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謝禮

第四章 謝禮

徐嶽樓跟孟文一個想法,但她不能那麽說。她心底羨慕孟文的毫無禁忌的同時,絕口不提孟大鵬說過的話,歉意道:“這都怪我,是我身體不好才拖這麽久的。我現在好了,就該去道謝,至於袁家怎麽想,那就是袁家的事了。謝禮的事,讓舅舅姑姑破費了。”

“身體不好”這個理由讓孟大鵬挺直了腰杆,忘了自己忽悠人的話,安慰徐嶽樓道:“月娘不用擔心,不過是顆白菜就行了,咱家院子有的是,不破費。”

聞言,徐嶽樓猶豫再三,還是多問了句:“謝禮是一顆白菜?”

孟大鵬見她嫌少,豪邁道:“一顆太少,好事成雙,那就兩顆吧!送多了她家也吃不完,放久了會壞。”

徐嶽樓再次愕然,地處農村,吃得起白麵,還沒白菜吃不成?難道——“袁家沒院子?”

雲娘再次顯示了自己對袁家的了解:“有的。袁家院子裏的花可漂亮了,我都叫不上名來。”

噢,有地,隻是不種菜啊。不對!話題怎麽轉到這上麵了?不是在說謝禮的事嗎?怎麽又歪樓了……

徐嶽樓已經無力吐糟歪樓了,隻是低頭盤算了一番。據孟大鵬說,家裏的現錢都花在便宜爹的葬禮上了。前幾日家裏賣了大半蘿卜白菜,一共換了五百文,修了三個碗花了五十文。很貴對吧?若是再買三個碗,要二百文。鍋碗瓢盆做飯的家夥事,因為是手藝,都很貴。因此,當下有門手藝的人家小日子都不錯。這讓徐嶽樓心生賣手藝的主意,可惜的是,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

剩下的幾百文,需要留著日常使用,外加給孟文攢束脩,她隻得乖巧道:“我就覺得奇怪,其實我啥都不懂,聽舅舅姑姑安排就是。”

事情就這麽定了。飯後,雲娘洗碗,孟氏夫婦去收拾白菜,徐嶽樓則被孟文拉到一旁。

孟文道:“月娘,等下我爹若是也讓我跟著去,你要反對那。我跟著去,這謝就變味了。”

徐嶽樓不解:“你想多了吧?剛才舅舅也沒說讓你去啊。”

孟文一本正經道:“其實,是我想去,大姐姐若能去更好。袁京隻大我兩歲,卻已經是解元了。”

徐嶽樓眨了眨眼,想著孟文的別扭性子,試著理解道:“你的意思是,其實袁京很厲害,你很佩服他,更甚至是,希望他能是你姐夫?”

對於其他的,孟文都認,隻是最後一點他必須聲明:“袁京好,但婚姻大事,須得聽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我們可以做主的。”

“那你也讓大姐姐去做什麽?”

孟文隻得再次強調:“袁京非常優秀。”

徐嶽樓見狀,笑彎了眉毛:“我說大弟,我剛來這第一天你跟我說的那些話,很辛苦吧?”

孟文和徐嶽樓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是孟文其實應該算是六月十五的生辰。孟家莊這裏不喜十五生辰的人,這才把孟文的生辰說成十四。因此,孟文需要喊徐嶽樓姐姐。

孟文心有不甘,便找上徐嶽樓,講了一堆話,聲稱自己會敬著她,卻不喊她姐姐。徐嶽樓自是同意了,一個稱呼而已嘛。

“是的,但你是姐姐,稱呼很重要。”如此風馬牛不相幹的話,孟文跟的自然無比,可見他對當日之事記憶有多深刻。

好吧,徐嶽樓大概理解,連孟文這別扭孩子都認為袁京很優秀,很出色,出色到盡管婚姻大事必須有父母做主,他仍然覺得袁京是值得嫁的。不過——

“你這麽點孩子,就知道什麽人該嫁什麽人不該嫁,真早熟啊!”

孟文皺眉,早熟他不懂,但是字麵意思可以理解:“我不早熟,水哥今年十三,已經娶親了。”

這下換徐嶽樓震驚了,忙問道:“那個大眼睛的小娘子,是吳水的媳婦?”

孟文點頭後,徐嶽樓啞然,那個小娘子很可愛的說。而吳水則是人如其名——無水,幹巴巴的,瘦的一米。這其中一定有曲折,隻是孟文實在不是個八卦的對象,回頭找雲娘說道說道才是正經。

主意已定,徐嶽樓道:“行了,你的意思我知道了。但今兒你不能去,大姐姐也不能去。今兒是我去道謝,不是帶你們去串門子的。”同大人不好說的話,同孟文那是必須說的。

孟文欲言,徐嶽樓搶道:“禮輕情意重,情意必須重!”

孟文不語亦不走,直到徐嶽樓住了口他才道:“我隻是嚐試一下。我要說的是,你說話太跳了!”言罷,留給徐嶽樓一個背影。

徐嶽樓腹誹:你個別扭小子也沒好哪去!明明是個衝動的小孩子,非要把自己鎖在禮教的牢籠中!

孟大鵬夫婦收拾好白菜後,孟大鵬又出門一刻鍾左右,回來對徐嶽樓道:“走吧,姓袁的婆娘剛出了莊子,咱趕緊去袁家。”

徐嶽樓一陣無語……舅舅,你這麽個大兒,怕一個女子怕成這樣幹嘛!

二人一前以後走了一個巷子,便見到一半挽褲腿的鄰裏。那人見了二人,拽著旱煙過來道:“大鵬,這是幹啥去呢?”說著還不住拿眼睛瞟徐嶽樓:“這是徐平的閨女?”

孟大鵬熱絡道:“是啊。月娘過來,叫正叔,你爹喪事你正叔沒少幫忙。”

徐嶽樓強忍見到陌生人的不適,怯弱地喊了人。

孟大鵬哈哈一笑,拍了拍孟正的肩膀,朗聲道:“我這外甥女怕生,孟正你多擔待擔待。”

徐嶽樓聞言心安,默默站在孟大鵬身後,聽他同孟正話家常。孟正見他們要去袁家,嚷道:“哎呀,我說大鵬,跟袁家不用那麽講究。就袁氏那樣,袁京就中了狀元,咱都不帶巴結他家的。你看看咱外甥女都愁成啥樣了!”

最後那句“咱外甥女”,讓徐嶽樓雞皮疙瘩掉滿地。她剛才的怯弱,一是因為孟正的裝束提醒著她,當下不是她熟悉的世界;二來是因為孟正的眼光實在怪異,讓她十分不舒服。

她左右看了兩眼靈機一動,忽略孟正對孟大鵬道:“舅舅,月娘不是愁這事。我是看這房子都一樣,我認不得回家的路呢!”

孟大鵬見她頭一回出門,先琢磨的是記路,這是把孟家莊當家的意思!因此樂嗬嗬道:“你急什麽,日子還長著呢,住久了自然記得的。我來告訴你怎麽分,別家門前都是六棵樹,偏你正叔家門前多了一棵。”

帶著這股熱情,孟大鵬領著徐嶽樓同孟正告別,一路走走停停,認識各家的房子。

徐嶽樓既不路癡記憶力也不差,但孟家莊的房子確實看起來很像,一路下來,她能記住的也就最初那幾戶。

最終,孟大鵬領著徐嶽樓走到一戶門上掛了倆鐵環的人家,這是徐嶽樓見到的第一家鐵門。孟大鵬上前拉了鐵環兩下,不大會兒,一個白胖的婦人開了門。

那婦人看了眼孟大鵬手中的白菜,滿臉寫滿了不屑,酸道:“喲,這是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