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印痕(上)

第三十二章 印痕(上)

沒有自帶神兵的主角不是好主角。

沒有自帶傳說的神兵不是好神兵。

說起龍泉這把劍,易修當初為了把它設定得出神入化跟其他兵器比起來與別不同可著實費了不小的功夫。

首先硬件方麵,削鐵如泥吹毛立斷就不說了。

除了它本身是一把絕世無雙引無數英雄盡折腰的神器之外,這把龍泉劍身上還蘊藏著一個江湖上天大的秘密。

好比屠龍刀裏藏著武穆遺書,倚天劍裏夾著九陰真經一樣。

這把龍泉劍裏……雖然沒有夾層,但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樁江湖奇事。

傳說中,龍泉劍是蕭重鋒的爹去了一趟西域天山,從那座高聳萬丈白雪皚皚的山頂上一口四季如春的泉眼裏拔出來的。

傳說那口泉裏有上古神龍棲息,因此被稱為龍泉。

而這把劍,自然也就叫做龍泉劍。

當然這都是官方說法,蕭爹真是從龍窩裏拔的還是給自家鑄出來的劍翻花樣搞噱頭,咱誰都不知道。

蕭父臨死前把劍留給蕭重鋒,同時在刀鞘上留了一塊印痕。

這塊印痕是生生烙上去的,隻有拇指蓋大小,形狀不精細,圖案更是沒有規則。

蕭重鋒一直記得父親遺言讓他保管好這把劍,不要忘了上麵的印痕摸樣,這個印痕將來一定會助他一臂之力。

至於是什麽一臂之力,他爹沒說,他也沒問。

可惜啊,蕭重鋒至今沒有參透這塊印痕到底有什麽秘密。

現如今,蕭重鋒將劍橫在麵前,麵沉似墨。

劍還是那把劍,獨獨上麵的印痕卻消失不見。

易修從蕭重鋒把劍拿回去後就一直愣怔在地。

他不愣怔又能幹什麽,這印痕又不是什麽玩意兒,也不會掉在地上等著他回去找。

但這卻是蕭重鋒父親留給他的唯一遺物。

而在自己手上它丟了。

這個認知把易修打擊得恨不得馬上拔了龍泉以死謝罪。

最要命的是,當初他寫文時候的設定太多太雜……連他這個原作者自己都忘了龍泉上的印痕是用來幹嘛的!

直到蕭重鋒抬起頭冷靜地詢問他剛才去過哪裏,見到什麽人。

易修慌張地垮□,跌坐在地上,腦袋早就成了一筐漿糊:“我……我剛才去上了個廁所,我拉了個人問廁所在哪,我還碰到餘粱……餘粱!”

他猛抬起頭抓住蕭重鋒的胳膊,仿佛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餘粱碰過龍泉劍!雖然隻有一小下……可是不對啊,他怎麽能把印痕擦掉,他為什麽要把印痕擦掉?”尚且殘存的理智讓易修飛快地轉動起腦筋,喃喃自問。

蕭重鋒捏住他無措收緊的十指,把它們一個個從胳膊上掰開,望進易修驚惶的眼中:“你不用太自責,能在你無法察覺的情況下抹掉印痕,這絕不是尋常人。況且這印痕的模樣我記得。”

雖然蕭重鋒這麽說。

易修心說這可不是說一句別自責他就真能不自責的事兒啊:“你再讓我想想。”

某種程度還是他害得蕭重鋒家破人亡,現在連人家的父親遺物都在他手裏被弄丟了……果然還是應該以死謝罪!(……

此時天氣忽然轉陰,奪目的太陽漸漸從眾人頭頂消失,空中閃過兩道驚雷!不到十分鍾,大雨傾盆而至。

被淋得渾身濕透的導演怒罵道:“操!快收拾起來,等雨停了再開機!”

眾人匆匆收拾機器,一起躲到屋簷下。

雨勢過了半個小時有增無減,導演像在爐子上烤著的老鴨子一樣火到極點,破口大罵:“劇務!劇務!不是說今天晴天嗎!你看這是個蛋的晴天!”

被導演一嗓子喊得三魂不見了七魄的劇務顫巍巍打開電腦,頓時連那剩下的魂魄都沒了:“對不起導演,我看的是……是明天的天氣預報……”

導演:“操!那今天呢!”

劇務抱著電腦往角落裏縮:“全……全天有雨……”

導演怒摔劇本:“不拍了!”

不拍就不拍吧,今天不拍明天還能不拍嗎?

由於今天到場演員全是配角,場子裏沒人敢跟導演叫板,於是大家全都識時務地換衣服走人。

這半個鍾頭裏易修越想越有愧,覺得這印痕丟了絕壁是他的問題。

是他的問題,他就得負起責任。

想到這兒,易修蹭一下站起來說:“我去找餘粱。”這小子現在嫌疑最大,“他應該在參加海選,還在影視城裏!”

聽到他們的對話,給蕭重鋒卸妝的化妝師抬起頭:“海選?你們要找海選的話,去宋城城樓前麵廣場,就是不知道現在下雨他們還在不在。”

易修急吼吼往雨裏衝:“我這就去!”

蕭重鋒攔住他:“我與你一起。”頓了下,道:“如果確實是有人有意把印痕消去,這個人或許知道我父親留下來的秘密。”

易修眼睛一亮:“對啊!我怎麽沒想到!”

蕭重鋒看到他瞬間活躍起來的神情,情不自禁地露出一個笑臉:“所以,也許我還能因禍得福。”

雖然明知道蕭重鋒是在安慰他,易修依然忍不住跟他一起彎起了嘴角:“謝了,蕭兄。”

蕭重鋒接過化妝師遞過來的黑色雨傘,撐起:“走吧。”

……

宋城城樓前麵是一塊挺大的廣場,城牆上爬滿了密密麻麻的爬山虎。

覆蓋了整片灰撲撲牆麵的綠葉在雨中顯得格外鮮脆欲滴。

別有情調。

城樓前的廣場原本是給遊客租車的地方,還有一些賣玩意兒的攤位。現在被清出來了,搭了個不高不矮的帆布台子,十多個在路上被抓來的‘海選’選手們排排站著,他們穿著各種朝代的古裝,唐宋元明清齊全,一個個神情或緊張或淡定。

易修跟著蕭重鋒摸到這兒來時先是小小詫異了一下居然還真的大雨天搞節目,一麵低聲向古人科普:“我聽副導演說,冠軍得到的角色雖然對性別沒要求,但一定得是不超過三十歲的年輕人,長得老的都不行。”所以被抓上場的清一色都是二十來歲的年輕人。

而為了保證節目質量,找來的也都是有過幾年資曆的老演員。

遊客們66續續圍過來,琳琅滿目的傘麵在台子四周像是開了一簇簇鮮花。

也因為是雨天,氣溫並不炎熱,幾個遊客幹脆收了傘,擠到別人的傘底下,滿臉興味地等待選拔開始。

選拔方式很簡單,每個參賽者隨便想個命題演一出戲,所有人演完之後,再由現場觀眾投票、統計最高票數的三位晉級。

公平、公正、公開。

那幾個嘉賓不過是叫來看場子的。

宋城其實算是個主題公園,工作人員全都穿古裝,也有衣物租用服務。

幾個參賽者已經租借好了衣物,沒得租的也全自帶了……餘粱在一群人中十分顯眼,不光因為他看起來年紀最小,還因為他在現場數個參賽者中,是唯一一個拿了把劍當道具的。

餘粱跟易修相遇時說是要用他的劍來表演。

現在看來這話不假。他不知又從哪兒弄來一把青色劍鞘,拴著半長劍穗的長劍來。

易修仰著頭看他那把,再低頭瞧瞧蕭重鋒懷裏的黑棍子——他當初怎麽就沒把這東西的時髦值定高點?

蕭重鋒看出他在想什麽,沉聲道:“劍是武器,若顏色鮮亮,則不易隱蔽。再加上繁重的飾物,更會撥亂氣勁。”

言下之意,就是那小子的東西中看不中用。

這邊這個才貨真價實童叟無欺。

易修沒聽出他的弦外之音,定了定神把目光投向台上。

幾個嘉賓撐著陽傘坐在城樓上由上至下俯視他們幾個。

主持人給他們挨個排了號,打頭陣的一號是個眉清目秀的女孩,著淡妝,穿的不知道哪個朝代的古裝。衣袂極長,素色淡雅,眼笑彎彎氣定神閑。

雖然是第一個上場,但這女孩足夠沉得住氣,往台下鞠了一躬,直起腰後,全然換了一副神情,站入雨中仰頭厲聲道:“陛下!”

易修一呆,這是在演哪出?

妹子把臉一拉,三分哀怨七分動情,竭盡全力地飾演出一個哀怨的宮中女子形象,還把自己長的能上吊的袖子圈在脖子上……還真是拿來上吊的!

原來這演的是個要為了皇帝殉葬的妃子。

易修瞠目結舌。

姑娘演的不錯,下雨天演悲情戲最深入人心,因為天朝群眾就是看著這樣的狗血橋段長大的。連眼淚都不用硬擠,再加上大雨磅礴把她渾身淋得濕透,凹凸有致的身材大刺刺地展露在觀眾眼前。

連易修都忍不住想衝上台去幫她把脖子上的袖子拽下來——把那露點的胸脯遮住!

矜持點!矜持點啊妹子!

表演完畢,台下觀眾響起雷鳴般的掌聲和叫好。後麵幾個選手臉色有些掛不住,上場後雖然都演的各有千秋,卻再沒比這個女孩更深入人心。

最後一名選手是餘粱。

他沉默半響,抽出劍:“前輩,獻醜了。”

說罷,起手一個劍花,在雨中淩厲地耍起劍來,一招一式都看著挺像那麽回事,一麵舞一麵拿眼睛往虛空處瞟,眼神帶了點期許又帶了點傲氣,仿佛那邊真的有個什麽前輩高人在看著他練劍一樣。

雨中舞劍的噱頭不比雨中上吊小。

表演完畢。

圍觀群眾同樣很給麵子地給予他一定的掌聲——雖然沒有開始那個妹子響,至少能排個第二。

易修想不到這個餘粱還確實有兩把刷子。被外界娛樂媒體誤導他一直以為這位單靠顏氏捧才有以後的成就,現在看來他本身實力也是有些的。

至少在上銀幕前就去學了這麽一身看起來挺費工夫的花架子,也確實不容易了。

易修看別人耍劍看的入神,蕭大俠麵露不快:“他的劍招雖然漂亮,卻沒一招能打到人實處。”

易修打哈哈:“拍戲嘛,大家看的不就是漂亮。選手下台了!走,咱們去找他。”

下麵是現場觀眾投票時間,選手們紛紛下台,有幾個自帶了家屬,在下麵端茶遞水伺候著。

餘粱跳下台,旁邊伸過一隻手給他遞了瓶水。

易修透過人群往那邊望了一眼。

這一眼,就在餘粱身後望見了兩個怎麽都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影。

舉著水瓶的竟然是顏氏電影的總裁顏燁。

而跟在他身後的人就更讓他大跌眼鏡了——這不是幾天前才被他轟出門去的顏二少嗎?

這水火不相容的兄弟倆跑這麽個地方來作甚?

易修壓力大之餘,硬著頭皮湊過去。

他這人渾身上下沒幾個優點,倒有個缺點叫臉皮厚:“顏先生,想不到能在這裏見到你。”

顏燁仿佛看出他的疑慮,淡笑道:“這部戲這場秀好歹都是我花錢,總不能不盯著吧?”

顏興文在後麵嗤了一聲,冷笑:“分明是爸的錢。”

顏大少的心理素質十分良好,刺耳的話權當沒聽見,繼續朝著餘粱道:“劍舞的不錯,我看好你,再接再厲。”

餘粱的臉因為運動過度而顯得紅撲撲地,被大老板看中而興奮得雙眼閃閃發光:“謝謝!”

易修:“……”

喂喂這是我打開劇本的方式不對嗎?

你們是不是站錯cp了啊!

顏興文皺著眉撇過臉,像是不堪跟這兩個人站在一起似的,下一秒把目光投向易修:“我是來找你的。”

易修:“……”找我幹嘛我現在跟你有關係嗎?

顏燁微笑著道:“這位是易修?我聽興文說起了,你是他的老同學對吧?”

易修:“嗬嗬,是老同學沒錯。”

顏燁:“易先生在哪裏高就?”

易修:“在家裏高就。”

顏燁表情一頓,保持風度:“易修先生原來是自由職業者。”

易修挺著胸道:“不,我是網絡小說家。”

顏興文:“……”

顏燁客氣地道:“小說家?您的筆名是什麽?我有空一定拜讀您的作品。”

易修惡趣味地冷笑一聲,扔出五個大字:“老壇酸菜麵!”

顏燁:“……”

顏興文:“……”

易修洋洋得意,傻了吧,統一把老壇酸菜麵這個名字推得家喻戶曉那是在好幾年之後,現在這會兒,南方平民百姓有幾個知道這東西的?

餘粱忽然被水嗆到猛咳一陣,抓著易修的胳膊不住喘息:“你……修哥你是麵大!”

易修:“啊?”

眼睛比剛才被大老板誇獎還閃耀的餘粱:“我在追你的書啊!我可喜歡你寫的文了!每章我都看了還留下書評!書評區的小糧就是我!麵大你記得嗎記得嗎!”

易修:“……好像……有這麽個人?”

那邊餘姓少年已經完全進入夢幻模式:“原來修哥就是麵大!我說怎麽覺得你特別親切!我可以管你要簽名嗎?從你寫第一章起我就在追你的文了,寫得特別好!我還給很多人推薦!雖然現在我能力不足,可等我賺了錢一定做你的第一盟主!”

易修:“……”

……誰來告訴他,這又是哪種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