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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明白後王曼也沒再多放注意力,這世界上哪有那麽多壞人,即便有人想埋汰她是農村出身,她所有的成績也不會因為某些人的某幾句瘋言瘋語就煙消雲散。
楠姐話中的意思她明白,可她不會在乎。如今坐在這個教室裏,拿著父親賺來的學費,她就得好好學習。
這就是王曼的個性,不管做什麽她都會全力以赴。當初做銷售是,喜歡趙大偉也是,如今賣煎餅果子努力升級農場更是。而現在她交著學費來上學,若是不好好學,她還不如回家去賣煎餅果子——不僅不花,還會掙錢。
“下麵我們先排座位。”
開學第一天標準化流程:分班、認識班主任,然後分座位。實驗中學選用的排座方法很簡單,男生女生各按身高站成一排,相同排序的就坐同桌。老一輩留下來的重男輕女傳統,讓最後多出來好些個高個子男生,他們兩兩同桌。
排隊擺桌子,各種聲音嘰嘰喳喳不絕於耳。托趙大偉的福,王曼也成了名人。旁邊從幼兒園起就是同學的城裏孩子三三兩兩湊在一處說著話,有幾個好奇的往她這邊看過來。
“你是王曼麽?”
跟她說話的正是個矮個子男同學,因為絕對的身高差異,兩人分別在男女生的最前麵。
“恩,你好,我就是王曼。”
燦爛的笑容讓小男生紅了臉:“他們說你是從農村來的?”
瞬間王曼覺得周圍聲音小了不少,點點頭她滿臉坦然:“恩,我家就在泉水村,騎車子到縣城得二十多分鍾。”
“泉水村我去過,那裏的小學可破了,夏天房子還會漏雨。”
王曼想起村頭那兩間磚瓦房組成的簡易小學,不同於實驗小學每個人入學都有新桌子,村裏小學的桌子始終是那一批。有些孩子調皮,喜歡拿鉛筆刀在桌子上胡亂刻。經年久月的下來,桌椅板凳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幾乎挑不出一張沒毛病的。
“是啊,不過我們老師很好,每到下雨的時候,她都會讓大家躲到不漏雨的地方,然後再繼續講課。”
這幫同學大多數家裏都是雙職工,從小泡在蜜罐中長大的,多數心地善良。聽王曼這麽說,他們紛紛眼露同情。尤其是王曼後麵的小姑娘,拉著她的袖子說道:“你們真的好厲害,被雨淋著是不是很難受?”
王曼想了想,當時處在那環境中,似乎沒感覺怎麽難受:“夏天沒事,淋雨挺涼快。就是冬天受不了,要是能修一修學校房頂就好了。”
僅僅是坦然的幾句話,卻給這幫同學留下了深刻地印象。以至於後來,教育局偕同工行聯手來學校搞募捐,初中部一年級一班的同學表現得格外踴躍,為此流動紅旗率先掛到了一班教室門口。
當然這是後話,問話的同學還想再感慨什麽,班主任孫老師站在教室門口拍拍手:“兩個兩個的進來,從左到右蛇形這坐。”
“老師,我想坐在窗戶邊上。”有人舉手提出異議,是後麵的高個子男生。
孫老師看向他:“就是坐在邊上能看到操場,你也沒法出去踢球。座位兩星期平移一次,誰都可以坐在中間和邊上。”
同學們發出哄笑,高個男生蔫兒了。
愉快的分坐就這樣結束,不出所料王曼的同桌正是方才的小矮個。放下書包後,王曼瞅了眼他的作業本:上麵寫著章磊。
沒印象,前世她一直在鎮中,高中也不是實驗中學,而是鄒縣一中。不在一個圈子,她對這些機關子弟一無所知。
休息十分鍾,進入開學標準流程最後一項:發書。王曼發現章磊似乎格外活躍,別的男生搬一捆書,他就搬兩捆,搬進來後他還自發的串在教室過道裏,笑著將書發給所有人。
“謝謝。”
接過書,王曼對新同桌笑笑。章磊也笑起來,露出兩顆小虎牙。
“不用謝。美術課本缺一本,發到咱們這正好沒了。先給你,等會我跟你看一本好麽?”
剛放完很長的一段暑假,新生入學第一天課程一般不會太滿。第一堂課是班主任的課,這是板上釘釘的事,而中間一般穿插節美術、音樂或者體育等可以“玩”的課。
“行。”
一問一答間,同學間的情誼就此開始。王曼無聊的翻著美術課本,悲哀的發現,跟前世一樣自己還是沒一點藝術細胞。那種男生心目中長發飄飄彈琴畫畫的女神,她這輩子是別想了。
剛遺憾著,元寶有開啟固定吐槽模式:“沒關係,曼曼你可以做乳|神,那個比才女還吃香。”
“滾。”
望著自己的飛機場,王曼感受到了來自整個世界的惡意。前世趙大偉有一句話還真說對了:她就是清湯掛麵。穿得土,長相更是一般,所以她早已對這個看臉的世界絕望了tat。
自嘲翻到中間一頁,她看到不少交通標誌。這一節的標題是:標致設計。
標致……這東西好,她正愁自家煎餅果子攤如何發展。做食品講究色香味俱全,“色”不就是指的賣相還有外包裝?
周春蘭來擺攤,他們擋不住,但是可以把自己做得更好。除了更多口味的醬料外,她還可以在別的方麵提高。
這樣想著,王曼便走了神。第一堂課,孫玨在上麵講著係統的初中數學,打眼一掃,就見姐姐整天在她耳邊誇成花的“小狀元”走神了。
“王曼,什麽是負數?”
被人提問道,王曼如彈簧板的站起來:“負數……哦,負數是同等絕對值正數的相反數。”
“好,坐下。”
這是老師在提醒她走神那,幸好她提前預習過,不過這會卻不能多想了。翻開課本她開始認真聽講,中途她感覺有股眼神在偷偷瞄著她。扭過頭,果然捕捉到章磊的目光。紅撲撲的小臉上,他一雙小眼睛中滿是崇拜。
正好下課鈴響,他直接問出來:“明明你都沒聽,怎麽會知道答案,而且還背得一個字都不差。怎麽可能,這也太厲害了。”
這就是學霸之氣大殺四方的感覺麽?不對,王曼趕緊切換頻道,她隻是個平凡女,可不是某點種馬文男主。
“你不也會麽?”
“我不會,剛才跟聽天書似得。”
“數學不是死記硬背,得理解著來。”
“你們都這麽說,可該怎麽理解?”
這話怎麽聽著耳熟,王曼換上課本:“我們舉例子,比如你爸今天給你一塊錢買糖吃。”
“我不吃糖,我爸不給我零花錢,都是我媽給,她每天隻給我五毛。”
她這是被吐槽了?還是密集型吐槽,王曼撫額頭:“她給你五毛,然後你就有了5。後來買了兩支三毛錢的冰棍,是不是就虧空一毛,那就是-1。”
“可我隻能吃一根冰棍。”
這都什麽跟什麽,王曼怒:“你不會把剩下的那支送給我啊!”
“好,我去買冰棍。”
望著章磊跑出去的背影,一排烏鴉從王曼眼前飛過,難道她已經跟不上這個世界?
在接過新同桌的冰棍後,她還有些不可置信:“你哪兒來的那一毛錢?”
“昨天的沒花完,吃了冰棍我們就是好朋友,你可得教我學習。等開家長會的時候,你得幫我跟我媽說好話。”
王曼突然覺得手中的冰棍有些燙人,章磊哪是蠢萌,這貨猴精猴精的。
“學習上沒事,至於家長會,隻要你學習好了,還用得著我跟你媽說好話?”
別以為她沒看到作業本上這孩子怎麽寫得自己名字,他是叫章磊不錯,可他直接寫成了“章石石石”,字跡之分家一看就是個學渣。學生還能苦惱啥,無非就是扛著低於6o分的成績回家被家長罵唄。
“可我學不好。”
聽到這話王曼突然想起了泉水村的堂弟王超,難道他倆都是很用功的學渣?
“相信我,你一定可以學好的。”
倆月的暑假她把王超掰得差不多,現在他預習起課本來很輕鬆。如今章磊又不是傻子,才初中,她還有自信掰一掰,畢竟前世她可是憑借著“金牌家教”賺的錢念完了大學。
在越發和諧的氣氛中,王曼完成了她初中的第一堂課。有著成人的思維方式,她再看初一課本簡單的很,學起來毫不費勁。
抽美術課的功夫,她給自家畫了個商標。雖然她記得後世很多商標,可無奈藝術細胞有限,到最後她幹脆湊合湊合,找了個表情包中的大笑臉。無心插柳,經過她多番潤色後,還真有那麽幾分看起來就讓人開心的味道。簡單的設計塗成淡黃色,博人眼球的同時又過目難忘。
“你畫的是什麽?”章磊湊過腦袋來問。
王曼瞅瞅自己紙上,現場給他示範:“是個笑臉。”
“雖然鼻子和眼都歪了,不過看著就讓人高興。”
這是誇獎麽?是的!王曼催眠自己,將畫圖本折過去,開始完成自己的美術課作業。
終於等到放學,帶著大笑臉,她在教室門口等著王曼,剛到大院門口,便見幾個穿綠色製服的執法人員圍在那,中間推著餐車的人赫然是她父親。
而在一旁,周春蘭如喪考妣的收拾完餐車,騎著車子揚長而去。
“怎麽了?”
與虞楠對視一眼她走過去,幾人的製服上帶著城市管理局的袖標。領隊城管說道:“有群眾舉報你們,搞得小區門口全是油煙,嚴重擾民。再說你這麽大個東西停在這,擋著三岔路口視線,容易發生交通事故。這攤子必須整改,往後別開了。”
王曼一直以為,城管是下個世紀才有的獨特風景,可沒想到這會就有了,還找到她家頭上。
“這位同誌,您說得對,這攤子是有油煙,打擾到出門進門的人了,您看我挪裏邊去行麽?”
不抽煙的王繼周身上隨時掖著一包煙,這會派上了用場,他挨個人分著,又遞上打火機。
不論什麽時候,謙遜的人總不會惹人討厭。領隊城管接過煙沒點,而是麵露難色:“兄弟,我說你先避避風頭,這事我真沒辦法。”
話都說到這份上還有啥不明白的,他們家惹著上頭了。王曼瞅了瞅一邊,周春蘭剛才的臉色做不得假,應該不是她落井下石,她沒那演技,也沒那本事請動這幫人。
他和父親的脾氣向來不惹人,除了……今天早上。
她就知道趙大偉陰魂不散,嘴上說著對不起,心裏絕對記恨到死。記得前世趙大偉曾經罵過公務員都不是好東西,原因就是自己小姨嫁了城管隊長,後來麻紡廠改製他父母下崗,小姨跟城管隊長不救濟他們。
鄒縣就這麽大的地,前麵說話的領隊,應該就是城管的隊長。看來今天這事,怕是沒法解決了。
“爸爸,我放學了,你做飯了沒?”
王曼走到人群中,拽著父親的袖子,笑著跟麵前的城管打招呼:“叔叔,餐車我們能帶回去麽?”
“能,隻是往後別在這開。”
“謝謝叔叔,大老遠麻煩你們跑一趟。”
三人一道往回走,王繼周心裏陰雲密布。村裏的地他包給了張建新,如今煎餅果子攤不能開,他和閨女總不能守著那35oo塊錢坐吃山空。盡管憂愁,他還是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掛上慈祥的笑。
“曼曼和楠楠在學校怎麽樣?”
“挺好的,同桌還請我吃了冰棍,明早我請他吃煎餅果子。”
“行,我給你們做新鮮的,飯都好了,趁熱早點吃,晌午睡會覺再去上學。”
“不急,等虞阿姨回來一起吃。”
說曹操,曹操就到,虞虹正好下班回來,看到王繼周這時候在,頗有些疑惑:“孩子上學,所以你中午不出攤了?”
王繼周搖搖頭:“剛有城管來吩咐,說攤子不能再開了。先不說那個,咱們坐下吃飯。”
虞虹順勢坐下來:“你們是不是惹到誰了?”
“沒有啊。”王繼周努力的回憶著,王曼在一邊提示:“爸,你忘了今早上的事?趙大偉一家可是出盡了洋相。”
弄清楚前因後果,虞虹放下筷子:“肯定就是了,閻王易見小鬼難纏,縣城機關和國企裏這些人都熟著那,逢年過節的走動,有些人甚至沾親帶故。等下午上班,我去給你到城市管理局說說。”
“不用,真不用,正好我也得把餐車改到三輪車上,先歇兩天。”
虞虹沒再說話,畢竟她在鄒縣呆不了個一年半載。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再說王繼周也有自己的主意,她犯不著強人所難。
吃完中飯父女倆進了屋,王曼開門見山的問道:“爸,你是真不用虞虹阿姨去說?”
“咱們住在這,又是炸果子又是賣煎餅,每天三四點起來好一陣動靜,麻煩人家的已經夠多了。”
“那你打算怎麽辦?”
“等等再看,這邊要是不行,咱們就換個地方。鄒縣不行,等你再大點能照顧自己,我就去市裏做買賣。”
王曼從書包中掏出畫好的商標:“其實這樣看來,城管來還是好事,一下趕走了周春蘭。咱們不能賣,別人更沒法出出攤。咱們家可有個好處,人就住在這,你站著虞家附近做買賣,城管總不能管,一時半會的沒人能搶咱們家買賣。”
王繼周連連點頭:“是啊,還真是這樣。”
“所以趁著這段功夫,咱們得把優勢擴大。爸,這是我美術課畫的,把它印在包煎餅果子的紙上。往後隻要有人拿著煎餅果子吃,就知道是從咱們家買的。”
王繼周沒什麽品牌意識,他隻是覺得閨女畫的畫好看。
“可這有什麽意思?”
“以前媽媽不是喜歡紅豆的毛衣?都是一樣的毛線織出來,為啥就紅豆的貴?即便貴,也有很多人排著隊買。還有今早跟你說的百貨大樓和鄉下集市,質量是一方麵,心理作用卻是另一方麵。隻要大家覺得咱們家煎餅果子好,別說五毛錢,就是八毛、一塊,也照樣有人買。”
王繼周好不容易才消化了這一事實,他心中開始有點品牌意識的雛形。
“可是吃得能跟穿得一樣?”
“怎麽不一樣?同樣的東西誰不喜歡好看的?咱們家東西好看又好吃,別人當然都樂意買。”
“可是這得去印刷廠。”
這問題一下把王曼難倒了,印刷廠那可是國家的。他們這麽一個私營的小煎餅果子攤,怎麽可能請得動人家國企。
“你先試試。對了爸,今天買賣怎麽樣?”
王曼抱下錢匣子,數著裏麵的錢。的確是少了點,往常單早晨那一波能賺1oo塊,這會竟然才6o,剩餘的4o怕是被周春蘭分去。果然低價的誘惑很大,可她對自家東西有信心。
“還行,她那邊賣了不少。不過有人買來吃後,又來咱們家重新買一個。”
果然如此,王曼放下錢匣子,一張張的整理著裏麵的毛票:“爸你手藝擺在那呢,隻要做得好點,肯定會沒事。”
望著女兒輕鬆地模樣,王繼周不知不覺也放鬆下來:“恩,你說的拿東西,我先去印刷廠問問。”
同樣是中午,章家確是不尋常。劉曉草抄出最後一盤菜,解下圍裙問著兒子:“初中第一天上課怎麽樣?”
章磊戳著筷子:“挺好的,我學了負數、畫了畫、最後還背了首唐詩。”
“負數、唐詩?”
章磊將負數的意思和唐詩《芙蓉樓送辛漸》背出來,中途沒有一點磕巴,劉曉草喜不自禁:“今怎麽學這麽快?”
“同桌教得,她說叫什麽……聯想記憶法。把意思弄明白,自然的串在一起。我試了試,然後就記住了。”
“你同桌,誰?不是大鵬吧?”
“才不是鵬鵬,他就喜歡打籃球,老師排座位,他都要坐在窗戶邊上。我同桌叫王曼,她可是全縣第一,很厲害啦。”
“什麽……”
劉曉草的圍裙掉在地上:“是那個從村裏來的,搶了你表哥第一名的王曼?”
“哪叫搶,表哥比她差遠了。表哥每次都嫌我笨,王曼一點都不嫌。負數的定義我問了她二十遍,她一整個課間都耐心的在給我講。以前問表哥兩遍,他就得開始說我笨。”
穿著城管製服的章隊長趕回家時,就見媳婦哭喪著臉,在那教育兒子:“千萬不能讓王曼知道,你表哥叫趙大偉。”
“為什麽?”
一大一小同時發出疑惑,劉曉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老章,你去管那煎餅果子攤沒?”
“啥我都說了,你放心,短時間內王家不敢再出攤。這下你見了你姐姐,可有話說了?”
章磊雖然學習不行,但在察言觀色上卻是一等一的有本事。三兩下,他就弄清楚了:“爸,你去給表哥報仇了?”
“恩。”
“可是比起表哥,我更喜歡王曼。”
章隊長犯了愁,劉曉草更愁。姐姐不管不顧,鑽到她辦公室,拉著她哭天抹淚倆小。全印刷廠的人都來看熱鬧,再不答應她自己就崩潰了:“老章,反正你也說也說了,往後就別再去了。”
此話正合章大隊長之意,讓他拉下臉去道歉,他麵子能不要,城市管理局卻不能丟那人。
“行,往後你也少聽你姐姐話,她那人沒你想得明白。”
夫妻倆就這樣答應下來,劉曉草心中還是有所愧疚。畢竟這事要是真成了,就是斷了人家唯一的財路。吃飯刷完睡晌午覺,滿腹心事的剛上班,印刷廠辦公室就來了個穿藍黑色polo衫的人。
“劉主任是吧?我想請咱們印刷廠給印點包裝紙,您看行麽?”
“坐下說。”
心中的愧疚讓劉小草分外客氣,看圖案不太複雜,廠裏最近也不忙,她就幹脆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