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生人
第五十六章 生人
方墨一笑,輕飄飄說道:“我有什麽不敢的?幀少爺,如今想要過這舟州,這是最便宜的法子。原本是要不了這麽麻煩的,這一切也是拜你所賜,你現在受些委屈,理所應當。你若是有更好的法子,我自是願意一聽,若是沒有,就安安份份做一回女嬌娘罷。”
蕭幀手指了她,氣得說不出話,方墨又說:“幀少爺,你也不用這樣瞪我,我要想讓你聽話,方法多得是,你聽不聽都一樣。你好歹也姓了蕭,如今這局勢,是你的顏麵重要,還是肅北重要,這個不用我說了吧。”
蕭幀臉色紅白相間,惡狠狠盯了方墨半天,方才恨恨說道:“你怎麽不讓孫瑾瑜扮娘們?”方墨好笑看著他,說:“瑾瑜?他扮也要有人相信啊。再說,昨日又沒幾個人見過他,他也用不著啊。”
蕭幀往城門方向看去,守城北狄兵將正攔了是十四五歲的少年,拿了畫像比著看,也不知道哪裏衝撞了他們,那守城的招了招手,過來一隊人拷了那少年就走,根本不容辯解。方墨朝那城門努了努嘴,對蕭幀低聲說道:“看見沒有?那些都是衝著你來的。”
蕭幀過了好一會,才低聲說道:“這法子真的行的通?”方墨拍了拍自己小胸,笑著說:“一切包在我身上。”
孫瑾瑜按方墨所說的,買了一些衣服,趕了一輛馬車回來,正疑惑那兩人去了哪裏?一塊大石後麵探出兩個嬌俏的人頭來,正衝他招手,孫瑾瑜一轉過去。頓時驚了一跳,指了蕭幀,說:“幀,幀少爺?”
蕭幀狠狠瞪他一眼,說道:“叫什麽叫?”他眼下被方墨胡七胡八折騰了一番。自己是看不到的,見孫瑾瑜這般驚訝神情,料想必是極難看。心情壞到了極點,看誰都不順眼。可也真如方墨所說,要想到汜水也確實沒有更好的法子了。
其實他完全料想錯了。他原本生得有幾分女相。極是美麗,如今挽了發髻,活生生就是一個讓人挪不開眼的美嬌娘了。
方墨洗幹淨了臉,去了毛氈帽,梳了尋常雙發髻,笑盈盈對他說道:“東西到手了。”孫瑾瑜點了點頭,將手中一包衣物遞了過去。兩人又換了衣物,方墨將蕭幀扶上馬車。叮囑說道:“一會你千萬別開口說話,也別瞪著人看,隻管低頭不說話。無論那守城問什麽,我來替你回答。聽見了沒有?”
蕭幀不耐煩說道:“你怎地這麽囉嗦?還不快走?”又催促孫瑾瑜。“還不趕車?”
方墨撫了撫額頭,幹脆跟他一同擠上車。
三人駕了車行到城門處,車廂外麵孫瑾瑜正陪著笑對城守說道:“大人,這車裏是我家小姐,進城尋親的……”
那城守壓根就沒聽他說話,直接將人扒到一邊,一把扯開車簾子,車中的兩人都嚇了一跳。那城守看了兩人一眼,招招手,示意他們下車。方墨這會換了一身青布衣衫,做了小丫頭裝扮,連忙扶了蕭幀下車,手順勢狠狠捏了他一把,蕭幀不知道她是何意,又發作不得,臉急得通紅,到底還記著方墨的囑咐,低首靜靜站在一邊。
他微垂了頭,滿麵通紅,這樣子確實有幾分勾人,那城守將軍目光在他身上流連不去。孫瑾瑜見事情不對,趕緊過來陪著笑,說道:“大人,大人,我家小姐有熱孝在身,又一連趕了幾日的路,將軍能不能行個方便……”
那城守這才將目光收回,又親自上了馬車看了半天,派人將孫瑾瑜拉到一邊,對著幾張畫像比看了半天。孫瑾瑜見那畫像隻有三張,果然是蕭幀方墨徐玉笙三人,沒有他,心中微微安定。那城守見一切無異,這才揮手讓幾人進城。
方墨將那馬車掀了一道細縫,見那城門已是有些距離了,方鬆了一口氣。蕭幀冷哼一聲,說道:“你方才為何捏我?”方墨瞪了他一眼,沒好氣說道:“你以為你還是大少爺呢?我早跟你說過了,不要盯著人看,哪有未出閣的小姐盯著大男人看得不轉眼的?你差點壞事了。”
蕭幀一愣,他還真沒有注意到這點。
馬車在一家客棧停了下來,天色已晚,幾人一商議,決定先在這裏歇上一晚,順便探了探這舟州的虛實,如今這舟州在宇文曜手上,偏生又夾在肅北與汜水中間,這位置是緊要不過了。宇文曜一手掌了舟州,如同掐住了肅北的喉嚨,若要肅北脫困,這舟州必是要從宇文曜奪回的。
三人分定了一間上房和一間下房,孫瑾瑜是趕車夥計,自是一人住到了下房,方墨與蕭幀住了一屋。蕭幀冷眼瞧著方墨將房中一切打點妥當,又一人出去往附近探了探虛實後,抱了一床棉絮,往地上一鋪,就睡下來。他心裏百味雜生,坐了一會,終是上前推醒她,說道:“喂,你睡床上去。”漠北的寒冬夜不知道有多冷,她還是一個姑娘家,以後落了病根總是不好。
屋裏燈火昏黃,蕭幀雖是板了臉,清澈如水的眸子中的關懷仍是滿滿溢出。方墨一時覺得其實這蕭幀也並不那麽難以相處,於是笑了說道:“你是小姐,我是丫頭,哪有小姐睡地上,丫頭睡床的道理?這裏到底是宇文曜的地盤,萬事還是小心為妙。你上床睡吧。”
蕭幀聽她說得有理,磨磨蹭蹭和衣上了床鋪。
這夜難得出了一輪彎月,掛在冷清半空中,樹影婆娑在木窗上搖曳,方墨呼吸清淺幾乎不可聞。蕭幀睡不著,聽得外麵更聲一下一下敲過,夜如水,他心卻難靜,想找些話與方墨說一說,卻想來想去,總覺得都不妥當。總算是打定了注意,欲開口說話,探頭一看,細微鼾聲響起,方墨已是睡得正香。
這般如水月色,方墨安靜睡在地上,隻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許是地上冷,她蜷縮成一團,隻露一小小腦袋在外麵,泛著微黃光澤的鬢發柔軟得不成樣子,眼靜靜合著,那奪人的璀璨黑眸被一道細細睫毛覆著,此時的方墨哪裏還有白天的一身囂張,靜靜地如一朵初開的花。蕭幀屏住呼吸,唯恐驚了這份安靜,心裏漸漸生出幾分柔軟來,竟是盼著這時間就留在當地,永遠不要走下去。
蕭幀正看得忘神,地鋪上的方墨突然睜開眼睛,坐起身來,頓時嚇了他一大跳,心都快跳出嗓子了。蕭幀見方墨臉色無比沉肅,一雙黑眸灼灼閃光,心裏想她不會發現自己偷看她了吧,嘴裏遲疑說道:“你,你怎麽了……”
方墨豎起手指掩在嘴邊,示意他噤聲。突然從地鋪上起身,衣服也沒有披,耳朵貼在窗邊細聽。
蕭幀見她這樣子,也不由得也豎起耳朵細聽,這會夜正深沉,周圍俱已沉睡,隻餘了風聲呼呼入耳。遠遠傳來幾聲馬蹄聲,在客棧大門停住了下來,隨即小二熱諾的聲音在大門口響起,“幾位爺這邊請,這邊請,不知道是用飯還是住店?”
隔得有些遠了,對方那聲音低沉,聽不清楚到底說了什麽,隻知道低沉腳步聲往他們所住這木樓而來。
蕭幀他們這處上房位於樓上,年過久遠,那木梯有些不踏實,人走於上邊,便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此時那幾人正走於這木梯之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且聽見他們邊走邊說道:“樓上的上房還有幾間?”
小二陪著笑,說道:“幾位爺,還有二間,剛好給幾位爺備著,您們這運氣實在是太好,昨日個晚上,這樓上樓下可是全滿了,別說是上房,就是最低等也沒有空房了。”
那些人慢慢上了樓來,小二在前頭帶著路,他手中的燈火從方墨他們窗前而過,將人影拉得龐大無比,如鬼魅般陰沉。小二喋喋不休說道:“這兩間上房是咱們這客棧最好的,那是在幹淨不過了,包您們幾位滿意。”
窗口一連過去五六人影,瞧著俱都是高壯無比的,戴了圍帽,手持了大刀,一道接著一道過去。小二一路從樓下說到樓上,話頭尤還未盡。那幾人裏有一人像是生了重風寒,微有些嘶啞嗓音說道:“有熱水不?”
那小二連忙說道:“有的,有的,您幾位稍候,一準就給您們上熱水,就是這兩間了,幾位爺請。”方墨聽到隔壁房門吱呀一聲輕響,小二笑嗬嗬說道:“幾位爺看看,可還滿意?”那幾人在屋裏轉了幾圈,有人一屁股坐下來,許是一下坐得急了一些,蕭幀聽得木凳咯吱一聲響。
“嗯。”那嘶啞聲音又說道,“端些熱菜上來吧。”
“幾位可還要燙壺熱酒?咱們這客棧的酒那可是上等的燒刀子,這舟州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最是爽口不過,這天氣喝上一杯兩盞的,那是再好不過了。”小二笑嗬嗬說道。
“嗯,燙兩壺來吧。有醬牛肉不?也上兩盤吧。”那人又說道。
“好哎,幾位爺稍候,這好酒好菜馬上就上。”那小二咚咚的腳步從窗前過,又下了木梯。
方墨對蕭幀招了招手,低聲說道:“這幾個人不是尋常住店客人,深更半夜的而來,身上殺氣太重,方才過去時,帶了一股血腥氣,他們中要麽是有人受了重傷,要麽是才殺了人的,我過去看看。”
蕭幀一把拉住她,低聲說道:“我跟你一起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