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山鬼·上學·懲罰

穿越之我是庫洛洛

我看著鏡子裏的人,洗的幹幹淨淨的小臉上有著烏黑的大眼,好像黑珍珠一般能反射光澤。聽說小孩子的眼睛能投射出幹淨的靈魂,但是鏡子裏的我沒有一點表情,眼神如死水一般很少波動。現在的我正人模狗樣地穿著白色的小襯衣,領口還打了個紅色的蝴蝶結。

但我其實挺滿意的,至少不用和山鬼那個眯眯眼的小醜孩相提並論,看到這張臉似乎能夠預見到未來這個人的風流瀟灑,但不是屬於我的風流瀟灑。

是屬於那個叫庫洛洛的孩子,不,不是孩子,是強盜頭子。

快別想這些了!我歎了一口氣坐在床上,再一次嚐試拚寫父親的姓氏。

“魯西魯……庫洛洛魯西魯。”得到的還是那個答案。當這個名字再一次從歲月的塵埃中躥出來跑到我的麵前,它如一顆珍珠泛著瑩瑩的光,那裏有著童年美好的記憶。當年我和廖柔共同生活在福利院中,每天的生活不用擔心下一頓飯的著落,可以看書,可以玩耍。

於是有一天我在圖書架的後麵翻到了一本叫全職獵人的漫畫。

“咚咚——”敲門聲傳來打斷了我的回憶,門外有父親的腳步聲,還有另外兩個。我從床上跳下來,不小心扭到了腳,說實話還是因為我內心所存在著某些抵觸,我顫悠悠走過去打開了門。

門外是一張一模一樣的臉,他也幹幹淨淨的,正用那雙好奇的大眼看著我,雙眼亮瑩瑩的。這才是他們提到過能反射純潔靈魂的眼睛吧,我又忽然想起鏡子中的自己的眼睛,這是兩個巨大的差別。

“洛洛,叫哥哥。”中年婦女有些微胖,她一笑倒是很和藹。

“哥哥。”脆生生的聲音,我愣在那裏不知道說什麽。父親將大包小包的東西放下替我解圍道,“西西他有些內向,見到一模一樣的兄弟倆怕是嚇了一跳吧。”

我胡亂昂了一聲快步走開,我甚至能感覺那雙眼睛灼灼地盯著我的後背。我走到箱包那裏幫父親打理,將臉盆牙刷歸位,當我拿到一個沉甸甸的書包時,詫異道它的沉重。

“這些我來就行了,洛洛快去幫哥哥。”母親將衣服整理好放進衣櫥。

詫異地感覺到手上的觸感,一雙冰涼的小手替我結果書包肩帶。他看到我探究的眼神索性把書包打開,裏麵是整整齊齊的一摞書,隨後他將書一一豎在父親的寫字台上,忘了說父親把旁邊的單間也租了下來,將兩個單間合並了。

我有些羨慕地看著那些書名。

《基礎數學演算》、《自然與科學(少兒版)》、《學寫一手好字》、《入學基礎》……

我很久很久沒有再讀書了。

所有對知識的渴望已經被阻擋在多少年前十七歲的夏天了。

我的手有些顫抖地撫過那些課本,一本本書沉甸甸的,翻開甚至還能嗅到印刷的紙香。我看向那數學書,有些驚喜地發現有一些我很熟悉。

“過幾天就是開學日了,西西也跟著弟弟去上學吧。”

中年婦女笑著摸了摸我的頭,她的眼睛裏有著和父親一樣的慈祥。讓我一不小心,眼睛裏濕潤了。我無聲做了個吞咽,對她笑了笑。

“謝謝……媽媽。”

這裏,多了家的味道。

半夜我悄悄地拉開被子,唯恐碰醒了和我擠在一張床上的庫洛洛。躡手躡腳披上一件外衣跑了出去,從兩個筒子樓中間走過,咚咚敲開了山鬼家的門。

“幹嗎大半夜找我?”山鬼把門悄悄開了一道縫,他奇怪地看著我,這幾天他早已經與我混熟,對我佩服得五體投地,和我成了好兄弟。

“我想你了。”我大言不慚地說著,便要推門進去。其實天知道我是想找個人傾訴一下別扭的心情。

他有些擔憂地看著我,然後看了看屋裏,悄悄道:“我爸他剛睡下,今晚又喝酒了鬧了好一陣。你小聲一點。”

我小心地抬腳,落腳時似乎不小心踩到了什麽,咣啷啷,一個酒瓶子滾過的聲音,在安靜中格外刺耳。山鬼掐了我一把,似乎恨我不爭氣般。隻見他趴下來,跪著前行,在黑暗中摸索著將一個個酒瓶子豎起來放在一邊排好,然後拉拉我的褲腳跟著他前進。

他對這些酒瓶在何處都很清楚,但唯恐我踩到所以才用此辦法。看著他趴在地上跪著前行,我一感動,心情沒有理由地開始轉好,一掃白天的壓抑。

終於我們成功來到臥室,他小心關了門點了根蠟燭,才鬆了一口氣,看著我毫不客氣地坐在床上氣不打一處來:“我的姑爺爺,你大晚上這是演哪兒一處?喲,穿得人模狗樣的。”

蠟燭光下山鬼的紅毛更紅了,臉色也紅潤了許多,我勉強一笑:“我突然有了個弟弟,跟我長得一模一樣。”

“我說呢,今天不和我打招呼!”山鬼想到這裏氣憤地打了我一拳,“原來那不是你,我看由你爸和一個胖女人拉著手,那個小心肝,那個寶啊,那個嬌氣。”

我知道他那是羨慕了,他沒有母親。拍了他一巴掌道:“我也正愁這事呢,該怎麽辦?”

“那還用說!”山鬼從床上站起來,“放心,有我幫著你,還怕你爸被他搶走了?打得那小子屁股開花!”

乖乖,我聽到了什麽,山鬼那眯眯眼的紅毛醜小孩說要把未來叱詫世界的強盜頭子的屁股打開花?到時候你連你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我一把把站著的他拉倒在床上捂住他的嘴:“臭小子你忘了你爹在睡覺了!”山鬼眨眨眼看著我,眼睛裏有笑意。夜晚,當小孩子們聚在一起,本來就一掃夜晚的寂寞,而現在還要在老爹的監視下小心翼翼,這激發了少年的警惕心,讓他感覺到有種叛逆的快樂。

我鬆開手,疊在腦後看著他家那用一條條紙糊的破爛天花板上,有幾條紙掉了下來。

“我跟他要去上小學了。”

山鬼一骨碌爬起來雙手撐在我上方問道:“你要去上學了?”眼中的羨慕暴露無疑,“那我怎麽辦?”他皺起眉頭。

我一巴掌拍倒他:“我回來教你不就行了。”

他高興起來:“是啊,我爹雖然沒有多餘的錢讓我上學,你會了後來教我一樣的。”說著伸出小指跟我要拉鉤算數,我笑了笑伸出了小指。

沒有對我能力的懷疑,他說”你回來教我”,也不會考慮什麽你學不會怎麽辦的問題。被人全心身信任著的感覺的確很好,我縮了縮肩頭到薄被裏,麵對麵地看著他閉上了眼睛。

其實,山鬼睡著時也挺好看的,他的睫毛長長,小巴消瘦地沒有一點肉,似劍削一般,長大後是很好看的臉型。

我無聲地道了一句晚安閉上了眼睛,今夜肯定會好夢吧。

我甩不掉身後的小尾巴。從家裏到市邊緣的小學要一段時間,上學時是父親騎著自行車前麵後麵帶一個送去的,而放學就要我們自己跑回家了。這段路途對我來說不算什麽,但對於庫洛洛來說有點長,他那個體質我不好說什麽,而且更要注意一點的是:死小孩半路上撿了一隻狗回來。

他為什麽撿狗?每天多少狗就死在路邊,我冷冷瞥了一眼抱著狗的庫洛洛。他是從來沒在貧民區活過怎麽?這條剛出生的小狗隻要庫洛洛不管,一會兒就會被人拿去煮了做湯,再說我們家很富嗎?還要養狗這麽奢侈。

小狗是白色的,還沒斷奶,眼睛也沒有睜開,抱回去也不一定能養活。

但你讓我說什麽呢?搞不好說他一句,他大眼睛一下就湧出淚珠來,我再扣上一個欺負弟弟的屎盆子。我隻能看著他抱著那小狗在後麵呼哧呼哧地跟著我。

“這樣多久到家?”我猛一回頭看著他,現在我早就把那什麽強盜頭子的名號丟遠了,眼前這個孩子總是彬彬有禮又有些膽怯,不合群。

他不說話,瞪著大眼可憐兮兮地看著我。

我伸出手去接他懷裏的狗,他猛地一後退驚慌地看著我,好像是怕我接過他的狗給他摔在地上似的,我給他留下的印象就是這樣的嗎?我追上前去把他書包奪下來往背上一抗開始跑路。

回到家,他果然受到了媽的批評,自個兒坐在台階上,不肯進門,懷裏抱著那半死不活嗷嗷直叫的小狗。等我坐在餐桌上時,他還在外麵,直到回家的父親把他領進了家門。

“洛洛要養那就養吧,平時剩菜剩飯倒掉也是一樣。”父親摸摸庫洛洛的的頭,後者一陣歡呼,並保證隻撿這一隻。

我撇了撇嘴,開始吃飯,就會撒嬌,這種事情我是不會做的。

事實證明,撒嬌這一招兒也不是事事夠管用。它隻限於向比自己年齡大許多的前輩使用才管用。而眼下,庫洛洛中午在學校吃飯被搶了飯後水果,他拉著高年級人的袖子皺著眉頭。

“那是我的。”

“我知道是你的,不過現在是我的了。”吊眼睛的小光頭讓我想起了耍狠的孟遙,那個上一世的好兄弟,不過孟遙臉上有一道長疤。他像孟遙,這讓我有種親切感,這些事我看慣了,我不打算管。

但不打算管不代表不會被扯進去,轉眼庫洛洛一扭頭看到了我大叫著我的名字:“西西哥!”

哥你一臉,你沒看見他們三個人嗎?我匆忙把那綠色的水晶梨塞進嘴裏,咯吱咬了一大口,看向那邊高年級的學生。這樣你們就不能搶我的了吧?

“混賬,是在示威嗎?讓我收拾收拾你這小子。”

“喲,親兄弟啊!”說著一巴掌打掉我手中的剛咬了一口的梨。梨子滾落在地上沾了一層土。

我:“……”

我就知道那家夥在哪裏哪裏就有麻煩!我拿起筆盒給那三人偰了滿頭的包,順便把他們的水果也搶了過來,坐在自個兒位子上沒事兒似的看著那三人落荒而逃。

下午上自習課我被請進了辦公室。那個老女人嚴肅地打量著我,她稍微放緩聲音道:“庫洛洛?”

“不,我是庫西西。”我糾正她,她臉色一沉,似乎被糾正很損她麵子。

這種小學是多個老師共用一間辦公室,無非是各自擺張桌子,左側那個數學老師探了個過來:“你隻要記住洛洛是那個安靜乖巧的就行。”

分的倒是很清楚,我低著頭沒法白他一眼。

老女人班主任再次清了清喉嚨:“老師上自習布置完作業說過什麽來著?老師說過上自習時不要抬頭亂看對嗎?可是庫西西你為什麽在每次老師走進門時都會抬頭呢?做作業要認真懂嗎?不能亂想其他的事情,你要專心才能對得起你父母對你的寄托,你說老師說的對嗎?”

一堆反問句連轟帶炸,讓學生難以招架。鑒於我認錯態度端正,老女人放了我,讓我回家,但此時天已經黑了。

這也不是我想要的,我扯了一個苦笑,心裏有些低沉。

上一世,總是在有人靠近時就升起一種掌握他的隨時動作的欲望,我們這些人,唯恐對方一個談判不對就掏槍抽冷刀出來,而且惹下的糾紛頗多,靠過來的人都有可能是仇人。

這種警惕感救了我很多次,這是骨髓裏早就流淌著的習慣了,無法隨著轉世就輕易消失。所以當老女人腳踏進教室門時,我總能聽到細微不可察覺的腳步聲而猛地抬起頭來盯著她;當有人要輕易靠近時,我的注意力也比平時更警惕;當被人接觸時,肌肉會不好控製的一下子收緊,隨後才能慢慢放鬆下來。

這不對嗎?我有些迷惑。為了保護好自己的性命,而時刻保持警惕,這難道也是不對的嗎?倘若這就是全職獵人的世界的話,倘若那個跟在我屁股後麵的小弟真的就是未來殺人無數的s級通緝犯時,我這些警惕怕是還不夠在世界上存活下去吧。

到底是安寧的生活不能容忍我這樣的存在,還是我這樣的人沒有資格來享受平靜的生活呢?

我有些低沉,捏住書包肩帶的手收緊。

走出辦公室門時發覺了台階坐在一個人,那人見我出來抬起頭來一笑,有些擔憂地問道:“這麽久,任老師沒有說你什麽吧?”

看著庫洛洛關切的眼神,我忽然有些放鬆,讓那些都見鬼去吧。庫洛洛都變小可愛了,我還考慮那些有的沒的做什麽?

於是我笑了笑:“沒事了,我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