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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王曼跑步回來時,已經是半個小時以後。風扇咯吱咯吱的在頭頂轉,她全身虛脫的坐在椅子上。望著臉色紅潤、呼吸均勻的虞楠和杜奇,她頗為挫敗。
元寶說得對,她的身體不是單純的瘦,而是長期營養不良帶來的不健康。隻是圍著大院跑,半圈後她已是氣喘籲籲。堅持下來一圈,她整個人就跟死了似得。
杜奇進屋,端來一杯溫開水,捏一小撮鹽放進去遞給她:“喝一點。”
王曼接過來,仰起脖子就是一大口。而後悲劇了,水嗆到肺管子裏,她劇烈的咳嗽起來。
虞楠拍著她的背:“慢點。”
“剛跑完步得慢點喝,先喝口鹽水,我給你換涼白開。”
王曼直起腰,謝過兩人後,小口的喝著水。別說,一點一點的喝著,水順著喉管劃入髒腑,她也漸漸恢複過來。
“都是我跟不上,本來你們還要跑一會。”
虞楠搖搖頭,杜奇在一旁安慰:“你能堅持一圈已經很不錯了,大多數剛開始跑的人可做不到。”
“真的?”王曼看向虞楠,後者摸摸她的頭:“恩,是這樣。”
王曼握拳:“總算放心了,也不知道半個月能不能練出來。馬上開學,到時候你們也得走。”
虞楠和杜奇沉默,是快要走了。
王曼強行打起笑容,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但她真心挺喜歡這兩個朋友。比起李晶晶之流,他們要真誠的多。
“我又冷場了,收拾收拾,我幫我爸去做煎餅果子,你們也回家換身衣裳。”
杜奇走上前,大大咧咧的說道:“走吧,一塊去,我還得給叔叔們拿煎餅果子。”
虞楠對他倆擺擺手:“你們先去,我換件背心就過去。”
王曼剛想拒絕,畢竟煎餅果子攤是他們家的買賣,總不能老是叫人家白忙活。沒等她話說出口,虞楠已經麻利的進臥室關門。
“你們也不嫌累,在家坐著涼快著多好,我跟我爸能忙活過來。”
杜奇搖搖頭:“屋裏更悶,夏天外頭涼快些。我呆在家也是閑著,出來還能跟你們聊聊天。”
王曼望著杜奇的側臉,雖然是大眾化的小平頭,但毫無疑問,他那張劍眉星目的大俠臉放在哪個年代都是帥向標。不同於後世那些娘炮的男明星,軍人家庭的出身為他增添了一份剛毅和踏實。
雖然隻有十五歲,肩膀還有些單薄,但他整個人言行舉止,給人的感覺就是頂天立地。
“我臉上有什麽髒東西麽?”
王曼尷尬的收回眼,望著自己纖細的胳膊,她才十二!剛才她才yy什麽,甚至有一刻,她竟然不由自主的拿杜奇跟趙大偉比起來。
“沒有,我看你長得帥。”
“帥?什麽意思?”
王曼吐吐舌頭,一不小心她把二十一世紀的流行語說了出來:“有匪君子,如砌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嫻兮,赫兮喧兮,猗蹉昌兮,頎而長兮。抑若場兮,美目揚兮。概括起來,就是‘帥’這一個字!”
說完王曼捂住臉,她剛都說了什麽?餘光往那邊看去,杜奇臉比剛跑完步時還要紅。她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自己剛才當了一把女流氓。
“額,你詩經背挺熟的。那個,我回招待所換件背心,這件全是汗。”
杜奇邊說著,邊揪著他那件迷彩背心。王曼正尷尬那,忙點頭:“那你擦幹淨頭發再出來,小心別感冒。”
媽媽都沒對他這麽說過,杜奇臉更紅,點點頭加快步子鑽向最前麵的兩層小樓。
徒留王曼在那,愣愣的半天回不了神。重生後第一個問題撲麵而來:人說三年一代溝,生活習慣是小事,思維習慣才是大問題。她重生前後近二十年,幾乎要折合成一條馬裏亞納海溝。她的思想太過開放,與這個保守的年代不匹配。
盡管有記憶,可前世三十年的經驗還是在影響著她,讓她不由自主的說出一些不和時宜的話。而人際交往向來不是她的強項,她拿捏不好那個度。
“這不是煎餅果子攤家的閨女,你爸在前麵跟人吵起來了。”
王奶奶提著煎餅果子,頗為關心的說道。王曼總算回神,說話那是小事,大不了她少說,聽著別人怎麽想,慢慢適應唄。有著前世的記憶,她怎麽都不會出大問題。
“怎麽回事?”
“那人管你爸叫大哥,好像是為打稻子的事。”
“哦,我知道了,那是我三叔。王奶奶您先忙,我去前麵看看。”
顧不得與杜奇間那點微妙的感覺,王曼走到院門口,隔著十來米遠就聽到王繼民在那苦口婆心的勸說:“村裏都秋收,這麽忙的時候大哥你怎麽做起了甩手掌櫃。爹娘有我照顧著,你不管咱們家也沒人說你。但是你家那地,怎麽你也得回去收拾收拾吧?”
這個點正是工人們上班的時候,王繼全一鬧,好些人都圍在那指指點點。
“買賣做得連爹娘都不要了,這哪兒行。”
“上個月我還看到一輛三輪車,三天兩頭就有人來鬧,是不是真的人有問題。”
聽到後麵一句王曼怒了,父親一個老好人,怎麽能被這麽說!
王繼周攤著煎餅果子:“三弟,人家招待所那裏還等著要煎餅果子。我先給人家做完,咱們慢慢說行麽?”
“大哥,買賣停個一兩天又能怎樣。你把地扔給別人,自己來弄這個,爹娘聽後多擔心?!”
“奶奶擔心什麽,擔心我爸不去給你幹活?”
早在王曼昨天下午出主意,把地包出去時,就料到有這麽一出。
“三叔,既然你找來了,咱們就把話說清楚。”
“曼曼你一個孩子知道什麽。”
這話揭了王繼周的逆鱗,都是兄弟他自然得忍著,可別人說他閨女不行:“三弟,曼曼怎麽就不知道了。我為啥出來你不知道?”
“大哥說那些幹啥,我們也是擔心你。”
“本來我也不想說,這些年你就住在村裏,也沒什麽要緊事,每年秋收都讓我去幫你打稻子。就現在,今天上午排到咱們家的打稻機,你就是閑著來找我吵一頓,也不願意自己去幹活。現在又不是集體吃大鍋飯,我忙不過來當然就包出去。我自己都忙不過來,憑啥要給你去扛活?”
王曼特無辜的說道:“爸,奶奶說三叔得管著村裏小賣部,三嬸當老師不能下地。咱們給他找來人收莊稼,他怎麽好像很不高興?”
王繼周先前鏗鏘有力,王曼又神補刀,周圍的一圈人很快明白過來。
有些趁早起來涼快的老頭圍過來,苦口婆心的勸說王繼民:“小夥子,你年富力強,下地幹點活也當是鍛煉身體。你大哥知道照顧你,但他一個人帶著孩子也不容易,你也得體諒他。”
“你不體諒他,他回去也不好跟媳婦交代。”
王曼抹抹並不存在的眼淚:“就是因為我們家日子太窮太苦,媽媽已經不要我和爸爸了。那天來的那個人就是我媽,她跟著開三輪車的叔叔去了深圳。”
小細胳膊伸在眾人麵前,軟化了在場幾乎所有人的心。
“小夥子,這就是你不對了。都是親兄弟,他老實又心軟,但你也不能欺負他。”
王繼民頗有些無地自容,活了二十八年,他還是第一次吃這麽大的虧。一時氣不過,他直接來了城裏。可麵前的大哥著實讓他驚訝,什麽時候起他變得這麽強硬。
“他對象是老師?老師都這樣,怎麽去教學生。王奶奶,你媳婦不是在教育局麽,你回頭去問問她。”
王奶奶正牽著孫子出來看熱鬧,作為小區食品安全風向標,她最喜歡幹淨有禮貌的人。有禮貌排第二,幹淨則是重中之重。王曼天天拿空間中買的洗潔精,把餐車擦得閃光,無形中已經在她心中刷了極高的印象分。
這會被人問到,她連忙站出來:“她哪知道這些。但是我聽說最近要民辦教師轉正,是該得好好查查。萬一孩子教歪了,那可真是想都沒法想。”
王曼躲在父親後麵,停止了抽泣。如果方才她隻是補刀的話,王奶奶這話可就是核彈的威力。冷兵器和核武,那是跨越千年的絕對差距。
僅僅一句話,王繼民就被徹底ko。舔著笑臉,他朝四周歉意的解釋:“老人家想著村裏人不種地不行,就讓我來問問。時候不早,地裏還有事忙活,大哥我先回去。”
話音剛落他打開車撐,跨上橫梁忙不迭的往回騎。王曼也抬起頭,走到人群中道謝。
“謝謝爺爺奶奶,我爸有什麽事都藏在心裏,要不是你們幫忙,他肯定又要難受好些日子。”
這幫老人大多已經退休,平素沒什麽事,如今發揮餘熱做次包青天,全都樂嗬著。
“多大點事。煎餅果子攤也該開了,這麽多人等著吃呢。”
王曼趕緊站在餐車邊上:“我跟我爸搬到城裏來住了,往後中午頭我們也出攤。”
得益於王繼民鬧了那一場,好些人圍在這裏。大夏天的誰也不想去開火,不少工人已經開始盤算著用煎餅果子代替中午飯。於是這天中午生意超級好,這卻是父女倆始料未及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