天的視線。七夜滿臉的驚訝,隨即就皺起了眉頭。這個人全身都散發著鬼娃娃的氣息,和受傷那天在xx小區裏十三樓感受到的,一模一樣。

那天在醫院,七夜疼的太厲害,又是在白天,所以沒有感覺的到。現在的秦天,臉還是那張臉,但是這鬼娃娃的邪氣,是怎麽都無法忽略。

而秦天的腳邊,正站著一條狗。那條狗,不是普通的白狗,因為隨著合歡符咒的光芒慢慢的散去,那條狗也慢慢的消失不見……

秦天就坐在七夜那桌,一直都不怎麽說話,吃的也並不多,似乎在忍耐著什麽,眉頭一直皺著。偶爾過來打招呼的同事,他也隻是幹巴巴說一句“你好”,那張臉別提有多難看。

七夜一直不動聲色的看著他,直到婚禮接近尾聲,新人做完最後的感謝詞,秦天招呼也不打的起身就要走。

七夜和薑辰一家告別,就一路跟著秦天出去了。

隻見秦天帶著耳機,走路的速度飛快。像是在逃避著什麽。七夜的手臂疼,可還是抬手在眼眶前上上下下的畫起了一個圖案,一個句簡單的咒語,明鏡咒,能讓他看到除了人以外的,夜裏的其他生物。

等七夜一次睜開眼睛。眼前的一幕讓他驚呆了——

秦天的身後跟著各式各樣的鬼魂。每隻鬼都伸出手來,去拉扯秦天的身體,四麵八方湧向秦天的鬼,越來越多,而秦天隻是低頭走路,似乎是刻意的無視這些鬼怪,他有意識的一直都往商場外明亮的櫥窗附近走。

鬼究竟是怕光的。

而在婚宴上看到的秦天身邊的那條白狗,正坐在七夜身旁,抬著頭,盯著他,眼神裏帶著些凶悍的表情。

七夜的明鏡咒隻能維持一分鍾就會慢慢的消失。他使勁的眨了眨眼睛,以為眼前的隻是幻覺,但才幾秒鍾,秦天身後的鬼魂就多了好幾倍。那陣仗,大概也隻有一年兩次白鬼夜行才會見到。

七夜是驅鬼師,但是天底下真正害人的鬼並不多,鬼身上的執念很深,但是他們的記性並不好,往往過了幾年他們都不記得當初自己不願意去投胎的執念是什麽,於是隻能做飄蕩在人世間的鬼,熬著無休止的日子。

七夜從小就可憐那些鬼怪。他們沒有辦法在陽光下生活,沒有過去和未來,隻有極少數極少數的鬼在機緣巧合下可以完成死前最後的願望重新投胎做人。若是真的害了什麽人,被驅鬼師抓到,就是灰飛煙滅,什麽都不剩下。

那些追著秦天跑的鬼怪,並沒有惡意,隻是秦天身上鬼娃娃的煞氣太重,是那些鬼怪們想要的力量。煞氣,是能讓他們記得曾經執念的最好的養料。

七夜不想傷害那些鬼,而且他一個人真的動起手來對付一兩個鬼還行,若是對付麵前那麽大的一群是不可能是有勝算。又看著秦天皺著眉頭卻並不狼狽的快速行走,七夜的心裏莫名的覺得很心疼。

“快把你的手給我。”明鏡咒一消失,七夜就跑上前,擋住秦天的去路。

秦天低著頭走路沒有看到人。直直的就撞到了七夜。

有些不快的抬起頭來。發現是七夜,而自己的手正被那個人的右手抓起,手掌被撐開。

七夜似乎是在對他說著什麽。但是耳機裏一直放出的巨大音樂聲讓他什麽都聽不見。隻見七夜伸出左手狠狠的在嘴裏咬破了手指,就著流出的血,在自己的掌心畫著符號。是一個五芒星的圖案。不連貫的的血在那人畫下最後一筆的時候全部連接在了一起,深紅的血印泛著銀光,像是鑲嵌在自己的掌心。

秦天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沒有反抗,是因為一切都發生的太快,還是七夜的低頭畫符咒的樣子太特別,他隻是愣愣的看著七夜發抖的手在掌心劃過,癢癢的,也暖暖的。

那符咒有特別的力量,符咒一畫完,身邊一直拉扯著自己的鬼突然的,就都沒有了蹤影。

七夜又說了什麽,見那人似乎完全沒有在聽自己的。就伸手摘去了秦天耳朵裏的耳機。

秦天這才反射性的一把打掉七夜的手。迅速抓過耳機,想要塞回耳朵裏。

但,在過去的二十八年的生命裏,在夜間就會瘋狂嚎叫的鬼的聲音,第一次沒有灌入他的耳朵。秦天聽到的,是夜裏的街道汽車來往和地麵發出的摩擦聲,身邊的行人走過笑談的說話聲,七夜似乎是忍著疼痛粗重的呼吸聲,還有……

“你能看到那些東西對不對——”七夜扶著肩膀,喘著氣,但很溫柔的看著他。“這個符咒能持續一周。晚上不會有那些東西來鬧你。”

“……”

“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總覺得很眼熟。”七夜見那個人不說話,自己接了下去。婚禮前吃的止疼片快沒有藥效了,這晚又畫了三個符,七夜的手臂現在疼的不行。眼看麵前的人依舊平靜的看著自己,像是不願意搭理人,於是也識趣的說:“呃,就是覺得眼熟罷了……我先走了……一周後,我再幫你畫。”

“不用了。”秦天擠出一句話。

“沒事,舉手之勞。”那些鬼怪消失後,秦天的臉上明顯緩和很多。說話的時候輕輕開閉的嘴唇,不薄不厚,嘴角微微翹起的樣子,很是性感。七夜看著,有點想入非非……

那張嘴的主人慢慢的靠近自己,那雙手一隻扶住他的肩膀,另一隻手把他的手臂輕輕彎夾在身體一側,起固定在個高度。

“保持這個姿勢回家,冰敷,白天帶上束縛帶。”秦天說的話很輕。

等七夜反應過來那人是幫自己緩解手上的疼痛,但看到那個人塞回了耳機,走了。

七夜保持著那個奇怪的姿勢很久。腦子裏滿是那個男人在夜色下好看的唇,有那麽點關切的眼神,還有他那手掌上的單一紋路,和掌心的那顆紅痣。

他真的是斷掌,而且有紅痣,和夢裏的一模一樣。

他竟然就是鬼娃娃——

而雷女士告誡他別去招惹鬼娃娃的忠告,七夜是完全跑拋到九霄雲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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