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幾人一同來到練習場上,場中早以安排妥當。三四十個箭靶密密麻麻排列在場中,蕭幀一身勁裝騎在馬上,背上背著箭筒,裏麵滿滿插著數十支羽箭,手上抓了一柄大弓,弓身宛如半月,足有他半人大小。方墨站在邊上,手中拿著連珠弩,背上還背著一隻箭筒。她個頭小,堪堪隻與箭靶齊平,旁邊的小廝牽了一匹棗紅色小馬過來,她一個翻身上了馬背,與蕭幀並列一排。
蕭幀斜著眼看了一眼方墨——這丫頭連人帶了還不及他肩膀高度。方墨衝他一笑,蕭幀冷哼一聲。
蕭榮一聲令下,蕭幀一手抽出三隻白翎羽箭,瞄準,齊射,三隻幾乎同時穩穩射中靶心,第二十三章他心中頗有些自得,轉頭看,不見方墨搭箭瞄準,隻聽得“叭叭”幾聲悶響,方墨已是連發三支鐵箭,箭箭不虛發。蕭幀眼角一抽,心裏的倔氣一下子衝上來,駕地一聲,一邊驅馬前行,一邊利索地搭箭瞄準射擊,再也不左右張望,隻一心要爭個先,將這小丫頭比下去。
不過片刻時間,蕭幀已經放了五手箭,他正在聚精會神瞄準,準備放第六手,突然聽到蕭榮大聲叫道:“蕭幀,回來”
他勒住馬回頭看,方墨已經跳下了棗紅馬,笑盈盈將韁繩交到小廝手中,背上箭筒裏空空無幾。蕭幀看了看自己背後,箭筒之中的羽箭還有一半,而那丫頭卻已經在喝水說話了,他頭腦一時蒙了,一把摔了鐵弓,覺得一口悶氣壓在胸口,吞不下,又吐不出,真真是難受透頂。他從來沒有這般喪氣過,今日輸得可是半點顏麵都不剩了。
蕭幀將韁繩甩給小廝,呼哧呼哧喘著粗氣挨過去。小廝過來報了驗證的結果:“長箭十五支,十三支中了靶心,短箭十八支,十七支中了靶心,還有一支也射中了第二十三章箭靶,隻是沒中靶心。”方墨笑著說道:“蕭世子覺得我這連珠弩如何?”
蕭榮微笑著說:“自是上等利器了。”
練武場四周矮樹上積雪未化,白晃晃耀眼,蕭幀覺得這兩人的笑與這白雪一樣讓人十分不舒服,偏他又沒臉說話,隻得在一邊恨恨生著悶氣。
白雪皚皚,方墨一張小臉白如青瓷,五官似畫,笑意透麵而出,“蕭世子,我用這連珠弩與您交換一些東西可好?”
一時眾人都愣住了,不遠處樹梢被積雪壓斷發出清脆的斷裂聲,眼前的女孩分明還小,卻眼神幽黑沉重,仿似千年古潭,深不見底,而臉上還帶了盈盈笑意,似乎剛才那言語隻是尋常笑話,就連孫瑾瑜也歪著頭看著方墨。
方墨接過小廝遞過來的鐵箭,用粗布擦好,一支支裝好,一邊笑著說:“蕭世子放心,我這連珠弩,保證沒有其他人用過。蕭世子若是能將其大量打製,於眼下這局勢那可是大有益處的,蕭世子您可別錯過了好機會。”
蕭榮壓下心中的驚訝,緩緩笑著說:“不知道姑娘想換什麽?”
方墨歪著腦袋說:“也沒有什麽,我就想借蕭世子一些人使一使,實不相瞞,我們原打算到南方去投靠親戚,隻是我母親前些日子受了一些傷,還沒有全好。如今路上不太平,我又是隻有一人,路上實在有些不方便,所以想鬥膽向世子借幾個人幫幫忙。”
蕭榮笑著看著她,說:“姑娘何不等家人傷好了再走?”
方墨心裏說道,等傷好了,誰知道還走不走得了?嘴裏卻笑著說道:“我性子急,實在懶得等。蕭世子若是覺得我這連珠弩值得,我這就將東西留下,製作的圖紙,改日也一並送來,保證您得了它,有如神助,您覺得如何?”
蕭榮看著方墨,這小姑娘身量尚未張開,臉尚無他巴掌大小,容顏雖稚嫩,眉眼卻深邃,心思也不輕,像是做慣這種事似的,竟還留了一手,心中不免覺得好笑。笑著說:“方姑娘想要多少人。”
方墨晃悠悠伸出兩根蔥白指頭來,“兩百人,我們一過了逆水河,我就連人帶圖紙一並給您還回來。”
蕭榮輕輕一笑,說:“行。不知道方姑娘什麽時候要人?”
方墨笑著說:“就今日晚上,子夜時分,我們就在西城孫家院子門口等您的好消息了。”方墨見蕭榮笑語嫣然,麵上沒有半點惡意,又笑嘻嘻說,“蕭世子幹脆送佛送到底,也送我些銀錢做盤纏如何?您請放心,我這人胃口不大,三五百兩就足矣,咱們一回生二回熟,下次再得了好東西,我一定頭一個就想到您。”
蕭榮哈哈大笑起來,說:“這有何難?不知道方姑娘還需要什麽?盡管說就是。”
方墨訕訕笑著,“別的不需要了,我就等蕭世子的好消息了。”將手中連珠弩遞過去,拉著孫瑾瑜就趕緊告辭。
蕭幀看那小丫頭飛也似的離開的人影,心裏恨得牙癢,低聲問道:“哥,你還真聽她的話了?”蕭榮看著蕭幀,說:“哦,你還有別的主意?”蕭幀看了看旁邊的肖管事,肖管事接了他的眼神,上前一步,笑著說道:“小的倒是有一計,那小姑娘既是留了地方,咱們大可帶了人手捉了她回來,到時候再給她些苦頭吃,還怕她不說實話?”
蕭幀一愣,鳳目頓時瞪得圓溜,狠狠刮了肖管事一眼。肖管事心裏一毛,又悄無聲息往後退了半步——敢情這回是踢到鐵板了,看樣子勇於出頭不總是能買到好的。
蕭榮撲哧一笑,說:“人家早就防了咱們這一手,圖紙那輕飄飄一張東西,想要毀了去,不過眨眼的事。再說,這連珠弩也確實是難得的好東西,咱們可不能因此而得罪了人。”蕭榮望著方墨離去的人影,其實想要留下這小姑娘也不是沒有辦法的,隻是對著那張笑意盈盈的小臉,他卻無法使出那些狠招來。
寒風索索吹來,蕭榮臉上一涼,抬頭看,鵝毛大雪正臨空飄落下來,他心中突地生出無邊蕭索來——這小姑娘這般急著離開肅北,莫非肅北……,他不敢往下想下去,深深吸一口冷氣,沉聲說:“立刻吩咐兵器營各總領到大帳裏議事。”轉身帶著蕭幀直奔城門大帳而去。漫天大雪翻滾著,片刻就將他們的身影淹在一片蒼白之中。
方墨拉著孫瑾瑜直接往孫家鋪子而去,孫掌櫃帶了夥計正在忙活。方墨將他請進裏間,直接說明自己要走的事,還請他帶了話,晚上請周大周二李進等人務必回孫家一同商量這事。這些人於自己有恩,這種時候自然是要告知一聲,若是想一同離開,那一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這消息非同小可,孫掌櫃慎重答應下來,方墨與孫瑾瑜回到孫家,孫瑾瑜帶了父親的意思,直奔孫大娘屋裏。方墨回到屋裏,蘇瑾娘正與聶雲旭說著話,看見她進來,聶雲旭歡叫一聲,跑上前牽了手,笑著說:“姐姐,你看我身上這坎肩合不合身?”
方墨摸了摸他的頭,笑著說:“不錯。”坐於床沿之上,心裏琢磨著如何開口。
蘇瑾娘看她的臉色,低聲說:“墨兒,出了什麽事嗎不跳字。
方墨看了看她的臉色,緩緩說:“娘,咱們今晚上就要離開肅北城了。”
“怎麽這麽急?”蘇瑾娘驚訝說道,“好端端的,咱們要到哪裏去?”方墨低聲說:“其實那天晚上李叔來找我,跟我說了一些事。眼下這肅北遠不如麵上的安穩,如今街上連搶米搶糧的事都出了,咱們還是早些離開的好。”
蘇瑾娘一愣,苦澀一笑,拉著方墨的手,說:“娘雖然沒有出門,心裏也多少知道城裏如今不太平,你要離開,自是想明白了的,不過娘生在這裏,長在這裏,卻是哪裏也不想去了。乖女,你若是要走,就帶了雲旭一同離開吧,你們姐弟倆個一路上要相互照顧。”蘇瑾娘突然想起李進的娘,那樣一個老婦人,吃了一生的苦將兒子拉扯大了,最後竟是自己一頭撞死了過去,她突然明白那老婦人心思來——孩子大了,她卻成了他們的累贅。
方墨看見蘇瑾娘眼角裏突閃的水光,小手輕放在她手背上,柔聲說:“娘,您說的什麽話?咱們自然是要一同走的。您不用擔心,我已經安排妥當了,蕭世子派了人護送咱們離開,,有了肅北王府的人護送路上是再妥當不過了。”
蘇瑾娘一愣,“蕭,蕭世子?莫非是肅北王府的蕭世子?”
方墨點了點頭,“就是他。”蘇瑾娘狐疑看著方墨,問道:“乖女,這是真的?這貴人你是怎麽認識的?他怎麽會幫咱們這麽大的忙?”方墨笑著說:“娘,您就不要多想了,咱們子夜就要離城了,您還是多想一想,咱們該帶一些什麽東西才好。”
蘇瑾娘魂不守舍點了點頭,連忙指揮方墨收撿衣物。至天朦朦黑了,一眾人用了飯,孫瑾瑜請了方墨來到前院,各屋做主的男人都等在裏麵,看見方墨進來,紛紛站了起來。方墨披了一件墨黑鬥篷,通身一片黝黑,隻一張小臉白皙清麗,透著與年紀不相符的沉穩。
是?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