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換一種方式去努力

第五章換一種方式去努力

雖說內鑾儀校抬得平穩,但坐在彩輿中的訥敏,卻依然能感受著那份晃動,自然也能感受到停頓,她知道,這應該是到了自家的大門外,在改換太仆寺的轎夫,想到自己的阿瑪和兄弟們應該就在此處候送自己,訥敏握著蘋果和如意的手又用了些勁兒,自重生之後,除剛才背自己的大哥星輝外,其他人自己還沒見過呢,尤其是五格,自己的小弟弟,現在應該還是個貪玩好動的小孩子,而不是長大之後那不爭氣的樣子。

四阿哥登基後就馬上追封了自己阿瑪為一等公,可又過了幾年才讓五格襲了一等候,五年的時候封了他個副都統,但沒過兩年就又因他“全不曉事物”而降為散秩大臣了,這還是他不想自己的麵子太難看了,否則隻怕這個散秩大臣五格也撈不上,雖然等同於閑職,卻好歹也是個從二品呢。

其實訥敏今天會跟烏喇那拉夫人說家裏要穩得住,倒並不是說前世家裏就有什麽不穩的,隻是,怎麽說呢,她是在宮中不知外麵事,等到能分府出來了,卻發現家裏的兄弟們全成了平庸之輩了,如果說大哥、二哥還有可能是做出來的平庸,那麽五格可卻是實實在在的平庸。

不是說平庸就一定不好,在康熙朝皇子們相爭、互競儲位的時候,若是其他人家,為了避開黨爭、不被卷入而假做平庸,訥敏可能還會讚一聲聰明,可是烏喇那拉家卻是不同,自己可是四阿哥的福金,他們的立場在別人看來是早已經注定了的,還有什麽可避的?要避也是四阿哥避。與大阿哥和八阿哥恨不能讓全天下人都知道他要爭儲不同的,四阿哥麵兒上從來都是隻管實心辦差、不攙和黨爭的,他們自也用不著烏喇那拉家會象大福金的母家和八福金的外祖家那樣跟著挨訓受罰。

訥敏在前世也想過這個問題,她覺得兩個哥哥或許在剛開始的時候還隻是裝平庸,可是裝得久了,到後來就成了真平庸,這或許是因為他們怕蹈阿瑪的覆轍,又覺得自己成了皇子的姻親,而會受到更多的關注,所以寧可無功也別有錯,一切都穩著來的好,但對康熙和雍正這樣愛才的人來說,平庸的本身就是一種錯,而穩和平庸也絕對是兩碼事。

而今訥敏重生了,自然是不想母家再平庸下去了,不是說要他們有多麽出頭,但也不能讓人家提都提不起,有一個能撐得住的母家,不管是對福金的自己,還是皇後的自己,那都是很重要的,烏喇那拉家是因族旺而出了皇子福金的,可在此之後一直到自己當了皇後,族中都再出不來頂楞的人,這怎麽能行?

隻是訥敏重生過來的太晚,留給她的時間實在太少,隻能是搶著有多少做多少,希望以她皇子福金的身份,可以讓家人至少是能認真的想一想她的話,等到歸寧那天,她再找機會加上一把勁兒,隻要阿瑪和大哥有所觸動了,這事兒也就算是起了個好頭兒。

訥敏這邊隻顧想著母家的事兒,沒注意彩輿已經又往前行了,等她回過神來,離烏喇那拉家應該也有些距離了,而離那個自己當福金時住了十多年,當皇後時又住了將近十年的紫禁城則是越來越近了,想到馬上就要再次見到那讓自己糾結了一世的人,訥敏的心思又開始浮動了起來,這應該是還魂回來所造成的後果之一,訥敏也感覺到了。

可能是在適應這個身體的緣故,現在的訥敏雖然還保留著以前的記憶和頭腦,但心理上卻在往回縮,本來早已經變淡了的爭勝和不甘之心也在開始往回升,讓她不至於什麽都無所謂,也不會看誰都覺得是小孩子,這倒也罷了,訥敏現在隻希望自己別再有小孩子的衝動就好,要知道在皇宮之中生活,愛衝動可不是什麽好事。可爭勝和不甘之心,卻算不得是壞事,雖然不是自己要求的,但既然是已經回來了,訥敏自然是不想再走回以前的老路,而是要朝著對自己有利的方向去努力,弘暉,那是她必要保全的,至於要如何對待四阿哥,訥敏的心思就有些複雜了。

訥敏承認,前世與四阿哥的慢慢疏離、漸行漸遠,其中不隻是有他的問題,也有自己的問題,現在重新來過了,或者自己可以換一種方式去努力,能得到前世渴望而未能得的情愛當然是好,如果還是不行,至少也要得到他的真心敬重,再加上自己嫡福金和皇後的身份,弘暉隻會是當仁不讓的儲君,更何況四阿哥本來就是很喜歡這個兒子的,在前世的時候,訥敏就常在想,如果弘暉一直都還在,自己和四阿哥或許就不會變成後來的相敬如冰。

在訥敏做著自己思量的時候,彩輿的又一次停頓驚醒了她,雖然前世今生自己都是呆在輿不得親見,但從她所熟記的婚儀程度中,訥敏卻知道,這應該是到了宮門前,眾人下馬、儀仗止步了,接下來自己的轎夫要重新換回內鑾儀校,再然後就是到達四阿哥所住的乾東五所中的三所殿前了。另外,訥敏還知道,其實皇上本來是想讓四阿哥住進二所的,卻被皇貴妃以“長幼有序”為由阻止了,所以三阿哥現在雖然因為沒有成婚還住在兆祥所,但二所卻已經被留出來給他了,至於頭所,當然是已經成婚的大阿哥和大福金在住。

彩輿進到宮中之後,要行走的距離說短不短,說長也不很長,在又一次感受到了停頓的同時,訥敏也聽到了外麵女官的聲音,“四福金,要降輿了。”

“嗯。”訥敏輕應一聲之後,彩輿也穩穩的被放在了地上。

但這時候訥敏卻並不能出輿,在她馬上要開始去做那一係列的禮俗之前,四阿哥要先起個頭,表現一下他的箭術,在輿中聽得三聲響過,訥敏嘴角微微一翹,剛想著四阿哥雖對巡獵之事不很熱衷,但箭術還是不錯的,一片光亮就透了進來,即使蓋著蓋頭,訥敏也依然能感覺到的。

輿簾被掀開了。

在女官的恭導下,訥敏從彩輿中踏了出來,站穩之後,一個聲音有別於之前那些女官之人,近前來恭敬的取走了她手中的蘋果和如意,又遞上了寶瓶,她應該就是今天做讚事的佛倫夫人了,而與民間一般是裝金銀米(也就是黃米和白米)不同的,皇子成婚的寶瓶之中裝的是珍珠、寶石、金錢、銀錢、金‘如意’、銀‘如意’、金錁、銀錁、金八寶、銀八寶各兩個,而金銀米,照樣也還是有的。

捧著內容多多的寶瓶,腳踩著紅氈,在藏香提爐的引導下,訥敏先是跨過了內務府營造司預設的火盆,又邁過了武備院預設的、其下還壓著兩個蘋果的馬鞍,等到終於將寶瓶也交了出去,又與四阿哥一同拜過了天地,進了新房,坐到了床上,看到那個秤杆伸到了自己的蓋頭底下,再一挑,訥敏跟著就低下了頭。

這一回訥敏自然不是怕妝花會被人笑了,在適應了屋子裏的光線之後,她就“含羞帶怯”的、緩緩的抬起頭來,閃動著秋波,飛快的看了一眼麵前身著蟒袍補服的人,又飛快的將眼睛垂下了,然後小小的、隱蔽的、但應該也可以讓四阿哥查覺到的輕咬了下嘴唇,等到再次撩起眼簾來的時候,看向四阿哥臉上的眼波雖然又閃了一下,卻很快的就定住了,再接下來,就是帶著些純真、卻又暗含著欣喜的仔細端詳了。

說四阿哥穿的是蟒袍補服,蟒袍是沒錯的,但補服就不對了,這隻是一個通俗的叫法,其實這種套穿於朝服和吉服之外的“褂”,穿在皇帝身上叫“袞服”,穿在皇太子、皇子、親王、親王世子身上叫“龍褂”,隻有穿在郡王及其以下官員們身上,才叫“補服”,也叫“補褂”,或是“補子”,根據身份等級不同,上麵裝飾的紋樣也有不同,四阿哥是皇子,龍褂與皇太子一樣,繡有四團五爪正麵金龍,分布在兩肩及前胸和後背,而穿在龍褂裏麵的金黃色蟒袍上麵,則是片金綠繡的九條五爪蟒,腰間係著的吉服帶也是金黃色的,頭上戴的吉服冠是紅絨結頂。

雖然這些服裝做得很是精美,但訥敏的注意力當然是不會放在它們上麵的,她更多的目光是放在四阿哥的臉上。

沒錯兒,自己一路上也回想過他年輕時的麵容,但畢竟事隔多年,總是不那麽真切,現在看到了他本人,記憶也立時跟著清晰起來,麵前的這個人絕對就是自己前世、同樣也是這一世的夫君,隻是他的眼神,卻沒有自己記憶中的那麽銳利,也全沒了印象中新婚第一天的生硬,而是正閃動著諸如驚訝、欣喜、羞澀,還似乎有些玩味等種種情緒,帶著他的麵容也跟著生動了許多,訥敏暗暗點頭,看來自己變換了一下方式,已經收到效果了。