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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衍早上醒過來的時候頭都疼,做了一個晚上的夢,夢裏盡是給冬冬講的那些童話故事。

什麽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什麽關在城堡裏頭發十來米拖到地上的公主等著王子披荊斬月來救,什麽美人魚……隻是童話故事成了現實版的搞基片,高衍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成了“公主”,而騎著白馬英俊瀟灑的王子赫然又是劉毅的樣子,就連奇怪小矮人裏還有胡煉的影子。

高衍醒來之後躺在床上,鬱悶地想這都什麽玩意兒和什麽玩意兒?劉毅騎白馬很帥他承認,但胡煉不足一米二的身高還在自己夢裏蹦躂來蹦躂去真的大丈夫?最讓高衍覺得受不了的是夢的盡頭,劉毅打敗所有boss救出自己時的那個公主抱……高衍回想一下覺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但似乎做夢的時候自己還蠻——享受的?!

槽槽槽!!

這都什麽跟什麽!?

高衍覺得整個後腦勺都疼,拿手機看了下時間也才早上六點半,高衍心道不睡了起來吧,起身站起來拉開門就要去衛生間尿尿。

隻是門一拉開撞入視線的就是一大片□光潔的後背以及兩條修長沒有半分贅肉的長腿。

==高衍頓了三秒,麵無表情拉上門。

劉毅生活習慣一向不錯,睡眠質量也是少有的好,每天基本都是固定六點半起床。一般高衍七點起床的時候劉毅都已經醒了,高衍沒有特別注意過劉毅幾點起來,隻知道劉毅比自己起得早。

高衍拉開門的時候劉毅剛好脫得光溜溜的隻剩一條平角褲,等劉毅轉過頭的時候高衍已經把門瞬間拉上了。

劉毅轉身赤腳走到門邊,拍了拍道:“怎麽了?”

高衍在門內道:“沒……沒什麽。”

高衍也睡不著了,索性在床邊上坐了一會兒,等劉毅開門去客廳了才換衣服出去。

然後從這個早上開始,高衍發現似乎有一些東西在無形中改變了,不一樣了。

高衍去衛生間尿尿的時候劉毅剛好走出來,兩個平均身高超過一米八的大男人就各自側著身,胸口貼著胸口走過,高衍還能聞到劉毅唇邊的牙膏薄荷味。

高衍掏家夥尿尿,門半掩著,劉毅推門走進來,腳步聲不輕不重,高衍背對著門口,突然一個機靈感覺到一抹若有似無的視線飄在自己身後。

高衍尿完衝水,轉身的時候看到劉毅撐在涴洗台邊上刮胡子,兩人的視線在鏡子裏無聲對了那麽一眼,劉毅側身讓開一步,高衍走過去探身洗手,然後兩個人的側腰又輕輕碰了,高衍感覺到自己那塊的皮膚就像裹了火一樣,很快燒起來。

劉恒的這套房子本來就不大,衛生間更是小,兩個大男人站在裏麵空間似乎都滿了。高衍洗完手默聲從劉毅身後走過,兩人的姿勢又是前胸貼著後背,雖然什麽都沒碰到,但高衍覺得自己的神經都繃得緊緊的,一直到走出衛生間人才鬆了口氣。

早上起來不過上個廁所洗個手,高衍感覺自己的神經都要豎起來了,皮膚的雷達都開到了最大。

高衍站在客廳無語望了望天花板,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感官除了什麽差錯,他現在覺得整個空氣裏都彌漫著一股荷爾蒙,屬於雄性所能敏感捕捉到的味道。

一定是他今天早上起床的方式不太正確!!一定是!

高衍計劃了今天去超市買東西,劉毅被胡煉的追命連環call喊去了公司,王殷成今天有空在家就把冬冬接走了。

劉毅開車去公司半路上等紅燈的時候心裏一動,莫名又不想去了。於是紅燈過後右轉直行,開車拐回了家。

劉毅開門,屋子裏沒有人,冬冬被王殷成接走了,高衍去超市買東西。劉毅關門進來,隨手把鑰匙放在玄關,站在客廳裏抬眼仔細看了看。接著又走進他和高衍的臥室看了看,視線落在那道玻璃門上的時候頓了下,抬手摸了摸下巴,兀自點了點頭。

劉毅給劉恒打電話,劉恒當時正在陪湯圓和冬冬玩拚圖,湯圓一直玩兒不好,總是亂湊,但是冬冬已經會玩稍微複雜一點的拚圖了,看得劉恒直想把湯圓塞回他娘的肚子重生。

劉毅一個電話劉恒頂著大太陽跑了過去,劉毅站在臥室裏轉頭看劉恒,指了指那扇門道:“拆掉。”

劉恒一頓:“什麽?”

劉毅邊說邊往外走,“門拆掉,床也扔掉,櫃子合在一起靠牆擺放,高衍和我的東西暫時都別動。”

劉恒看劉毅似乎要出門的樣子,攔住道:“等等!你要去哪兒?”

劉毅轉頭道:“買床。”

劉恒:“……”

劉恒哪裏會拆裝好的固定玻璃拉門,他又沒帶手機,趕忙又跑回家拿手機打電話喊裝修工人。

王殷成看劉恒火急火燎的樣子,問道:“你跑什麽?劉毅喊你去做什麽?”

劉恒朝客廳角落裏兩個孩子看了一眼,把王殷成拉到廚房道:“劉毅之前不是把臥室裝了個門還弄了兩張床麽?”

王殷成挑眉:“所以他現在想拆門?”

劉恒一拍手,道:“老婆你真聰明!劉毅不光要拆門,他還要買床。”

王殷成和劉恒對視,兩人頓了兩秒,相互間的眼神傳遞著“你懂的”的曖昧神色。

王殷成突然道:“劉毅以前談過戀*麽?”

劉恒:“當然沒有,單身主義。”

王殷成:“那……他看片兒麽?”

劉恒愣了下,非常仔細的想了一下,道:“這個我不知道。”似乎兄弟兩個也從來沒有在看片兒方麵交流過任何心得或者專業,關鍵是劉恒天生gay,劉毅的性向在這之前似乎總是被周圍的人忽視掉。

王殷成:“那他知道怎麽做麽?”

劉恒囧了,劉毅畢竟三十好幾了,說不會似乎對不起年紀,說會……似乎劉毅又沒有多少理論和實踐方麵的知識。

於是劉恒隻能道:“劉毅不會高衍總會吧。”

然後劉恒和王殷成同時又沉默了,兩人非常有默契的對視一眼,劉恒道:“不會吧,我們兩個是不是想太多了?”

王殷成歎口氣:“從來沒見過這麽複雜的,屬性完全不明確,我們都在瞎操心。”

劉恒有些淩亂了,道:“高衍看上去像零麽?”

王殷成反問:“你說呢?”

劉恒:“……”

於是,在劉毅跑去家具城買床高衍超市shopping的這段時間裏,劉恒夫夫急人所急地為他們兩個考慮了諸多的床上方麵的各種疑難問題。

比如劉毅會不會,比如劉毅不會高衍會,但高衍又是上麵的,他壓倒劉毅的概率有多大,比如他們要不要給劉毅買個正版碟看看,甚至比如萬一某些方麵不太和諧,婚後生活不如意鬧離婚又該怎麽辦……

王殷成最後總結道:“我們兩個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劉恒望天:“這不也是為我老劉家的人著想麽?”

劉毅逛商場也屬於雷厲風行的那種,有什麽要求,什麽要什麽不要,最好怎麽樣,堅決不能怎麽樣,都提前跟導購說得一清二楚。

導購是個行業裏混了七八年的女人,一眼看出劉毅一身金貴的西裝,趕忙給劉毅挑最好的。

劉毅於生活方麵的細節一向不太注重,很多東西都是胡煉在打理,穿衣方麵也有品牌公司專門幫他弄,從來不要他操心。但今天劉毅買一張床卻買得格外認真且頭疼。

導購把商場裏最好最舒適的床都介紹給劉毅了,每每劉毅往樣品前一站,腦子裏想象著高衍躺在上麵的情景,都不是十分滿意。

劉毅麵冷,導購說道最後嘴皮子都磨破了,無奈問道:“那先生你對大小方麵有沒有什麽要求?”

劉毅腦子裏電光一閃,之前劉恒就說房子其實小一點沒什麽,小一點有利於促進感情和諧,那床呢?

劉毅點點頭道:“我要,小一點的。”

導購笑得臉上肌肉都麻木了:“那是一個人兩個人?”

劉毅麵無表情道:“兩個人。”

導購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麽,兩個人,小一點。如果說kingsize適合滾床單,那兩個人的小床,真的就適合促進感情了。

於是導購最後給劉毅推薦了一張她覺得符合劉毅要求的床,劉毅站在樣板前再次想象了一番,覺得一翻身手臂都不用撈就能碰到人、平躺也能肩並肩什麽的真是最適合不過了,於是大氣磅礴的錢包一掏卡一抽,“結賬!”

高衍一個人去超市買東西,雖然他和劉毅都不怎麽煮飯,但廚房裏缺的還是要買,正常的日用品,小孩子的玩意兒,還有其他七七八八的東西。

非周末白天超市的人並不多,高衍推著車在貨架旁邊轉悠。

一進門右手邊就是一塊圖書區,有不少小孩子看的童話書,高衍現在對童話多少有點陰影了,隨意挑了兩本新出的書就扔進了推車裏。

洗衣液、消毒水、抽紙、衛生紙、沐浴露等等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高衍以前一個人帶著冬冬的時候也經常來超市買日用品,但自從劉毅闖入他們的生活之後連去超市買東西都變得不一樣了。

以前買洗衣液,高衍要麽挑打折的要麽隨意拿,但現在考慮劉毅的身份,高衍總要挑洗完之後衣服沒什麽香味的洗衣液,抽紙、沐浴露、洗發水的用量也比以前多了,牙刷三個月換一次,高衍以前隻要買冬冬和自己的,現在挑成人牙刷的時候高衍還得再幫劉毅挑一支。

高衍在日用品區逛了一圈,挑了兩大包卷紙,車子再往前推的時候一抬眼剛好看到一貨架的避孕套,外包裝七彩斑斕五花八門。

高衍囧了囧地推車走過,眼神卻晃悠悠看到最下麵倒數第二排一個正方形的小紅盒子,盒子每一麵都畫著兩個圖形組成的小人,兩個小人擺出OOXX時的各種姿勢。

高衍鬼使神差的拿起一個看了看,把正方形盒子六麵的姿勢都看了一遍,剛好旁邊一對男女走過,女孩子伸手也拿了一個看,看完之後遞給旁邊的男孩子,一臉不屑道:“儂,看見沒!?這個才叫姿勢,你那個叫什麽姿勢?”

高衍:“……”高衍把手裏的套套放回去推車趕忙走了,看什麽看,他也用不到啊。

那對情侶還站在貨架前說著什麽,有男人從他們身後走過,看了一眼高衍剛剛拿起又放回的東西;不多久另外有人站在了剛剛高衍站的位子,拿起高衍放回去沒怎麽擺正的小盒子。

女孩子咋咋呼呼道:“哎,買一個買一個,套套用不上,盒子你擺床頭給我學著點。”

男孩子抽著嘴角低聲回了句什麽。

來的男人沒怎麽注意旁邊人的對話,他低頭看了看手裏的小盒子,勾唇笑了一下,帶著點自嘲的味道,接著把小盒子放進了身前的推車裏。

超市這個融合了太多生活中雜七雜八的地方其實很容易讓人全身心放鬆,在超市裏你不用去考慮太多,或者隨意逛逛,看到什麽買什麽,或者仔細考慮一下還缺什麽,朝著自己需要的東西奔過去。總之在超市裏,一個人很難注意到自己身後有什麽。

高衍逛完了日用品又去買吃的,他和劉毅不怎麽開火,但王殷成冰箱裏放了不少東西,魚蝦都有,還有不少刺身。高衍買了兩條活魚,買了點鹵菜吃的,轉頭又去買零食,他想豆沙喜歡喝橙子汁,湯圓喜歡巧克力,冬冬麽……冬冬不太能吃零食,那就買一點讓他看著兩個兄弟吃吧,反正冬冬也說了,就算不吃看到豆沙哥哥和湯圓吃他也很開心滴。

高衍一開始在超市裏很有條理的逛,之後逛著逛著純粹就是瞎逛了,這裏看看那裏看看,買點這個買點那個,最後又轉回了日用品區的安/全/套貨架前。

高衍朝剛剛他拿的小盒子看了一眼,發現似乎少了幾個,他剛剛拿的那個好像也已經被人拿走了。

高衍推著推車走開,心道大白天買套套真的好無聊啊……

高衍買了一堆東西,開車回小區的時候都沒辦法拿,隻能分兩次。

高衍兩隻手拎著塑料袋,上樓的時候發現大門外麵的防盜門沒關,高衍疑惑開門進去,赫然發現劉毅竟然站在客廳喝水。

高衍拎著東西進門,抬腿關上門,道:“你沒去公司?”

劉毅放下水杯:“沒去。”說著走過來接過高衍手裏的袋子,低頭看了一眼,“買了什麽?”

高衍道:“一些用的和吃的。”

劉毅把高衍手裏的塑料袋都接了過去,高衍轉身拉開門就要下樓,劉毅頓了頓疑惑道:“去哪兒?”

高衍邊走邊道:“車裏還有,我下去拿。”

“我去吧。”劉毅道,說著把手裏的袋子放回客廳桌子上,換了鞋就朝外走,從高衍旁邊走過的時候“心虛”的看了高衍一眼。

高衍有些莫名其妙的,換了鞋走進來,把裝著洗漱用品的袋子翻出來,拎著朝衛生間走去。

主臥的門半掩著,門口放著幾個扳手工具,高衍低頭看到,皺眉頓住腳步,他把手裏的東西放下,朝臥室走過去。

高衍推開臥室門,第一眼還以為自己走錯門了!

主臥房間裏原先那道磨砂玻璃隔門呢?外間劉毅的床和床頭櫃呢?被拆分出來的櫃子呢?怎麽通通不見了?!

而現在臥室正中央擺著一張不大的雙人床,床上的鋪著白色的床單放著枕頭,原先高衍和劉毅一人一個的床頭櫃現在各放在床的兩頭,分開的櫃子也被合在了一起,從床尾到櫃子的地板上鋪著一層米色的地毯……

而床頭的牆壁上掛著一幅……寓意“高山流水”的水墨畫?

高山流水?!

“高衍?”劉恒的聲音突然從後麵傳過來。

高衍回頭,臉上驚詫的表情還沒來得及收起來,劉恒正要幫劉毅稍微解釋一點什麽,比如玻璃隔門怎麽突然不見了,轉眼卻突然看到床頭上掛著的那副水墨畫。

“這是什麽?”劉恒道。

高衍轉頭看了一眼,頭上都是黑線,好半天道:“大概是……高山流水。”

劉恒:“……”

劉毅把剩下的幾包東西拎上來,看到劉恒用一種慘不忍睹的表情看著自己,接著還一臉同情的拍了拍劉毅的肩膀,高衍當時正在廚房收拾冰箱,廚房門是關著的。

劉恒湊到劉毅耳下問道:“你掛一副‘水墨畫’是什麽意思?”

劉毅道:“那是名畫!”

劉恒突然有些懂了,壓低聲音道:“大哥!就算你想給房間裏加點東西你也不能掛那副畫!你知道高衍說那是什麽麽?”

劉毅挑眉:“什麽?”

劉恒:“高山流水。”一頓:“需要我給你解釋一下高山流水的典故麽?”

劉毅:“……”

於是,等高衍轉頭再推開臥室門的時候,他發現床頭上的那幅水墨畫已經不見了。再然後,在高衍接下去的人生中,他再也沒看到那幅“高山流水”。、

喬行休息了一個晚上,第二天精神總算好多了。他早上七點半起,八點半點的時候已經吃完早飯看完當日的報紙了。

張融融電話過來確定下午的行程,同時詢問喬行早上有沒有什麽安排。

喬行突然歎了一口氣道:“我就是在等時間。”

張融融頓了頓,接著報了一個地址,道:“喬總您可以早上去那裏逛逛,打發一下時間。”

張融融不會無聊為了給喬行介紹一個商業區用來打發時間,他是喬行事業上的助理,跟了喬行很多年。如果可能,她會告訴喬行某某古董最近交易額是多少、某某拍賣行最近和哪國做了什麽活動、又或者H市本地的保稅區在哪裏,拍賣行以後可以有什麽進一步的發現……所以,張融融如果給了喬行一個地址,那其中的深意,喬行多少還是能揣摩出來的。

喬行換了衣服,司機已經在樓下等了,不用喬行說,自發開車帶著喬行去了某個商業區。

沒多久,張融融給喬行發來了一條郵件,喬行坐在車後打開,那是張融融整理的一份關於劉毅背景的訊息。雖然並沒有直接說劉毅背後的家族,但張融融將劉毅目前的身價以及華榮在本市的地位都描述了一遍。

喬行一條條仔細看過來,最後視線定格在一張照片上。

那應該是拍賣會當天在拍賣會場的照片,照片並不十分清晰,應該是有人無意中拍下的,劉毅和高衍肩並肩站在一起,高衍正轉頭和劉毅說著什麽,劉毅垂眸傾聽,姿態非常專注。

喬行收起手機,心裏默默歎了一口氣。他已經五十多歲了,早過了對人生過於*亢奮的年紀,對人生裏出現的任何情況,喬行都有一個比較平穩的心態,因為他知道,理智思考才能讓自己清楚立場,過多的情感流露隻會讓自己陷入不利的境遇。

喬行也知道,有些事情隻能慢慢來,隻可以慢慢來。

喬行讓司機在一個路口停下,徒步沿著街邊慢慢走著。這個城市於他是陌生的,就算閑下來,他可能去健身跑步也可能去看一場電影,但絕對不可能獨自一個人出現在街頭。

因為喧囂會顯出一個人的落寞,會讓他憶起自己至今都是一個人,喬行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但現在這個城市有了某種非凡的意義,因為這裏有他想見的人。

日頭漸漸濃烈,喬行找了個大商場進去晃悠,坐電梯去了負一層,最後幹脆沿著地下通道慢慢走,看通道裏從地鐵站口走出來匆忙的人群,或者攤位裏忙碌的小販……

喬行不認識這裏,隨便找了一個電梯上樓,這才發現自己進了家大超市。

張融融給自己的地址並不詳細,喬行知道張融融隻是想讓自己來感受一下,因為也許喬行走過的路正是高衍走過的,路過的櫃台高衍買過東西,甚至有可能……會在路上遇到……無數種可能……

喬行走進超市,突然兀自笑了一下,臉上有自嘲但神情卻是放鬆的……

這個時候突然有人推著車從喬行旁邊走過,喬行有些發呆,走了個偏線,身後年輕人聲音十分清朗,道:“不好意思。”

喬行下意識頓住腳步,偏頭看過去,道:“沒關係。”

然而男人的側臉卻十分熟悉,像是有一種魔力,一瞬間就勾起了喬行腦子裏的那張照片——男人側著臉,低頭說著什麽,麵孔雖然不十分清晰,但輪廓還是能看清楚的。

年輕人很快從自己身邊走過,喬行卻愣得站在原地,好像遠景近景全部模糊了,耳邊超市裏的音樂聲也暫停了,視線中隻剩下了那個青年的俊朗的背影。

高衍?

喬行覺得不敢相信,竟然真有這麽巧竟然真的遇到了?

喬行加快腳步想追上,他想確認一下到底是不是,然而跨出幾步,卻突然頓住了,他突然想到,在這樣的地方遇到,他能對高衍說什麽?他要以什麽樣的身份出現?高衍還記得他麽?

喬行在這一刻終於意識到了自己身份的尷尬,無論他是誰他是怎樣的人,他都抹不掉於高衍來說這空白的二十多年。

喬行心裏歎氣,隻能慢慢跟在後麵,像是隔著很遠很遠的距離,小心翼翼看著。

他一直跟在高衍後麵,隔著一段距離,看到高衍先是在圖書區買了幾本兒童畫冊,接著在日用品區買沐浴露買牙刷,雖然隔著一段距離,但喬行還是看得清楚,高衍買了三支牙刷。

等高衍挑完離開了,喬行走過去看了一下,發現高衍剛剛買了一支兒童牙刷。

兒童畫冊,還有兒童牙刷……?

高衍從日用品區離開的時候經過一個貨櫃,頓了半分鍾,離開之後喬行追上去,發現竟然是避孕套。

喬行跟上,心裏猜測著高衍目前的生活,結婚了?有孩子了?高衍今年也已經二十六歲了,有了家庭和孩子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然而那卻和自己沒有半點關係。如果當年自己沒有相信高潛的話離開,他明明也能陪著高衍長大看著高衍戀*結婚的。

喬行跟了高衍一路,高衍半點都沒有察覺,最後推著一車的東西去結賬。

喬行這個時候卻突然被人攔住了,一個個子很高皮膚極白、麵孔帶著點混血的男人客客氣氣含笑對喬行道:“喬老板,您好。”

喬行一愣,他並不認識眼前的人。喬行朝高衍排隊的地方看了看,客氣道:“你好,請問你是?”

溫寧笑道:“您可能不認識我,但我認識您,我知道您是紅玉拍賣行的老板,在下溫寧。”

喬行道:“你好,請問有什麽事麽?”

溫寧笑得滿麵春風,給人感覺很禮貌客氣,雖然行為唐突,但並不給人不舒服的感覺:“並沒有什麽特別的事,隻是提醒您,高衍結完帳,您再這麽跟著,他要發現了。”

喬行一愣,眼睛深深看著溫寧,麵上雖然很淡,心裏卻防備了起來:“謝謝提醒。”

溫寧笑道:“這樣吧,我請喬老板喝茶吧,樓上咖啡店,喬老板給麵子麽?”

喬行道:“好!”

喬行這輩子遇到過很多種人,笑麵虎、牆頭草、兩麵三刀……各種人都有,但像溫寧這樣的人卻十分少。

喬行看得出來溫寧十分有教養,言行舉止都不是普通家庭裏教育出來的孩子,走路說話都十分有姿態,氣質也十分好。

兩人坐在咖啡店的大廳,也沒有專門找包間,服務員上了兩杯咖啡,溫寧這期間都一直在笑。

溫寧喝了口咖啡,道:“雖然我一直在笑,和您說話也很客氣,不過說實在,我很不能理解喬總現在的做法。”

喬行道:“你確實很客氣,有什麽可以直說。”

溫寧坐直,認真看著溫寧道:“喬總,我記得高衍很小的時候你就離開了吧?現在貿然出現真的好麽?”

雖然對高衍來說,溫寧自己也屬於不應該出現的人的範疇,但顯然他們的性質不一樣,高衍不*他了,溫寧出現與否都沒有任何差別;但現在喬行不同,無論高衍怎麽看到喬行,在高衍心中,喬行都是一個曾經的父親,一個消失了很多年的父親。

也許高衍不*喬行,但對高衍來說,喬行的突然出現會打亂很多節奏,尤其是高衍的內心。

喬行道:“看來你知道很多,是小衍身邊很親近的人。”

溫寧突然有些晃神,因為很多年他沒有聽到有人喊高衍的小名了,上一次似乎還是高潛沒死的那會兒。

溫寧回神道:“不,我隻是他曾經認識過的人。”

喬行沒有深究多問,隻道:“你關心小衍,謝謝你的提醒。”

溫寧:“那您還會見高衍麽?”

喬行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喝了一口咖啡,道:“謝謝你的咖啡,再見。”說完起身離開。

溫寧看了喬行的背影一眼,沒有追上去也沒說什麽,視線垂落在喬行喝過的咖啡杯上。

他突然有些矛盾,不知道喬行的出現是好是壞,因為在溫寧的印象中,高潛似乎對於這位離開二十多年的*人十分掛念,即便高潛矢口否認絕口不提喬行,但溫寧也曾好幾次聽到高潛在酒後喃喃喊喬行的名字。

明明那麽*呀……可是喬行呢?

溫寧深吸一口氣吐出來,他還有話沒有說完,不過似乎他也沒有立場說出來。

有一件事情喬行大概一直不清楚,要不然也不會讓一個外國朋友拿著“搖攆金錢樹”混在外國團裏打聽消息了——高潛死了,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