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禁

囚禁

到底是讓他先下去吸引那些白道中人的注意,我再趁亂溜走呢;還是直接下去,在他們都沒反應過來時溜走呢?不過留在這多看一眼冼冰刃的醜態也挺不錯,這一路上他都裝出一副悲天憫人的大俠模樣看我的笑話,如今也算風水輪流轉,倒黴事也有落到他頭上的時候。

大概是我這麽含笑看著他讓他誤會了什麽,他突然拉起我胳膊往他懷裏一拽,濕熱的嘴唇湊到了我嘴邊。

糟了,這些日子讓他拉扯順手了,連基本的警覺性都喪失了!不過我也不是內力潰散任人為所欲為的時候了,翻手就往他小腹上打去。兩人相距太近,我這一掌沒落到實處便被他伸手接下,內力相交竟是平分秋色,餘力震得車箱也動了一動,外頭那些白道人士更加熱情高漲,我都聽見吹口哨的了。

冼冰刃那隻手緊緊扣著我的五指,在我耳邊低聲快速說道:“百裏教主,這時候你和我賭什麽氣呢?外頭那些人可都是正道中人,若知道你是魔教教主,一定會……呃,雖然不可能殺了你,卻也不會讓你好過的。”

是啊,正道魔教可謂不共戴天,可是他們殺得了我嗎?這裏能與我一戰的隻有冼冰刃,其他的隻是路人甲而已,毫無戰鬥力啊!不過我對冼冰刃的人品信任度不高,沒準他就想把我拋出去吸引仇恨,自己好逃過眾人責難,化解他們出不了場的怨念。

但既然不會死,別的又怕什麽?就是真失手落到了這群人手裏,哼哼,說句難聽的,總不會比這些日子在他手裏受的羞辱更大。眼下是我離開最好的機會,若是失了這機會,深陷敵陣之中,還是這麽個不按劇情走的仇人手中,將來便十分可慮了。

我心中自有打算,與他虛與委蛇道:“冼盟主說得是,本座也不是貪生怕死之輩,你隻管將本座身份說出,到時候任那些人怎麽處置本座,本座也絕不牽連你便是。”

他的眉頭又皺緊了些,裝出些推心置腹的模樣對我說:“百裏教主,咱們現在是一條蛇上的螞蚱,跑不了我也飛不了你,你又何必說這些誅心之言呢?我對你的誠意天地可鑒,就算你不相信,也不用把我當成這等賣妻求榮的小人……”

等等,你說什麽?誰是你妻子了!跟這種人我還能再忍氣吞聲嗎?再吞下去就真要身敗名裂了!

我張口就要罵他,誰想這個不要臉的武林盟主居然就敢把嘴堵上來,還把舌頭也伸進來了——先前在青樓裏的記憶還深深刻在我腦子裏,反射性地渾身一哆嗦,幾乎有種嚇著的感覺,向後倒了一倒,反倒被壓在他和車廂之間,姿勢更加難看。

嗚……講理講不通了……舌根抻得都快木了,這混蛋不用喘氣嗎?

豈有此理,我堂堂魔教教主怎能畏懼他?我盡力張開嘴,正要狠狠咬下去給他個教訓,腰上忽然麻了一下,全身力氣都像被人抽走一下,支持不住身子,整個歪在了他胳膊上。他這才放開我的嘴,口角還帶著絲惡心人的長長銀絲,氣喘籲籲地對我說:“百裏教主,勞你配合一下。我知道你一向不肯聽我的話,此時略用些手段,也是無奈之舉。”

說罷把口水又在我嘴上蹭幹淨了,從身上解下一件外袍將我兜頭罩住,又和抱小受一樣打橫抱起我,這才將車門踹開。

下麵的那幫人一擁而上,冼冰刃將我抱得又緊了幾分,大庭廣眾之下就在我頭發外頭蹭了幾下,就有幾個不要臉的白道中人湊上來阿諛奉承:

“武功高強、才華橫溢、英俊瀟灑、玉樹臨風、處事公平、胸懷寬廣的冼盟主終於回來了。”

“你漏說了兩句,還有風趣幽默、善良慈和呢。”

“在下衡山派莫陽明可盼著見盟主你老人家和玉神醫已久了。”

下麵的人七嘴八舌奉承著,冼冰刃恬不知恥地就實受了,然後跟不知道那幫人真正來意似的豪爽地笑了起來“能得各位英雄下降,蔽莊當真是篷壁生輝啊……”

一句場麵話也沒說完,就有個嗓音粗大,一聽就混不上高級配角的武林中人高聲問道:“冼盟主,你懷裏抱的是神醫玉嵐煙嗎?還拿衣服包著幹什麽,趕緊讓大夥兒都看看他長什麽樣啊!”

冼冰刃向來撒謊不帶臉紅的,當著這麽多人的麵發揮得更加自然流暢,人家話音還沒落,他立刻就編出了逼真我這輩子都難以望其項背的謊話:“玉神醫身體不好,不能見風,還是由我抱著他行動更方便些。今日諸位齊聚蔽莊,可是為了半年之後要舉行的武林大會一事?大夥兒為了武林大事這般上心,在下深為感動。玉神醫不是江湖中人,不便摻與此事,等我安頓了他,立刻回來和各位一起商量正事!”

說著話就開始往回走,有不少人在周圍叫囂著要掀開衣服看看我長什麽樣,卻沒一個能近他身的——鳳凰山莊平日看不見卻又無所不在的侍衛和下人們在此時發揮了作用,替冼冰刃清出一條血路,讓他抱著我安安穩穩地走到了後院。

直到走出一段路後,我還能隱約聽到身後傳來一群老頭子的議論:

“冼盟主真不上道兒,誰為了武林大會來啊,不就是為了在主角身邊露一小臉嗎?”

“就是的,要不是作者視角跟著小受走,咱跑這來擠著?那破會誰開啊,開多少回不也是他當盟主嗎?”

“不過我看這小受有點不對頭啊,就是蒙著衣服吧,怎麽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主角光環呢?”

“是有點……不過咱這小受是個白癡小燕子受,也許人家就不開掛呢?”

……

直到冼冰刃把屋門鎖上了,我們倆才同時長出了一口氣。

要是讓那些人拽掉衣服,冼冰刃還能撇得清,我被點了穴道跑不了,是必定要被那些盼出場盼藍了眼的白道中人上遍十大酷刑的。

到現在他還是沒解我的穴,而是直接把我放在窗下羅漢床上,拍著我的手背深情款款地惡心我:“現在外頭都是正道中人,你出去容易生事,且在這兒安心睡一會吧。”

我冷笑一聲:“好個正道中人,正道中人原來都是這般擅長媚上,見了武林盟主頭一見事就是吹捧誇讚,還有吹捧的定例,少說了都不行。盟主威儀如此,我魔教果然拍馬難及。”

他楞了一楞,有些委屈似地抿了下嘴,望著窗戶上糊的精竹紙歎道:“你看我出場這麽長時間,作者給我做過外貌描寫嗎?更深度的人品學問當然就更沒有了。江湖上的朋友敬我是這個盟主,又以為你是玉嵐煙,作者視角要跟著你走,就趁這個機會替我做個介紹,並非故意拍我馬屁……”

我轉過目光看屏風上雕的山水,不去和他爭言語之利。反正武林中人一開會就要開到吃飯,一吃飯就要吃到下一頓開飯,有這麽長時間我早就衝破穴道逍遙去了。他站起身來,我還以為他要走,正在高興著,這小子忽然又伸手到我胸前,順著衣領往下捋了一遍……

我就沒衣服了。

雖然現在是六月天,江南熱得人恨不得扒掉層皮,可是我還是需要一身能蔽體的衣服的。他毀了我的衣服,極是削我魔教的麵子。若是有人進來,看見我堂堂魔尊連身衣服都沒有,我還做不做人?我二話不說就要扒他的來穿,可我忘了,我現在內力被封,連他的腰帶都拉不開……

冼冰刃把我的手緊按在他腰帶上,穿了好幾層上好輕容紗長袍的胸口緊貼了上來,嘴唇也像安了準星一樣,閉著眼就貼到了我嘴上,親得我生生地喘不過氣來,隻有兩條腿勉強能活動,掙紮得就像隻剛進蒸鍋的螃蟹。

親得我眼前都發黑了,他才肯放開我,還在那兒胡說什麽:“百裏教主,你莫心急。這青天白日的,咱們不好就行雲雨……怎地也要等到紅袖替你看過……我這樣其實是怕你逃走,迫不得已而為之。好在這床上屏風立得高,你在這裏待著,絕不會有人看見的,隻是別出這門,讓人瞧見就不好了。”

不好令妹!你不撕我衣服什麽都好!

我要不是全身發軟說不出話來,我當場就罵死他!

他臨走時把床上一應被褥都卷了出去,又鎖上了屋門,留我一人環抱著身子坐在床上,全身上下隻留一件犢鼻褲聊作蔽體。我這一路上也算吃虧無數,這樣侮辱卻還是難以禁受,幾乎忍不住要落下男兒淚來。

然則我堂堂魔教教主,就算背著人又豈能落淚?隻能咬緊牙關咽下這口氣,先把穴道衝開,等哪天我重回魔教,一定帶領弟子殺回中原,把這個攻五弄回去如法炮製——我還是攻四呢,幹這個我比他有本錢!

他點的穴也不甚重,大概是為此地多是白道人物,不怕我逃跑。約有一個時辰,我便衝開穴道,重獲自由。內力回來之後,我顧不得別的,立時開了他屋裏的箱籠櫃子翻找衣物——別說衣服,現在隻要有個窗簾我就敢撕下來裹身上先走了。

反正我一炮灰攻身上有什麽明顯特點?隻要一遮住臉,誰也不知道披著窗簾滿屋頂跑的能是我啊。

天不遂人願,不,應該說,是敵人太狡猾!這間破屋子竟是他的書房,除了筆墨紙硯和一架子書外別無他物,我之前的計劃萬難實行。難道我真要等到晚上再走?那不就把冼冰刃又等來了麽?回來真要動手,一來他人多勢眾,二來我就一條大褲衩太影響對戰時的心理,實在不行。

要不我就把他的書撕下來,蘸點兒糨子糊個袍子先穿著?

這屋裏沒糨子,拿水試試吧。反正不是我的書畫,我一點也不心疼,照著牆上一張看起來比較新的卷軸就下了手,把畫與裱紙分開。我正趴在床上拿水蘸了濃顏料往紙邊上塗,便聽門外咯噠一聲鎖響,門被人無聲推開,一陣風吹入房中,竟是有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