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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縣縣城就這麽大,八十年代末人口流動還沒後世那麽頻繁,想找一處位置合適又可心的房子著實是個難事。

當然上天並不是王繼周親媽,在這事上完全沒給他開金手指。上午賣完煎餅果子,下午他就在縣城的大街小巷溜達。

他腳程好,幹慣了農活又不嫌累,經常一轉就是一下午。走路多了他飯量也開始變大,與此同時虞家母女暴露了食肉動物的本性。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四人一合計,不缺那點錢,想吃肉那咱們就吃。合理膳食加上運動員般的高強度訓練,兩個月下來,他竟然練出了八塊腹肌。

人到中年生活遭逢大變,半年學習和奮鬥,他整個人也變了副模樣。健碩的身材,沉穩而銳意進取的矛盾氣質,王曼也為有這樣一個父親而高興和著迷。

“爸,還沒找到房子?”

王繼周搖頭:“位置都不怎麽好,價錢也不合適。”

父女倆在客廳內排排坐,王曼放下圓珠筆合上隨堂筆記,依在父親肩膀上。

“我有辦法。”

“恩?你都快期末考試了,別想這麽多。”

“我考試你放心,怎麽都不會讓你在家長會上難看。我是真有辦法,爸你不想知道?”

王繼周低頭拍拍閨女的小腦袋,雖然還是短頭發,但不同於八月底搬來城裏時的麵黃肌瘦,如今她頭發又黑又亮,隨意地剪成齊劉海,配著巴掌小臉,怎麽看怎麽讓人可心疼。

城裏水土就是養人,看到這樣的閨女,不管每天多累,他都甘之如飴。

“又有什麽鬼主意?”

“什麽鬼主意?這是奇計良策。”

“時候不早了,明天你還得上學,快點說吧。”

王曼看看鍾表,這會才晚上八點,一點都不晚:“那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王繼周失笑:“還跟我討價還價?”

“隻是一個女兒合理的小小要求,爸,房子定下來後,想怎麽裝修歸我管,你答應不答應?”

“杜奇真畫好了圖紙?”

王曼驚訝:“爸,你怎麽會知道,昨天他剛把圖紙郵過來。”

王繼周拍拍閨女背,都在一個屋簷下,有什麽事能瞞得過他。

“都歸你做主,說吧。”

雖然沒聽到圖紙消息的合理解釋,但王曼也不計較那麽多,現在能把店開起來才是正理。

“房子離咱們這很近,就大院外手,有人想要賣房子。”

“我怎麽沒聽到風聲?”

“當然,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尹鵬,就那個一過星期天就來找我比賽打超級瑪麗的同學。”

王繼周當然記得,那孩子也真是有意思,大大咧咧的,每次都抱著小霸王學習機過來,風雨無阻。

倆手柄一塊摁,每次都是他輸,而且還是大比分輸得慘不忍睹。

“恩,是他奶奶要賣房子?”

王曼驚訝:“咦,爸你真神了,怎麽我一開口你就知道?”

“尹奶奶雖然人不好說話,但本心並不壞,尤其對她孫子疼在骨子裏。前麵她跟兒子媳婦關係不好,這會好了,她能不搬那邊去養老,順帶看孫子?”

“為什麽關係不好?尹奶奶有退休金,人也愛幹淨,幹活又是一把好手,怎麽都不像招人嫌的老奶奶。”

邊疑惑地問道,王曼心裏卻打了個突。人活這一輩子,到老最重要的就是有個房子。自己的窩巢自己隨意撲騰,不用寄人籬下看人眼色,日子也跟著舒坦。

住得這麽近,她跟尹鵬還是同班同學。如果尹奶奶把最後的退路賣了,跟著兒子媳婦過不舒心,她天天看著也覺得心裏不舒坦,那樣這房子就是再合適他們也不能買。

“你想太多,他們之間的主要問題就是尹鵬。尹鵬爸媽那邊想嚴格管教兒子,偶爾氣急了會動手打;而尹奶奶隔輩親,打孫子不是要她命。每次尹鵬爸媽一管教,她一定得攔到底。你看上次,廠裏工人一個月工資才多少,哪有家長會不問清楚直接隨便給孩子二十塊錢,但尹奶奶就做得出來。尹鵬被慣得逃學打遊戲,他媽能高興?”

“那現在他們不吵了?”

王繼周滿臉驕傲:“那事還不多虧了你?”

“我?我又不是和事老,這關我什麽事?”

“尹鵬被你打擊到再不去遊戲廳,橫在祖孫三代人之間的矛盾沒啦。他好好學習不去遊戲廳,他父母還會上手打?尹鵬媽媽是民辦教師,這陣正興買非農業戶口轉正,他們家需要用錢。事趕事,隻能賣房子籌錢。”

原來是這樣,王曼一顆心落到實處。尹奶奶畢竟上了年紀,尹爺爺人又不在。她一個老人家,能跟兒孫住一塊,全家和睦享盡天倫之樂,的確是最幸福的結果。

而且老人家賣了房子,給兒媳婦換非農業戶口,將來工作穩定下來,這是一份天大的恩情。就衝這事,兒子媳婦也會好好孝敬她。

“爸,我記得尹阿姨是在咱們鄰村幼兒園當老師吧?”

“應該是,這些都是你錢叔叔說的,我也記不太清楚。”

“應該就是農村的幼兒園老師,咱們隔壁孫阿姨前陣不是組織了募捐,這會引起了市裏注意。我聽她說,好像臨近幾個村幼兒園要合並,建新學校一起搬進去。合並後要裁剪老師,三嬸不是也在忙活戶口農轉非。咱們買了尹家房子,尹鵬媽媽轉正,會不會擠掉三嬸?”

這段話王繼周消化了好久,他沒上過學,也對機關上的事一竅不通,所以他真沒把握。

“應該不會吧?你奶奶不是一直在說,你三嬸教課教得很好,縣裏應該不會辭退好老師。”

王曼撇撇嘴,周春娟教得好?

笑話!

她兩輩子印象中很深的一件事,村裏一起上幼兒園的小姑娘爸爸被車撞死了。小姑娘忍不住,上課趴在桌子上哭。抽泣聲太大,周春娟直接用粉筆在水泥地上畫個圈,讓她站在裏麵不準出來。

一幫幼兒園小孩子什麽都不懂,下課後圍著粉筆圈,衝著小姑娘哈哈大笑,笑她是沒爹的孩子。而周春娟坐在邊上翹著二郎腿喝茶水,全然不管不顧。那個活潑的小姑娘從此變得很沉默,沒等小學畢業跟著媽媽改嫁到外地,至今杳無音訊。

人生之初遇到這樣的老師,簡直就是在孩子純潔如白紙般的心靈上潑一桶泛著臭味的劣質黑墨。這樣想來,如果這次學校合並周春娟失業,對大多數人來說並不是一件壞事。

所以她接著父親話說下去:“恩,好老師肯定能留下來。不管那些,爸你看尹奶奶家房子位置很好,雖然比不上虞家的大,但是個沿街的小四合院,廚房臥室都全。”

半年時間足夠王繼周熟悉縣城的大街小巷,尹家那房子位於大院最外麵。東牆挨著大院大門,北牆外麵直接是實驗小學前麵公路,實在再合適不過。

“行,等明天起來,我找王奶奶幫忙問問。”

王曼就知道父親不可能看不上,在她看來買尹奶奶家這房子不僅是賺,而且是大賺特賺。鄒縣離市區並不遠,沒幾年城市擴張,整個縣城都會被包在裏麵。而他們如今所在的大院靠近學校醫院和超市,邊上馬路也夠寬,理所當然地被開發為另一個城市中心。

到那時候,房價坐著火箭往上漲。尹奶奶家位於三岔路口,更是寸土寸金。

“尹奶奶也有這意思,不然尹鵬也不會專門跟我說,王奶奶一說準沒問題。爸,說吧,你要怎麽感謝我?”

王曼站在風扇底下嬌笑著,新掉的一顆小虎牙讓她說話有點漏風。

王繼周很幹脆:“房子買來落在你名下,夠實在了吧。”

“……”

親爹你要不要直接這麽土豪,這讓我感動的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啊qaq。

“爸真不用這樣,傳出去別人會說閑話”

不論她怎麽勸,王繼周卻是鐵了心。打盆水回屋洗澡,他望著鏡子中的自己。身材健壯眉宇間全是自信,如今他雖然算不上豪富,但他每個月賺錢超過縣裏多數人。

如果離婚前,有人告訴他半年內會混這麽好,他自己都得笑那人做白日夢。如今這一切真實發生,歸根結底全都是因為她閨女。是她放棄了明梅跟著他,無條件相信他,一路給他出主意,在他最勞累的時候給他捏捏肩,在他最失落的時候鼓勵他。

頭十二年他讓曼曼受苦,往後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他最大的期待就是讓曼曼幸福。

擦擦泛紅的眼眶,他收拾好洗澡水,果然看到閨女門口也有一大盆髒水。這丫頭,使喚起老爹來還真是不見外,不過他卻樂意。

安睡一夜,第二天王繼周就找來了隔壁王奶奶。尹奶奶雖然沒壞心,但性子孤僻,大院裏能與她說上話的沒幾個,王奶奶就是其中之一。

雖然王奶奶有輕微潔癖,在家居環境的整潔程度上吹毛求疵,但麵對別的事,她有一個長者該有的豁達和熱情。

有她做中人,本來尹奶奶就對王家父女存著份感激,王繼周也不壓價,雙方很快談好了價錢。尹奶奶兒子就在房地產管理局上班,近水樓台,當天中午王曼放學回家,臥室寫字台上就放著兩本房產證。

驚訝於父親的效率,她同樣驚訝為何會是兩個本?打開一看,不僅尹奶奶家院子已經歸在她名下,就連村裏那幾間土胚房跟宅基地也上了證。

“爸,你怎麽想起來也給老房子辦這個?”

王繼周端出最後一盤菜,皺眉並不言語,最後還是虞虹給她解疑答惑。

“上午有人找過你爸,來要你家宅基地。”

什麽?

王曼簡直難以想象,父親過了怎樣一個雞飛狗跳的上午。

“是奶奶?”

王繼周點頭:“恩,還有你爺爺,他們來縣醫院看病。等會吃完飯,我得去那邊陪床。”

“生病的是奶奶,還是奶奶?”

“都知道了還問什麽。”

“爸,她又被你氣暈住院了?讓我想想,是不是她要那塊宅基地,你不給她,她就抽了?”

閨女完美還原現場,王繼周隻剩點頭的份。

畢竟是生身父親和養母,盡管在心灰意賴,從小跟著一起長大,王繼周也存著一份感情。他除了冷處理,其餘真是一點辦法都沒。

但王曼卻不盡然,雖然在一個村裏,但她可以毫不虧心的說,從落地到現在奶奶別說給她洗尿布,哪怕連一口粥都沒喂過。二老隻給過她白眼,真算起來,他們祖孫關係連路人都不如。

“虞阿姨,上次去泉水村拍的錄像沒抹掉吧?”

“錄像帶都得編號存檔,正好你問的巧,那幾盤這會就在家裏。你要再晚點說,下午我就帶單位存起來了。”

跟著虞虹取出錄像帶,王曼找出中間那盤。錄像機是現成的,放進去快進,沒多久就出現王繼民攛掇張建新找茬的那段。

當天她並沒有想到今天這一出,隻是下意識地錄下來,過後甚至直接被拋到腦後。沒想到留的這個心眼,如今竟然派上了用場。因為離得近,人跟聲音一清二楚。

“虞阿姨,可以借一下攝像機麽?”

“你們這是要扛著去醫院?”

王曼點頭,王繼周不住的抹鼻子。娘上午當著虞虹一番唱念做打,那副嘴臉實在讓他尷尬。

“對啊,虞阿姨我們一會就回來。我爸扛著,肯定不會給機器沾一點土。”

虞虹失笑:“就是沾點土也沒啥,我是說你們得注意老人家身體,畢竟從十年前我插隊那會,記得她就老是在人多的地方暈倒。”

一樣的話虞虹以開玩笑的口吻說出來,都知根知底,王繼周不再那般尷尬。

“恩,我會好好注意……攝像機。”

大喘氣的一句話讓虞虹哭笑不得,認識這人十來年,她還是頭一回見他這般使壞。

巴了兩口飯,父女倆步行往醫院走去。大院離著醫院不足一裏地,沒十分鍾就到了。

熟門熟路的走進門診病房,見到父女二人來,正在吃飯的老太太分分鍾扔下飯碗,背過身去做極度憤怒狀。

王繼周放下攝像機,王曼走到病床前。

“奶奶……”

“別叫我,養個這樣的兒子,我還是早點死了好。”

王曼笑出聲,彷若自然的繼續說道:“奶奶是不是把爺爺的煙絲都藏起來了,我爸這個月不是剛給你買了一大包,你怎麽換上了過濾嘴的紅塔山?”

王豐收瞅瞅夾在指頭間的紅塔山,剛上廁所,他看到個離退休老幹部也是抽這個。老幹部那包是軟盒,他這個是硬盒,他比老幹部還要高級。

就因為這,他一上午都夾著這根煙,不點著隻擺個樣子。果然來往的大夫和護士紛紛看向他手裏的眼。

但王曼這會一說,他才想起來,這紅塔山還是繼周給的。繼周可不是老婆子肚子裏托生的,現在有了本事,他肯定向著自己這個親爹,他在家裏說話也有點底氣。老婆子惹惱他,誰來給他撐腰?

“幹啥要死要活,有話好好說不行。”

王曼環胸,中國人講究尊老,她早就想明白,這一大家子無論是誰,麵對奶奶都因為輩分而處於天然劣勢。隻有平輩的爺爺行,甚至因為農村男尊女卑封建思想,他對待奶奶時占據上風。

“爺爺別生奶奶氣,你吃飯了麽?我爸給你買了點鴨脖,你先嚐嚐,我們在這陪床。”

雖然身體不好,但王豐收抽煙喝酒樣樣沒落下,他尤其鍾愛鴨脖做下酒菜。坐在病床前,就著床頭桌他直接下手抓著吃起來。

而被王曼忽略,又被老頭子吼的老太太,這會終於清醒過來。

“好啊你個老不死的,竟然敢吼我。吃什麽吃,弄得滿屋都是味。”

躺了一上午老太太骨頭都鬆了,坐起來揮手,她直接將鴨脖收起來。這鹵味可不便宜,民民和瑞瑞父子也喜歡吃。老不死的吃了也浪費,還不如留給那爺倆。

“我兒子買給我的,憑什麽我不能吃。”

為了一袋鴨脖,病房內二老開始唇槍舌戰,最後幹脆上演全武行。王豐收多年體弱,明顯占居下風,氣喘籲籲地坐下,他掏出火柴,點燃炫耀一上午的紅塔山。

“這位老先生,不好意思,病房內不允許吸煙。”

巡房的護士走進來,如釋重負的說出這句話。這老頭夾著煙一上午,四處亂看就想趁人不注意抽煙。果然她剛走開,他就忍不住。

怎麽總是有這麽不自覺的人,真讓人苦惱。

同樣的眼神刺激了王豐收,原來上午大家不是羨慕他抽煙高級,想著他是哪來的老幹部,而是在防著他。彎腰默默掐滅煙,低頭放到硬蓋煙盒裏,他再也不肯抬頭。

跟在護士後麵進來的還有王繼全一家,見小兒子駕到,老太太獻寶般的遞過鴨脖。他捏一個含在嘴裏,混沌不清地說道:

“大哥,娘也上了年紀,你少讓他生點氣。”

周春娟則是好奇的圍著攝像機看:“這東西是你們帶來的?我看縣裏有人結婚,從外地請來攝像師就扛著這個。”

王瑞也跟著一塊來,幾個月沒見,他又胖了不少。小肉墩看到新鮮玩意,湊上去就要強行抱起來。王曼搶險一步,提起攝像機交給父親。

“這東西上萬塊錢,壞了你們可賠不起。”

周春娟滿不在乎:“你弟弟就是看看,他那麽小沒力氣,怎麽能給弄壞。”

“小心駛得萬年船。”王繼周接話:“三弟,娘今早找我什麽事你應該也知道,但倆月前我就把這話說明白了。”

“大哥,我真想再買一塊宅基地。但春娟剛辦了非農業戶口,家裏錢不寬裕。你先給我用著,等過兩年手頭鬆了,我再給你補一塊行麽?”

周春娟也敲著邊鼓:“是啊大哥,你都給村小學捐了五千,肯定也不會跟我們計較這塊宅基地。”

王繼民連連點頭:“娘上了歲數,咱們都體諒下。”

真是死性不改,折騰這些年,王繼周本來就對他們沒多少耐心,如今基於人倫道德僅存的最後一絲不忍也全數煙消雲散。

“你真為爹娘想?那讓他們都看看吧。”

王曼打開攝像機,錄像來之前已經倒好了,將公放聲音開到最大摁下play鍵,顯示屏上王繼民貪婪的醜態再次重現。

老太太哆嗦著:“這是什麽,繼周,你就這麽防著你弟弟?”

王曼失笑:“奶奶,我們一沒攝像機,二不會錄像,這錄像是趕巧了,那天縣裏往咱們村捐助時電視台拍下來的。”

“那趕緊抹掉。”

小胖墩王瑞揮拳頭上來:“不許你這麽說我爸壞話。”

王繼周提著攝像機:“錄像縣電視台要存檔,娘,我不能破壞人家公物。”

王曼則是拉住王瑞,半年鍛煉下來,她現在有的是力氣,拉個半大孩子小菜一碟。箍住王瑞肩膀,她坐在床邊上。

“趕在入冬前縣裏不得在村裏輪流放電影,前麵會加一段那天縣領導來開會的錄像。要是電視台的人不小心把這段加上,那可怎麽辦啊?”

笑吟吟地拿起一隻鴨脖,王曼的語氣就像說今天天氣真好啊一樣稀鬆平常。

王繼周遞給閨女一張衛生紙:“直接用手拿像什麽樣子,小孩子竟會瞎說,這哪能隨便加東西?”

王曼偏偏扮演個不懂事的小女孩,抻著脖子瞪眼,她據理力爭:“我去求虞阿姨,她肯定會幫咱們加上去。奶奶不是說三叔跟爸相處的很好,那讓大家看看又有什麽?”

“你啊。”

王繼周伸出一根手指,“你”了半天,終歸是沒再說一句重話。將錄像帶倒回去,他再次重複播放。

人物清楚、聲音清晰,沒老到少五個人全都急了。這要放出去那不是丟大人。

“大哥,有話好好說。”

拉開裝鴨脖的提包,王繼周拿出房產證:“咱們把話說開,爹、娘,你們都知道,那塊宅基地是大隊裏分給我的,沒跟家裏要一分錢。要是空著你們用也行,但現在老屋裏裝著化肥農藥,總不能我自己出去租房子再給你們騰宅地方,講到天邊去也沒這道理。”

拍拍小紅本,看著噤若寒蟬的五人他繼續說道:“房產證我辦出來了,房子跟地沒我點頭誰都別想動。我知道娘生氣,咱們縣醫院不是有個心理醫生麽?把這錄像帶給他看看,讓他分析下病因,開解開解您。”

老太太哪敢請什麽心理醫生,她隻能顫顫巍巍的站起來,直言她一個老婆子體恤兒子,回家繼續養病。至於宅基地的事,王繼民一家成了鵪鶉,躲在老太太後麵屁都不敢放。

老少七人勾心鬥角,誰都沒注意到,來縣城辦事順道過醫院探病的周春蘭站在病房外,聽到半路轉身走開。

而不巧,周春蘭回家後,就聽到兒子哭訴王瑞嫌他笨,當幼兒園老師的大姨也不管。看著滿是紅叉號的練習冊,周春蘭怒了。趁著回娘家,她好生編排大姐一頓。姑嫂天敵,周春蘭嫂子很愉快的將此事傳回自己娘家。

正好進入秋末農閑時節,村民們沒事,消息很容易傳開。多數人前不久剛從王繼周手裏領了挖樹坑的錢,這會正念情。

那麽實誠的大哥,王繼民就這麽糟踐?富得流油還去攤人家爺倆的小便宜?

雖然沒人直接衝上去指著鼻子罵,但背地裏議論的卻不少。王繼民和周春娟最愛麵子,一連幾天別提有多難受。為了平息流言,他們終於掏錢買了塊新宅基地。

不過村長張建國也挺不齒這家人,想著親兄弟跟王繼周在合作,他勉為其難的給了塊偏僻的宅基地。那地在村最後邊,地勢低窪,下雨天都出不來門,事情至此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