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公濟私
假公濟私
韋憶杭這段時間很忙，和米菲、青青的三人聚會明顯少了。從健身房出來，米菲叫他一起去吃日本菜。
“你這段時間都忙些什麽呀，總也看不到人影。”青青邊吃邊問。韋憶杭歎了口氣，報怨道：“還不是公司裏那些事情，公司準備加大二三線城市賣場的投入，我們這些天就是和經銷商聯絡，一級經銷商的市場已經飽和，DK和美利華、漢森各得天下，二級市場民族品牌比較多，人情網也更加複雜，我們很難再獲得更多份額，業內通行的商業賄賂點數遠遠不能滿足二級市場的需要。”
“那是，那些經銷商胃口大得很，原本這塊蛋糕就不大，想吃的人越來越多，所以到最後PK的不是實力而是耐心，誰的體力最好能拖到最後。”米菲客觀的說。
齊浩宸跟她說過，如果想在一個公司保有不敗地位，必須緊靠核心部門。對DK這樣勞動密集型、技術含量不高的超大型企業，最核心的是銷售部門而不是研發部門。
他的話米菲心領神會，有時間就關注管理類書籍，她發現，普通人跟成功人士最大的差別不是工作能力，而是思維方式。普通人賺到錢之後想的是怎麽消費，而成功人士賺到錢想的是怎麽用錢來生錢。
糟糕，她最近腦子裏總是蹦出齊浩宸的話，這讓她十分沮喪。把他從腦子裏趕走之後，米菲若有所思道：“我記得哈佛商學院有個經典案例，就是說了解你目標客戶群的特征，想辦法把你的需求變作客戶的需求。”
“怎麽變？”韋憶杭覺得米菲這話說得泛泛的。米菲笑，信口道：“比方說吧，現在你想把DK旗下的品牌打入某大型超市的賣場，一般人的想法都是，怎麽樣去和超市的經理談判，以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價格讓品牌入駐，在這種情況下，超市是有利的一方，他們有談條件的資本，你就會比較被動，但如果你把這些超市的經理們召集到一起來招標，就等於說把你的需求轉變成他們的需求，到時候，什麽都好談了。”
“行啊，米菲，說起銷售，你比我還厲害。”韋憶杭誇獎米菲。米菲剛要笑，青青插話：“你怎麽知道那些超市經理就會來競標呢？他們完全可以用一個低價格引入其他品牌的產品。”
“這就是我們媒介部要做的事啦，要不怎麽說是品牌營銷呢，日化行業競爭一向激烈，品牌在這個行業中占有極其重要的地位。我們DK這麽多年一直是一線大品牌，哪家超市要是沒有我們的產品賣，他們才是失敗的。我們現在不是要讓他們選擇買不買，而是買多少，聽明白了嗎？”米菲嗬嗬的笑，為自己精彩的高論而自信不已。
“我明白。”韋憶杭舉手：“菲菲的意思是，不要問客戶買雞蛋不買，要問他，買一個雞蛋還是兩個雞蛋。”“恭喜你啊，都會搶答了。”米菲大笑，和韋憶杭擊掌。青青看到他倆誌得意滿的樣子，也笑起來：“我發現你倆真是一對。”米菲衝她齜牙咧嘴。
韋憶杭幽幽的望著天：“要說我這個人真是苦逼的很，大學畢業後第一份工是在IBM的PCG（個人計算機部），很多人羨慕我一畢業就能找到這麽好的工作，我自己也準備大幹一番，誰知道不出半年，IBM把PCG連同員工賣給了聯想，一夜之間我從國際最知名IT企業員工變成了隻有二三十年曆史的國內品牌打工仔，那種落差，打擊的我好好幾個月沒心情工作，後來幹脆辭職，非五百強不進。”
“DK雖然比不上IBM的技術含量，好在傳統產業變數不大，好好幹吧，小夥子，等我當CEO那天，升你做銷售總監。”米菲拍拍韋憶杭的肩。韋憶杭和青青對視一眼，扮個鬼臉，米菲的自吹自擂，他們實在是見怪不怪。
聽說自己能有份參與世界旅遊小姐冠名活動，米菲雀躍不已，她進DK快一年了，還沒有參與過此類大型活動，她知道，這樣的機會極其難得，有些人熬了幾年也未必能有機會。
為此，米菲做足了功夫。一有時間就和青青湊到一起研究世界旅遊小姐賽事的相關資料。“趁著這個機會，我們可以去三亞玩一圈，藍天白雲棕櫚沙灘，想想都美。”青青忍不住憧憬。
米菲拍她頭：“你當是去玩呀，我們好多事做的。從現在開始就要跟主辦方溝通協商，怎麽才能讓公司出的錢效益最大化。這三個月，咱們都甭想閑著了，葉明媚一向要麵子，這次王璐讓她負責這個項目，不管出於什麽目的，她都被逼到了懸崖邊上。”
這幾天，米菲經常看到葉明媚把林薔叫到辦公室裏，兩人密談，看葉明媚的情緒，似乎不是很好，米菲能猜到，她這次壓力不小。
林薔雖然是個有經驗的項目專員，可承辦的也就是賣場活動或者小型見麵會，旅遊小姐選美這樣大的國際賽事，她經驗不足。葉明媚顯然深知自己下屬的能力，生怕這是王璐故意要給自己出個難題。
做得好了，葉明媚固然有功，首功卻是王璐，畢竟他們都是她手下的人，管理層自然而然就會認為王璐管理有方；做的不好，王璐有本事推的一幹二淨，畢竟她是經理，她不會親自過問細節，細節卻能決定成敗，所以到頭來替罪羊必然是葉明媚。
這樣一分析，葉明媚不著急上火才怪。然而著急歸著急，她還不能申訴，王璐完全可以跟總監們說，這是給底下人鍛煉的機會。
葉明媚有顧慮，米菲反而無謂。這是她職業生涯以來第一份有高附加值的工作，她告訴自己一定要好好珍惜。
這期間，齊浩宸頻繁出差，米菲在員工餐廳裏隻見過他一次，兩人也沒有說話。米菲想，他終究會忘了她的。她自己家裏家外都是事情，根本無暇分心去想其他。
米南山找女兒談過一次，希望她保守秘密，他會盡快結束和雷晶晶的曖昧關係。米菲卻覺得，走了一個雷晶晶，還會有張晶晶李晶晶，根本就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父女倆不歡而散。
這天下午，全組人接到會議通知，品牌營銷總監將親自主持世界旅遊小姐賽事冠名活動的討論會議。林薔讓米菲做筆錄。
開會的時候，齊浩宸、王璐和公關部的主管楊陽，以及幾個相關部門的經理、主管分別落座，米菲坐在齊浩宸旁邊做會議紀要。
齊浩宸似乎身體欠佳，說話的時候音量都是壓低了的，帶著鼻音，米菲一邊飛快的做記錄，一邊暗中觀察他，他麵色如常，情緒也很平靜，似乎又沒有什麽不妥。有一瞬間，兩人目光相遇，彼此很快就移開了視線。
米菲的心咚咚咚跳得厲害，怎麽壓也壓不下去，她忽然明白，公司為什麽要反對辦公室戀情。對著一個和自己有曖昧的人，心思早被對方分去一大半，還有多少能留給工作？
米菲對自己的定力很失望，她總是控製不住的想看看他，可是他呢，他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私人感情絲毫不能影響他情緒，即便她坐在他身邊，開會的時候他也是侃侃而談，觀點闡述明晰，認真聽取下屬意見，提出自己的看法。
米菲細心的聆聽他和經理主管們的討論，暗自尋思，職業素養上來說，自己和這些人起碼在相當一段長的時期內不能並提。他們總是能把問題考慮的很全麵，而她不是忘記這個就是忽視那個，總得要別人提醒。
趁著他們討論，米菲在自己的筆記本上塗抹。“重視細節，以點窺麵，以可參照案例分析比對，找出方案的不足之處。”
齊浩宸調整坐姿，無意中看到米菲在筆記本上塗鴉的文字，忍俊不禁。她的膚色白皙似象牙，鎖骨很漂亮，順著她胳膊柔美的弧線往上看，她穿了一件淺淺的蓮灰色連衣裙，料子很軟像棉麻的，手繪的墨色荷花，配上她頸間腕上簡單的銀飾，卷卷的栗色長發，整個人看起來非常清秀。
他喜歡她這樣淡淡的中國風，像綠茶，偶爾她胳膊動的時候還能聽到銀鐲上的小球碰撞發出的細碎的響聲，可是他知道，他每次停留在她身上的視線不能超過五秒，否則在場這麽多人，很容易會被多心的發現情況。
會議結束後，米菲整理好自己的東西離開會議室，她要回辦公室盡快把會議紀要整理好抄送主管們和經理的郵箱。
韋憶杭打電話給她，約她下班後去看電影。最近他似乎對米菲很殷勤，一有空就約她。“可以啊，幾點？”米菲走進電梯，電梯裏都是人，她不得不壓低聲音。
“好吧，那就這樣說定了。”米菲合上手機，電梯門打開之後，她匆匆而去。齊浩宸一直站在她身後，她竟然沒發覺，這讓他心裏很不痛快，尤其是聽她跟別人約了時間，這種不痛快迅速加劇成生氣。
米菲加了一個鍾頭的班，韋憶杭等她下班，兩人一起往地鐵站的方向走。齊浩宸開車從他倆身邊經過，看了一眼後視鏡，和米菲在一起的那個男人好像和她關係很不錯，經常看到他們在員工餐廳坐在一起吃飯。
米菲，你在跟我玩什麽，這很危險你知不知道？齊浩宸在心裏把米菲鄙視了一百遍，可又很不甘心的想把車倒回去看看他倆到底幹啥去了。
他把車停在路邊，看到米菲和韋憶杭進了地下通道，索性下車跟在他倆身後。這種幼稚的事他從未做過，不免有點緊張，不敢靠得太近，生怕被他們發現，又怕跟丟了。
米菲和韋憶杭坐了幾站，從地鐵站出來後在路邊小店買了好幾盒臭豆腐，兩人隨意的站在路邊，吃的很高興。
米菲裙裾飄飄，跟站在她身邊的男人邊吃邊聊天，那男人拿紙巾替她擦拭嘴角的甜醬，一副嗬護的姿態。
齊浩宸怕給他們看到，一直站在下風口，炸臭豆腐的油煙把他熏的快暈了，捂住口鼻也來不及了，那股味道簡直是直入腦髓。
好不容易那倆人吃完了走了，齊浩宸才得以呼吸幾口新鮮空氣，可身上那套西服是徹底毀了，臭到不可聞。
米菲和韋憶杭看的是大片《2012》，兩人還不時交頭接耳、竊竊私語。齊浩宸在後三排看著他倆，氣得冒火。
“媽媽，那個人好臭啊。”一個六七歲的小姑娘捂著小鼻子跟她媽媽報怨，眼睛還鄙夷的看了齊浩宸一眼。她媽媽也皺眉：“寶貝，要不咱倆換個位子吧。”
母女倆走了以後，齊浩宸聞聞自己的外套，沒覺得自己有多難聞。方才信了那句話，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自己無緣無故當了一回鮑魚之肆，都是拜那倆狗東西所賜。
為了不讓自己繼續散發臭味，齊浩宸把西服外套脫下來，抱在胳膊上。看米菲和韋憶杭悠哉悠哉的吃著爆米花，他妒火中燒，得好好給他們點顏色看看。
腦子裏瞎琢磨，很快一條妙計兜上心頭。他給葉明媚打了個電話，讓她把下午的會議紀要打印好放到他桌上。
他知道負責整理會議紀要的是米菲，會議結束的時候臨近下班，葉明媚自己肯定還沒來得及看，為了交差，她肯定會把米菲給叉回去加班。
葉明媚這時候正跟一幹女友在美容院做臉，接到總監電話腦海裏空白兩秒鍾，上司的話就是聖旨，她拎得清，說了句OK，回頭就給米菲打電話，限她半小時之內把會議紀要傳給齊總。
遠遠看著米菲接電話時唯唯諾諾的點頭，齊浩宸心情大爽。小東西，你跟我來這套，就別怪我假公濟私。
影院裏空調很涼，齊浩宸坐了不一會兒就連打兩個噴嚏。這些天他接連出差，身體狀況不是很好，摸摸額頭，似乎有點低燒。得給米菲上點苦肉計了，他這麽想，起身離開了影院。
米菲回到公司以後，把會議紀要打印好了，又抄送電子檔到齊浩宸的郵箱。齊浩宸坐在電腦邊，看到內部郵件提示的小信鴿不停的撲扇翅膀，知道米菲發了郵件給他。
回函給她：“你上來吧，我在辦公室。”米菲看到他的郵件回函，心想他怎麽還不下班，都九點多了。
多多益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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